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溫存一會,見時間不早,便相攜離開。安保卿一直送到地下停車場,這裡很隱蔽,不虞被人發現。趁左雨溪去取車的空檔,溫諒問起潘國飛的事,安保卿低聲道:“溫少放心吧,已經安排好了,正在辦,不出兩三天肯定讓那傢伙主動簽字,並放棄一切權利。”
溫諒看着雷克薩斯緩緩的開了過來,點點頭沒有說話,拉開車門坐了進去。安保卿何等手段,既然敢打保票,就不會有什麼疏漏。
左雨溪這款雷克薩斯只用過兩三次,市裡應該沒幾個人認的出來,所以也不避諱直接送到了七號院門口。溫諒剛跳下車,正欲跟左雨溪調笑幾句,就看到一輛掛着市委牌子的桑塔納從對面開了過來。
不管來人是誰,左雨溪都不想在此時此地跟對方打照面,對溫諒嫣然一笑,掉轉車頭飛快的離去。
司機小王是市委小車班出名的大舌頭,“咦”了一聲,指着溫諒道:”溫主任,哪不是小諒嗎?好傢伙,雷克薩斯啊,級別都超過您了“
溫懷明知道這傢伙向來口無遮攔,倒不是有意嘲諷,笑了笑沒接他的話茬。要是換一個人敢這樣說話,早不知被穿多少雙小鞋了,死都不知怎麼死的。但小王一來心直口快,不是壞心眼的人,二來又跟馮副書記沾了點遠親,這纔在市委混得下去。
溫懷明夾着公文包推門下車,小王忙從後座拿起兩條黃金至尊,叫道:“溫主任,您的煙……”
溫懷明擺擺手,示意他拿去抽。小王嘿嘿一笑,手按着副座,身子前傾,學着電視裡的樣子,道:“謝領導賞”
溫懷明指着他笑罵道:“兩條煙還堵不住你的嘴,我可會反悔的”
小王嗖的一下把煙塞到車座底下,道:“明個還7點來接您?”
溫懷明道:“六點半吧,最近事多,能早一點是一點。”
“好嘞”
車子一溜煙的遠去,身後傳來溫諒的笑聲:“爲官者有三要,一要廉,二要明,三要威。老爸你收了兩條煙,廉字就寫歪了,收賄賂還讓這麼一個大嘴巴的人知曉,明字就不用提了,最糟糕的是還跟他嬉皮笑臉,威又從何說起呢……”
溫懷明冷哼一聲,道:“他是馮文學的耳目,拉攏一下費不了幾分力氣。倒是你,剛纔坐誰的車回來的,別以爲先發制人就能糊弄過去,告訴你,沒用”
溫諒哈哈大笑,也不瞞他,道:“是左雨溪……”
溫懷明板着臉往院裡走去,邁了兩步,突然道:“左雨溪那裡你抽空打打預防針,周範二人未必……”
溫懷明張張嘴,後面的話沒有說透。溫諒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兩世爲人,許多結局早在他預料之中,眼中閃過一道陰冷的光芒,臉上卻笑道:“我明白”
“但願左雨溪也能明白纔好……“
溫懷明加快了腳步,溫諒站在原地沉吟片刻,一擡頭見父親已去的遠了,忙快步跟了上去。
吃過晚飯,溫諒陪丁枚窩在客廳裡看《義不容情》,這部89年上映的劇集一經推出就引起巨大轟動,在TVB臺慶時曾號稱全球華人收視最高。雖然過了幾年,青州地方臺重播依然引發收視熱潮。丁枚一邊看一邊對溫兆倫飾演的丁有康破口大罵,好幾次差點把茶杯摔到電視屏幕上。溫諒生怕家裡這臺唯一的高檔電器遭到致命性打擊,決定轉移丁枚的注意力,笑道:“媽,我發現你的世界觀很成問題啊”
“嗯?”丁枚雖然文化程度不高,卻也知道世界觀出了問題,那就等於整個人生被全盤否定,盯着兒子,神色十分的不善。
溫諒對付老**經驗豐富,一本正經的說:“你們爲什麼覺得丁有康壞?因爲他想上進,可上進沒有門路,沒有靠山,沒有關係,只好彎下身子一個勁的鑽營,臉不要了,媽不要了,兄弟不要了,老婆不要了,可上進的心依然沒有絲毫動搖,這種韌勁和精神,可是每一個成功人士的必備要素。”
這番歪理說的丁枚幾乎吐血,抓起靠枕砸了過來,罵道:“屁話殺人放火,狼心狗肺,反倒是上進,是成功了?你看電視看傻了吧,現實裡哪裡有這樣壞的傢伙?”
