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妃的宮寢雖然略顯簡陋,卻是極大的。她生性喜靜,受不了那麼多人服侍,因此這空置的廂房多得是數不甚數。
清雅與九阿哥跟在四阿哥的身後,遠遠地瞧見他拉着那貌美如花的小宮女兒便往那西配殿的廂房走。這裡有些人跡罕至,正是辦事殺人的好地方。只是就算四阿哥中了招,也不至於做出此等舉動啊,難道已經神智不清到了這個地步。
兩人正疑惑着,卻發現明面是四阿哥拉着小宮女有些急吼吼,實際上那女子卻是推着他往前走的。行至門口,那女子回過頭來四處張望了一番,方纔推開門將四阿哥扶了進去。
她這不回頭還好,一回頭,卻是讓人嚇了一跳。這女孩兒竟然長得與良妃頗有幾分相似,這下藥之人當真是狠戾,若是他們不來。一會兒就會被一大堆人發現,四阿哥竟然在良妃娘娘的靈堂周圍褻瀆死者了,這可不是脫得了身的罪。
就算他稱自己被下藥了又如何,在今兒這種日子,皇上若是不懲戒他,是怎麼都說不過去的,八阿哥府絕對會不依不饒。
想到這裡,二人不僅加快了腳步,生怕一個不慎,已經晚了一步。
走到那窗子跟前,九阿哥伸出手去捂住了清雅的眼,然後探頭往裡頭一瞧。自打皇上那日在他的京郊莊子裡看到了玻璃窗子之後,沒過多久,紫禁城的窗戶紙都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這種極其透明的玻璃。讓人一眼便瞧透了陰私。
只見那小宮女兒,手腳熟練的開始寬衣解帶。而四阿哥瞧起來面色發紅,甚是體熱難耐,眼瞧着就要往那小宮女的身上撲上去。
九阿哥一瞧,不好,如他真撲了,日後想起來今日的場景,定要惱羞成怒了。
想着他拉着清雅的手,一腳將那門給踹了開。牀上的小宮女嚇得花容失色,哆哆嗦嗦的喊道:“九爺、九福晉……快點救我,四爺他……”
清雅惡狠狠地瞪了她一眼,那小宮女一噎,知道行藏敗露,垂着頭,不敢說話了,“將你自己脫掉的衣服給穿好了。”
那小宮女手一抖,忙不迭的繫上瞭解開的衣帶。
九阿哥走上前都,晃了晃四阿哥的肩,焦急的喊道:“四哥,四哥,你醒醒。”無怪他這麼焦急,分分鐘那些人就要上門來捉姦了,四阿哥若是當着衆人的面,醜態畢露了,那也是一樁大大的醜聞。
四阿哥被這麼一晃,尚有些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聲音乾澀的喊道:“九弟,九弟妹。”
清雅環視了一下這廂房,發現桌子上放着個茶壺,走近一瞧,裡頭竟然還有一些涼了的茶水,立即尋了杯子,倒了一杯,讓九阿哥給他灌了下去。
四阿哥被冷水這麼一個激靈,有些清醒過來。怒道:“爺今兒個着了宵小的道了,真是多虧了九弟與九弟妹了。”
九阿哥焦急的看了看窗外,說道:“四哥如今不是客套的時候,怕是害你的人,馬上要領着一堆人過來了。”
四阿哥點了點頭,有些暈乎乎的說道:“九弟妹,借你匕首一用。”
清雅心中一個咯噔,四阿哥怎麼知道她隨身都帶着匕首的,他借匕首做什麼,該不會殺了那丫頭再來個嫁禍?這個想法剛一冒出,便被她壓了下去,就算他如此想,她有空間在,別人也尋不到什麼兇器之類的證據。
想着她看九阿哥一眼,只見他衝着自己點了點頭,方纔妝模作樣的從袖籠裡取出了匕首。
四阿哥看到這樣的場景,眼神灰暗了一下。又聽到門口越來越近的響動,按捺住心情,接過匕首,解開衣帶,撩起中衣,便往自己的肚子上捅!這刀子剛進到肉裡去的時候,饒是他是冷情冷麪的雍親王,也忍不住的咧了咧牙,當真是疼。這一下子,任由你什麼*藥,也亂不了他的心神了。
九阿哥與清雅,甚至是一旁的小丫頭,都被四阿哥此舉給震了個七葷八素的,找不着北。
清雅神色一凜,外頭的人聲已經越來越近了。也難怪四阿哥將來能夠榮登大位,最自己都如此狠的人,又有什麼目的達不到?
