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早上那麼一日,永樂與暖玉這大婚怕是又辦不成了。只是這大婚第二日便出了這等晦氣事,也不知道婆家會不會覺得膈應。
九阿哥看着清雅一臉擔憂的樣子,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這不是你的親生女兒,你都這麼操心,若是日後暖心出嫁了,你還不得三天兩頭的去瞅上一回,擔心你女婿得嫌死你這個丈母孃了。”
清雅也覺得自己有些庸人自擾,點了點頭,“你不是說要尋個童養婿麼?那我可不用擔心了。今兒早上莫要刮頭了,我已經讓穀雨她們將府裡都換了些素淨的顏色,一會兒咱們就得進宮去了。”
無論這良主子出身到底有多低微,那也是人家生前之事,現如今她不過是康熙爺死掉的一個小老婆罷了。她母族不顯,但是皇上的小老婆死了,總不能夠孤零零的,沒幾個孝子賢婿吧,那不是讓人看大清朝的笑話!
所以得,管你是誰生的,既然都是皇上的兒子媳婦,既然良妃都是大家名義上的庶母,那怎麼着,你也得去裝裝樣子,表表孝心吧。
更何況,皇上兒子那麼多,平日裡眼睛裡不一定瞧得見你,這種千載難逢的機會,又何嘗不是出人頭地,惹得龍心大悅的一種方法。人家康熙爺瞧着呢,看看,那誰誰誰,真是純孝啊,對別人的額娘尚且如此,對自己的阿瑪當然更加孝順了,當真是個不錯的孩子!怎麼着,這下便獲得聖寵了。
九阿哥與清雅不僅不想獲得聖寵,甚至恨不得這些心比比干多一竅的傢伙,全然看不見他們,自然對這種費力的事情沒有什麼興趣。
這哪裡哭得出來呢?傳說中天仙般的良妃,他們可當真沒有見過多少次。清雅道還好,帶了抹了洋蔥水的帕子,便什麼都解決了,倒是苦了九阿哥,你說一個大男人,若是提溜着個帕子,哭得娘們兮兮的,那擱康熙爺眼裡,怕不是孝心,而是令人髮指得作嘔了。
只不過她一想到那領頭哭喪的是雲曦版的八阿哥,隨後的是孝媳是已經與雲曦達成一致的八福晉,和那個令人討厭的敏珠,就忍不住覺得一陣膈應。
“你若是哭不出,我幫你在手上塗點洋蔥汁兒吧,對了,這種時候,最是容易出是非了,你可是悠着點,彆着了別人的道兒。那幾位阿哥,還指不定怎麼折騰呢!”
九阿哥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張開雙手,任由清雅爲他更換喪衣,“我知道的。洋蔥汁兒就免了吧,容易被人發現不說,一個不慎,還成爲了明顯的證據。我空間戒指裡備着好東西呢,實在搞不定,捂着臉施個水訣就好了,保證哭得比八哥眼淚還多。”
清雅有些黑線,修真的法術原來是這麼用的啊!
又對着郎側福晉等人囑咐了一番孝期禁忌,清雅與九阿哥終於踏上了進宮的馬車。
雖然天色尚早,但是宮門口已經堵得有些水泄不通。九阿哥掀起簾子,輕蔑的笑了笑,看來他那幫兄弟,還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當孝子賢孫。
“大柱,都有哪些府裡的馬車到了。”
姚大柱一看,低聲回道:“爺,打頭兒的,是三阿哥府、四阿哥府以及十四阿哥府裡頭的馬車,中間一堆兒的,有些看不仔細,咱們後頭跟着的,是十爺府的。”
九阿哥點了點頭,正如他所料。老四與老十四想必是最心急的,而老三,那是被之前的剃頭事件給嚇着了,之後有了白事,他是比兔子都跑得快,必然是打頭陣的,那哭功,算是練出來了,在兄弟中他說第二,無人敢稱第一!
