第二日,莫靜怡醒來時,景亦楓已是走了,只是牀邊多了一包莫靜怡愛吃的糖蒸酥酪。
莫靜怡拿起糖蒸酥酪,露出了幸福的笑顏,只是想起景爺爺的病,心中便多了一絲傷感。
小荷進了屋,見她手中的糖蒸酥酪,卻是打趣一笑。
莫靜怡臉微微一紅,吩咐道:“小荷,讓七煞傍晚時來找我,我有事吩咐。”
“是,小姐。”小荷點點頭,服侍了她起身。
夜幕降臨,清雪院內,莫靜怡坐在軟椅上,瞧着面前的七人,道:“青衣,我只記得這位名醫姓楚,人應在江南,你們可能尋到?”
青衣微微想了想,便拱手道:“主子放心,我們定會盡力尋找,三個月內,應能找到這位楚大夫。”
莫靜怡點點頭:“那你們便即刻動身去江南吧。”
“主子,我與紫衣去便可,他們幾個便留下了保護你吧。”青衣有些不贊同的道。
其餘六人皆是點點頭,這主子明日便要回莫府了,這何姨娘可不是省油的燈。
莫靜怡微微一笑,道:“你們放心罷,我有四寒與段風幾人保護,不會有事,你們七人一起去尋楚大夫,早日找到的機率便會大些。”
見七人還是一副猶豫,便又道:“你們去江南,再注意一下,上次與你們打賭的那位女子。”
“是,主子。”七人只得拱手領命。
莫靜怡點點頭:“呆會問小荷拿了銀票,收拾一下行李便出發吧,自己小心些。”
七人點點頭,面色微微有些動容,他們七人都是孤兒,便同一人所收留,那人教會他們武功,卻是讓他們幫他做事,從來都只當他們是工具,幾年前,那人因病而死,他們才恢復自由。
這麼多年來,他們七人雖大有名氣,卻也是相依爲命,如今認了面前的少女爲主,她卻是從未把他們當做辦事的工具,而是把他們七人當做了家人,會爲他們着想,會關心他們,他們心中都是有着感動。
想着,七人便走出了屋子,他們定要爲主子找到那名大夫。
待七煞走出了屋之後,莫靜怡微微閉眼,有些疲憊的動動身子。
小荷見她一臉疲憊,忙上前爲她捶背,嘟着嘴道:“小姐,你都抄了二日佛經了,往年老太爺祭日,老太太都是偏心,只讓小姐抄寫佛經,卻不讓二小姐抄,那幾日就成天見二小姐抱着琴來向小姐炫耀;只年小姐好不容易擺脫了,怎麼又自個兒抄寫起來了。”
莫靜怡搖搖頭,睜眼:“小荷,如今我們呆在外祖父家,你說這些話,都不會有人來追究,明日我們便回莫府了,若是這些話被有心之人聽了去,便是個編排主子的罪名,就是我也保不住你了。”
小荷點點頭,倒是這些日子在太師老爺府上呆慣了,太師老爺與夫人都是寬厚之人,他們這些下人也都是較爲隨意,就算做錯了些小事,說錯了些話,只要不是過於嚴重,太師老爺與夫人都只是訓了幾句也就罷了,而回莫府…以前在建雲城的時候,她可是沒少挨何姨娘的訓責,有時還會拖累小姐。
想着,便道:“小姐,小荷知錯了,回府後小荷會注意的,不會給小姐添麻煩。”
莫靜怡點點頭,看了眼桌上的佛經,道:“呆會便把這些抄寫好的佛經收拾一下,用乾淨的錦布包好,明日帶回府。”
“是,小姐,天色不早了,小荷服侍你歇息吧。”
莫靜怡確有些疲憊,明日估計着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想着,便點點頭,應了聲,由小荷服侍着歇息了。
第二日,天微亮,莫靜怡便起了身。
天氣已是漸漸暖了起來,小荷爲她換了一襲素白色的紗質長裙,看起來淡雅脫俗,裙襬繡滿珍珠的薄長紗,十分飄逸,腰繫一條素灰色繡花腰帶,腰邊系一串銀色小鈴鐺,烏黑的長髮綰起,只插一隻銀玉簪。
雖不施任何粉黛,亦是掩蓋不住由內之外的氣質,萬千青絲,如墨如綢,凝雪香肌,如羽若脂。剪水秋瞳,波瀾不驚。
“怡兒,回到莫府若有人欺負於你,便立刻派人通知外祖父,外祖父親自去接你回來。”太師府口,蕭天越還未上朝,便在門口送莫靜怡。
莫靜怡點點頭,微微一笑:“外祖父放心,怡兒定不會讓人欺負了去。”