四阿哥的聲音有些虛弱,他張口道:“九弟妹,你且先點住那丫頭的穴道,然後給我尋一塊白布來,讓九弟給我裹上。”
清雅與九阿哥對看了一眼,頓時明白了他心中所想。
她點了點頭,如今正值喪期,這廂房雖然沒有人住,卻也換上了白色的簾兒,在宮裡,最不缺的便是布料。
那丫頭還呆愣愣的,跌坐在地上不知道做什麼是好,清雅走過去,啪啪兩下,她便像是雕像似的,一動也不動了。
打開房間裡的木櫃,裡頭果然堆放着一些換洗的用具,也一些粗麻布兒。清雅迅速的挑了塊小的,撕成長條兒,遞給九阿哥。接着又尋了個托盤,尋了些剪刀,蠟燭之類的東西擱在盤兒上,端在手裡。
四阿哥一看,讚賞的笑了笑,衝着九阿哥說道:“老九,把刀拔出來,注意不要濺到四處都是。”
九阿哥點了點頭,迅速的將匕首拔了出來,遞給清雅。清雅拿着往那袖籠裡一收,便若無其事的收了起來。
這白布剛纏好,九阿哥正準備打結,清雅卻陡然說道:“爺,把這個換下來,再換另外一條繫上。”
九阿哥一愣,一瞬間便想明白了清雅所說的事情。四阿哥是打算說自己此前受了傷,因着哭靈,傷口又裂開了,所以纔來這裡換個繃帶,可是既然是換,那麼必然有條帶血的舊布條,方纔沒有遺漏。更何況,這樣也不會讓人抓着這房間的白布爲何少了之事死纏爛打。
等到換上新的布條之後,四阿哥的臉色越發的蒼白,他咬了咬嘴脣,爭取不讓那藥效直衝上小腹。半晌開口說道:“今日之事,大恩不言謝,做哥哥的,定將來日相報。”
九阿哥手一頓,笑着應道:“都是自家兄弟,既然撞上了,那便是應該做的。”
四阿哥笑了笑,老九果然是滑不溜秋的,雖然賣了乖,卻還是不願意明目張膽的站在自己這一邊。不過這樣也好,若是失敗了,表妹她也不至於受到牽扯。
“來了,四哥可要挺住了。”清雅臉色一變,這來的怕是有數十人,下藥者真是好大的陣仗。
她蹲下去,鬆開那小丫頭的穴道,扶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又是啪啪兩下,點住了她。然後在她耳邊悄然說了一句話。
那小丫頭原本還意圖掙扎,一雙眼睛滴溜溜的轉兒,卻在聽到這話之後,嚇地縮了縮,滿眼都是驚恐。
清雅滿意的點了點頭,端起一旁的托盤。衝着九阿哥與四阿哥說道:“來了。”
她的話音剛落,就聽得那門被一腳踹了開。
只見十四阿哥攙扶着康熙爺直愣愣的站在門口,跟在他們身後的,還有一干的阿哥和福晉們,人來得真是齊整啊!
康熙爺顯然沒有見到自己預想中的場景,一臉的驚訝,隨即又鬆了一口氣。
倒是老十四看了清雅手中的托盤一眼,好奇的問道:“四哥,九哥,九嫂,你們在這裡做什麼,怎麼還見血了。”
四阿哥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在九阿哥的攙扶之下,跪倒在地,咬了咬牙,說道:“都是兒子的疏忽。兒子日前被襲,受了刀傷,原本以爲沒有事情,卻不想在靈堂上跪了那麼一會兒,傷口便又裂開了。一時之間,不慎被九弟發現了,他便幫我換了根繃帶兒。”
“那九弟妹一介婦人,在此做什麼?”清雅聞聲看去,只見敏珠一身重孝的站在門口,嬌滴滴的問道。
清雅微微一笑,將那托盤擱在桌子之上。說道:“我原想着隨我們爺出來透透氣,不想遇到了受傷的四哥。我們對這宮殿不大熟悉,不好亂走,九爺原本是想着宣太醫來診治的,我想着他一大老爺們,卻是不懂,怕這見血衝撞了良妃,便尋了個小丫頭,領我們來了這遠一些的廂房。”
她說着,看了看那縮在椅子上的小宮女一眼,又接着說道:“原本應該是避嫌的,可這小丫頭偏偏是個無用的,見血就暈,九爺一個人有些手忙腳亂的,只好喚我進來幫手了。我想着我們爺既然在場,又都是自家兄弟,事急從權,便進來幫我們爺搭把手了。不然,他上哪裡尋得到這布條子去。”
康熙爺看了清雅一眼,只見她目光清澈,一點兒都不像是說謊的樣子,心裡自有了盤算。老九一直在銀子堆裡打滾,幹起包紮這種事情,是萬萬不如他媳婦兒的,而且瞧他平日裡愛享受的性子,想必就是個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這內宅物事,他還當真是拎不清的。
“都是一家兄弟,你不要小人之心。”康熙爺想着扭過頭去,看了敏珠一眼,敏珠往後一縮,訕訕的說不出話來。
“你身上有傷,且快起來吧,你媳婦兒呢,讓她扶你回去休息吧。”
四福晉一聽,趕忙從人羣中走了出來,看了清雅與九阿哥一眼,扶起四阿哥,說道:“你也真是的,我不過就是有些心悸,敵不得什麼的,你傷口裂開了,怎麼不尋我,此番真是多虧了九弟與九弟妹了。”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