紫禁城的早晨,旭日東昇,陽光照耀在人的身上暖洋洋的,宮裡人灑下的水珠,與泥土混合在一起,帶有着一股子清新的氣息。可就是這樣的場景,卻絲毫不讓人覺得生機勃勃。
良妃之前一直在惠妃手底下討生活,生前恩寵也不算濃厚,她所住的宮殿與宜妃那承乾宮一比,當真是差了不止一個檔次。用句話兒來形容,那便是如同雪洞一般,再加上這漫天的白布黑幡,噴天的煙火氣,顯得有些陰深深的。
到了大殿之後,諸位阿哥與福晉便自動分成了兩堆,按照規矩,尋了各自的位置,開始跪下哭靈。清雅的左邊跪着的是七福晉,她的夫君因爲腿部有疾,夫妻倆就像是隱形人似的,清雅也甚少見到她,她眼睛紅紅的,一副好脾氣受氣包的樣子。
清雅正瞧着,只感覺右邊的人拽了拽她的袖子,她別過頭去一瞧,只見圓寧拿着帕子表面上嚶嚶的哭着,實則衝着靈堂前頭又是擠眉,又是弄眼的。
她爲十阿哥生了第二個嫡子之後,腰桿兒挺得更直了,倒有些心寬體胖起來,原本水靈靈的大眼睛,現在擠得有些滑稽,清雅瞧着,差點兒笑出聲來,趕緊拿着帕子捂住了臉,這一捂倒好,洋蔥水直嗆進眼睛裡,辣得她鼻子眼睛紅紅的,淚流不止。
她順着圓寧的視線瞧去,只見前頭的八阿哥一家子,哭得簡直就要暈厥了過去,那場面,簡直就是感天動地。
尤其是八阿哥,那身子薄得像張紙似的,從側面看去,他臉色慘白,嘴脣發青,雙眼紅腫,好一個孝子賢孫。
清雅暗地裡覺得好笑,若當真是良妃親子,有如此表現,那真真是值得讚歎,可那身子裡頭的是誰,明明就是八竿子和她打不到一塊兒去的雲曦,此番做派,當真是演技了得了。
而此前總是嫌棄婆婆出生太低的八福晉,此刻也紅着眼兒,哭得好不傷心。生怕拉了八阿哥的後腿,她一旁跪着的敏珠,更是誇張,拉着弘旺的小手,哭得那是東倒西歪。
他們是親兒子,親媳婦兒,如此做派還說得過去。
可是老三與老十四,你們哭聲震天是爲哪般啊?還有四阿哥,竟然拿着珠串兒,紅着眼,開始念起了往生咒。
康熙爺站在前頭,看着衆人如此模樣,滿意的點了點頭,說實話,良妃去了,於他而言,不過是後宮之中少了一人罷了,他如今正是想要選繼承人,這絕對是個觀察他們的好時機,現在看來,老四、老八與老十四,果然是不錯的。
衆人哭了一輪兒,直到清雅的耳朵裡嗡嗡的,都是那些做法事的和尚唸的咒語聲,洋蔥水都起不了什麼作用的時候,康熙爺方纔揮了揮手,讓衆人出去歇上那麼一會,換下一波人進來再哭。
清雅覺得自己都快要憋不過起來了,再看一旁的圓寧,還在那裡一愣一愣的打着嗝。周圍服侍的宮人見狀,分別引了衆人去偏殿裡休息,喝口茶水。
清雅遠遠地看着,九阿哥站在窗子口那裡,衝着她招了招手,她趕忙走了過去,悄聲問道:“爺,怎麼了?”
九阿哥委屈的嘟了嘟嘴,傳音道:“媳婦兒,使了水訣,眼淚是很多,可是眼眶兒不紅。”
清雅瞧着他使小性子的樣子,差點兒憋不住,要笑出聲來,還好九阿哥及時捂住了她的嘴。清雅只好錯了位兒,將那頭扭像窗子那邊,藉由九阿哥的身子擋着,若是被人瞧見了,告上那麼一狀,那可是死翹翹了。
可是她不瞧還好,這一瞧,恨不得自己今兒個就沒帶眼睛出門。
“爺,我瞧着四哥有些不對勁,這種時候,他帶着個小宮女,到處亂跑什麼?”
九阿哥一聽,心裡咯噔一下,這也太不合常理了,四阿哥明明性子穩重,老謀深算,哪裡會做出這等不合時宜的事情,雖然大家哭了哭,歇了歇,大家甚少注意外頭的事情,可是如今是非常時期,難保不會有有心人盯着呢。
大約是中了別人卑劣的招數了!九阿哥陡然想到了適才喝的茶水,與清雅對望了一眼,看來這極有可能是雲曦的手段,今兒個可是人家的主場,他們適才也毫不猶豫的喝了水,那時候哭得都快成人乾兒了,又想着誰敢在這種衆目睽睽的場景之下做出害人之事,便一時大意了。
好在,他們還入不了那些人的眼,不是他們要頭號毀掉的對象。
“怎麼着,幫還是不幫?”
九阿哥沉吟了片刻,傳音道:“咱們雖然說是要走,可是凡事還是留條後路的好,萬一走不成了,也算是對四哥有個恩惠,他日清算起來,咱們的日子也好過一點。不過要去得趕快,不然咱們瞧見了他的齷蹉事情,那就不是恩惠,而是恥辱的見證了。他日他發達了,必然恨不得除掉我們。”
“既然老天爺讓我們瞧見了,也算得上是他的運氣吧,就按你說的辦。”
清雅傳音完,拿着帕子,捂了捂胸口,開口說道:“爺,我覺得有些兒心慌,想要出去走走,你與我同去吧。”
經過門口之時,圓寧看着清雅臉色不好,關心的問道:“你怎麼了,可是有哪裡不舒服?”
清雅搖了搖頭:“就是有些悶得慌,出去走走便回來了。”
圓寧點了點頭說道:“你別去太久了,一會兒有輪到我們了。若是快開始了,你還沒有回來,我便使人去尋你。”
清雅感激的笑了笑,拉着九阿哥的手,淡定的走出門去,尋着四阿哥適才的方向,狀似無意的走了過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