蕭天越也是一笑,點頭道:“好,我蕭天越的外孫女又豈是無能之輩。”
蕭老太太也是拉着莫靜怡的手,對小荷與沈嬤嬤,還有莫逸軒的小個丫環囑咐道:“你們好生照顧小姐與少爺,如今的天氣陰晴不定,萬不能讓他們受了風寒。”
“是,老夫人放心,我們定會好好照顧小姐(少爺)的。”
莫靜怡拍拍蕭老太太的手,道:“外祖母,待過了祖父的祭日,外祖父便會接我與軒兒回來的,外祖母不必掛念。”
“是啊,太師奶奶,軒兒與姐姐過些日子便會回來了。”莫逸軒也仰着腦袋,笑着道。
蕭老太太點點頭,倒是人老了,有些唸叨了。
莫靜怡、莫逸軒,還有幾個下人都是上了馬車,揮手與二老告別,便回了莫府。
莫府內,月姨娘已是府門口等候莫靜怡幾人前來了。
見太師府的馬車行了過來,便急忙迎了上來。
莫靜怡下了馬車,見了月姨娘,心中有些內疚,終是外祖母讓他跟了父親,如今卻害得她…
月姨娘與小靈上前,朝着莫靜怡與莫逸軒行了一禮:“參見怡郡主,見過三少爺。”
莫靜怡扶起月姨娘:“月姨娘不必如此多禮,我們進府罷。”
月姨娘點點頭,一行人便進了府,先是回了莫靜怡的沫雪軒。
“月姨娘,父親可在府中?”到了屋內,莫靜怡便開口問道。
“老爺今日休了假,已是去了老太爺的墓地上。”
莫靜怡點點頭,眼光微微一閃,俯下身子,對莫逸軒道:“軒兒,你先去見見祖母罷,呆會姐姐便會過去。”
莫逸軒有些不情願,卻見莫靜怡一臉嚴肅的瞧着他,便也只能點點頭,帶着二個丫環出了沫雪軒。
待莫逸軒走了之後,莫靜怡揮了揮手,示意了小荷、沈嬤嬤與小靈三人出去守着。
然後接着月姨娘的手,道:“月姨娘,苦了你了。”這些日子她曾派人回莫府查看月姨娘情況,卻是得知那聞佟仁這些日子天天來莫府,而父親卻是日日讓月姨娘伺候於他,想來父親也是可悲至極,爲了自己的官位,居然能如此做。
月姨娘搖搖頭,她對老爺已是心死,而她留在莫府只是爲了太師老爺、太師夫人、小小姐,還有已逝的小姐,她做的犧牲也是並未白費,起碼她從那聞佟仁身上,得到了些有用的情報。
想着便道:“小小姐,月如不苦,月如前些日子聽聞佟仁說,郭丞相雖是幫助了五皇子,不與三皇子站在一起了,而郭丞相的兒子郭無痕卻是仍與三皇子聯繫密切,現在好像還有計劃着一些重大的事情,有關景帝師一家。”
莫靜怡心中一驚,忙問道:“可知是何事?”
月姨娘微微搖了搖頭:“具體是何事,月如也不是很清楚,只聽聞佟仁喝醉時說,三皇子會替景家的二公子,奪取永定候爵位。”
莫靜怡點點頭,眼光微微斂下,她得通知楓,讓楓小心應對。
“小姐,還有一事,這些日子聞佟仁與老爺每日都是密談一個時辰,有日我在外偷聽,便聽到他們談論起黎國,似乎還提到了太師老爺,三皇子,卻不是聽得很真切。”
莫靜怡眼光微閃,前世她及笄那年,皇上似乎得了一場大病,然後便是立了三皇子爲太子,也許這其中另有隱情。
今世因她的重生,外祖父未被彈劾,外祖父爲人剛烈,必是不會與三皇子一行爲伍,因此必是會成爲三皇子的眼中盯,上次她在永雅殿中所發生的事,有大部分原因便是因爲外祖父。
今世,她只想要守護自己在乎之人,奈何卻是牽扯甚多,如今,她所要守護之人都是與朝堂有着莫大的聯繫。
三皇子如此之人,即使坐了皇位,定也是不能是一個好君主,外祖父、景爺爺與楓都是看好五皇子,想來定是會幫助五皇子奪取皇位,想來,她也應該爲他們做些事情了,也許七煞的這趟江南之行,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想着,看向月姨娘,淡淡一笑,道:“月姨娘,我知道了,謝謝你,我知道,你如今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與外祖父、外祖母,只是你不必如此委屈自己,待祖父的祭日過了,外祖父便會來接我們回太師府,你還是與我們一道回去罷。”
月姨娘有些猶豫,想了會,有些擔憂的道:“小小姐,到時再說罷,只是現在還有一事,何姨娘得了老太太的準,恢復自由了,這些日子天天往二小姐的院子裡去,二小姐的丫環也偷偷出過府,我怕她們趁這次老太爺的祭日對小小姐你不利。”
莫靜怡聽了,只是一笑:“月姨娘放心,我無妨,她們傷害不了我。”
月姨娘點點頭:“小小姐定要小心,老太太身子也是好了許多,這些天,何姨娘挺着大肚子,與傷勢還未好全的莫筱思天天去梧桐院給老太太請安,倒是把老太太哄得一愣一愣的。”
莫靜怡並無什麼反應,只是點點頭,站起了身:“月姨娘,我們去梧桐院罷,差不多該去祖父的墓地了。”
月姨娘點點頭,與莫靜怡一同出了屋。
小靈上前扶着月姨娘,小荷上前扶着莫靜怡,而沈嬤嬤拿着要燒着莫老太爺的衣物與佛經先去了府門口,把東西放到馬車上。
到了梧桐院,何姨娘與莫筱思已是坐在正屋裡,正陪着老太太說笑,莫逸軒卻是一臉無趣的坐在一旁。
見了莫靜怡與月姨娘進來,幾人臉色都是一變,紛紛停了笑。
而莫逸軒一張板着的小臉,立刻露出了笑容,跑至了莫靜怡身邊。
月姨娘、小荷與小靈上前,朝着莫老太太行了禮:“見過老太太。”
莫老太太點點頭,板着臉端坐着,正等着莫靜怡向她行禮,臉色看着倒確是好了許多,卻似把上次見蕭氏鬼魂的教訓給忘了,至今都無一絲懺悔。
莫筱思看向莫靜怡,眼中閃過怨恨,卻是笑着道:“呦,姐姐可是捨得回來啦,在太師府定是錦衣玉食吧,還拉着軒兒在太師府住了這麼長時日,這麼些日子都不曾回府一次,若不是祖父祭日,父親派人去請姐姐回來,姐姐怕是快忘了今日是祖父的祭日了,快忘了這裡是姐姐的家了吧。”
莫靜怡不言語,嘴角微微勾起,卻是帶着一絲諷刺,眼光稍稍看向小荷。
小荷會意,仰着頭朝着莫筱思一哼道:“想來大家是忘了,如今我家小姐貴爲怡郡主,你們見了定是要行禮的,二小姐還未行禮,便膽敢如此與郡主說話,可是犯了大罪。”
“你…”莫筱思一陣咬牙切齒,卻說不出任何話反駁小荷。
何姨娘向蘇嬤嬤與小織使了個眼色,蘇嬤嬤與小織分別上前扶起何姨娘與莫筱思,朝着莫靜怡行了一禮:“參見怡郡主。”
莫筱思卻是萬分不情願,心中氣的要命,身上的傷因她僵硬的動作一陣疼痛,一張臉都扭曲了。
幾人行完了禮,便站至一邊。
而上道的莫老太太一陣尷尬,按理來說,若是莫靜怡免了她的禮,她便不必向莫靜怡行禮,只是莫靜怡到現在還未開口。
莫老太太只得伸手,讓紫玲扶起了她,朝着莫靜怡行了一禮:“老身參見怡郡主。”
莫靜怡微微一笑,淡淡道:“祖母不必多禮。”說着,便拉着莫逸軒走到上首的另一邊,坐下了身。
莫老太太拉着一張老臉,卻又發不得火,憋着一肚子氣,站着。
莫靜怡好似並沒有發現還有幾人未入坐,只是道:“妹妹方纔的話說錯了,姐姐在外祖父家只是爲孃親敬孝罷了,而軒兒在外祖父家,是父親同意的,今日祖父祭日,姐姐並未忘,這幾日天天在外祖父家中抄寫佛經,便是想在今日燒給祖父,聊表孝心的。”說着,一頓,看向莫筱思,問道:“妹妹可有爲祖父抄寫佛經?若是祖父能收到我與妹妹一同抄的佛經,在九泉之下,定會很高興吧。”
莫筱思一陣結巴,不知該如何接話,倒是何姨娘一笑,挺着大肚子,朝着莫靜怡微微屈身:“回郡主的話,思兒她本是想爲老太爺抄寫佛經,只是她的傷未好,想來老太爺在九泉之下若是知道思兒忍着傷痛爲他抄寫佛經也會心疼的,我便止了她抄寫佛經,老太太也是不允思兒帶傷抄寫佛經的。”
莫老太太站在一邊點點頭,臉色頗爲不快。
莫靜怡微微一笑,仔細打量了一番何姨娘,一襲素腰滾雪細紗的席地長裙,因有了孩子,身材較爲豐滿了些,臉上也不似以前那般白嫩了,長出了點點黑斑,只是她的城府與心計倒是比以前更加深了。
想着,便很是疑惑道:“原來如此,只是妹妹如何來的傷?”
何姨娘眼光微微下斂,可惡的小賤人,你會不知思兒的傷從何而來!嘴角卻扯出一抹笑容:“都是思兒不懂事,惹了老爺生氣,被老爺打了幾下而已。”
“妹妹犯了何事?父親怎能下狠手打妹妹呢?”莫靜怡似很爲莫筱思不平。
莫筱思快被氣成內傷了,暗中緊緊的捏着自己的拳頭,咬着牙齒,莫靜怡,你個小賤人,呆會要你好看!
何姨娘也是氣極,卻是仍笑着道:“老爺管教思兒也是應該的。”
莫靜怡點了點頭,淡淡一笑,便道:“外祖母,時辰也差不多到了,別讓父親久等了,我們走吧。”
說着,便起了身,拉着莫逸軒往屋外走去了,小荷緊跟其後。
莫老太太一張老臉竟是氣得通紅,手中緊緊握着那串佛珠,卻是拿莫靜怡無可奈何,只得讓紫玲扶着她跟了上去。
月姨娘與小靈瞧了眼何姨娘與莫筱思,便跟着走了出去。
莫筱思狠得一跺腳,隨之便是一聲痛呼,她身上被家法所打的傷還未好全,一不小心便會牽扯到傷口,都是莫靜怡那個小賤人害的,我定要她不得好死。
何姨娘聽了莫筱思的痛呼,忙問道:“思兒,要不要緊?”見她又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樣子,又道:“思兒,娘與你說過,定要沉住氣,莫靜怡今日如此做,算是把老太太得罪了,待會我們的事便更容易成了。”
莫筱思點點頭,似是想到莫靜怡呆會的樣子,便忘記了身上的疼痛,道:“娘,我們快走吧,我都迫不及待想瞧瞧那小賤人呆會會怎樣了。”
何姨娘慈祥一笑,點點頭,蘇嬤嬤與小織急忙上前扶着二人,往外走了去,誰都未發現小織眼中閃過一絲不明的光芒。
到了莫府門口,陳管家已是備好了馬車,而莫靜怡與莫逸軒仍是上了太師府的馬車;莫老太太與何姨娘母女便上了莫府的馬車。
原本何姨娘應與月姨娘一樣,都是不能去老太爺的墓地,只是何姨娘求了老太太,說是她提前讓她肚中的孩子去祭拜一下祖父,老太太便準了。
待衆人坐定,馬車便向京城外,莫老太爺的墓地使去。原本莫老太爺的墓地是在建雲城,只是莫正宇到京城述職後,便把莫老太爺的墓地遷至了京城外的一座山上。
行了大約一個時辰左右,馬車便停了下來。
馬車內的人都是下了車,莫靜怡望向面前的這座山,倒是一塊風水寶地,清山綠水,風景也是十分宜人。
上山的路只有一個個的臺階,馬車無法行駛,這山也不算高,又未備轎,因此衆人都是朝着山上走去。
到了山頂,莫靜怡與莫逸軒倒是一點關係也無;只是莫老太太、何姨娘與莫筱思三人,一個是已有五六十歲的老太婆,一個是太腹便便的孕婦,一個是傷勢未愈的千金小姐,此時三人都已是上氣不接下氣,臉色通紅了。
山頂,莫正宇正吩咐着小廝們在整理墓地,正中央便是莫老太爺的墓地,建得倒也十分工整。
此時小廝已是差不多整理好了,墓地上擺放了貢品,香燭等東西。
莫正宇見莫老太太幾人來了,忙上前扶着莫老太太:“母親,慢些。”
到了墓前,莫靜怡讓小荷把衣物與佛經去放好。
莫正宇瞧了眼莫靜怡,笑道:“難爲怡兒如此有心了,你祖父在九泉之下收到這些定會萬分高興的。”
莫靜怡微微一笑,看向莫老太爺的墓碑:“這是怡兒該做的。”
莫正宇欣慰的點點頭,卻始終不瞧何姨娘與莫筱思一眼。
何姨娘偷偷打量了一番墓地,眼中劃過一絲陰狠。
莫筱思也是勾起了嘴角,卻讓人不顫而慄。
莫靜怡暗中觀察了何姨娘與莫筱思一番,嘴角輕揚,看向小織,眼中露出一絲光芒。
小織則是微紅着臉,悄悄瞄了幾眼莫正宇。
而莫老太太臉色仍是未好轉,只是瞧着莫老太爺的墓碑,微微出神。
墓地上,幾人皆是神色不一,各自懷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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