溫諒接住枕頭抱在懷裡,道:“大家擺事實講道理,說不過了就打人,小心我去姥姥那告你的黑狀”
丁枚束手無策,她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被溫諒姥姥訓斥,冷哼一聲,暫時放棄了暴力手段。
溫諒立刻得寸進尺,道:“他的這種性格在現實裡大有人在,有人可能只是不要臉,有人不要親情,有人不要愛情,電視裡只是把所有的缺點集中到一個人身上,製造戲劇張力。歸根結底,壞到如此地步的丁有康,不過是真實社會的一個倒影”
這番話貌似有幾分道理在,不過丁枚依然覺得兒子的思想走到了歪路上,她找不到反駁的話,拍了一下桌子,叫道:“老溫,出來做思想工作了……”
溫懷明的聲音從書房傳了出來:“跟你媽承認錯誤”
好嘛,言簡意賅,簡潔明瞭,溫諒撇撇嘴,道:“好吧,我錯了”
丁枚笑嘻嘻的摟住兒子,道:“丁有康壞不壞?”
“壞”
“乖”
溫諒自然不是贊同丁有康的世界觀,這些話逗丁枚的成分居多,但電視劇雖然都是講故事,可故事裡卻藏有道理在
好人與壞人,從來不曾那麼的涇渭分明
溫諒扭過頭,邵美琪正對溫兆倫說:我小時候有個很傻的念頭,就是每次看見
自己地上的影子,我老想跳過去,但是每次都跳不過去,影子始終在我前面,但是後來我終於明白,我想到怎麼跳過去,你知道怎麼跳嗎?(她笑了笑,跳轉過身來)看,影子在後面了,很多事不應該只想以前,要想想將來。
跳過你自己的影子,就能走出暗,走向光,可惜,有些人一輩子也做不到,所以丁有康最後還是死了。
重生以來,溫諒做過的,在做的,將要做的,也不過是想要跳出自己的影子,哪怕這影子已經隔一個時空。
正如片頭曲唱的那樣,一生何求,迷惘裡永遠看不透,沒料到我所失的,竟已是我的所有。
等丁枚打着哈欠回房睡覺,溫諒敲了敲書房的門,推門走進。溫懷明正伏在桌案上整理文件,頭也不擡,道:“你媽睡了?”
“嗯,忙什麼呢?”
“明天辦公會要談的事項,辦公室出了點小紕漏,我得再審審。”
溫諒看着燈光下的父親,黑色的頭髮反射着銀色的光,彷彿一瞬間雪白了一片,心裡暗歎口氣,問道:“你的任命什麼時候下來?”
溫懷明頓了頓,道:“也就這幾天,不過省裡好像有人說話,許書記那有點阻力……不過沒什麼大問題,放心吧”
溫諒倒還真不知道這岔子事,也沒聽左雨溪提過,眼睛微微一聚,道:“林震?”
溫懷明往後倒在椅背上,屈指按了按眉間,道:“應該不只他一方……其實是誰並不重要,於培東書記知道我的名字,這就足夠了”
這倒也是,最近隨着學習五中全會精神的深入開展,溫懷明的名頭隨之傳遍江東各地,有人眼熱鼓搗點小動作沒什麼稀奇。
不過,溫諒跟溫懷明的不同在於,查清楚究竟是誰,這一點也很重要
他壓下這一層心事,道:“今天我招劉天來回來,順義的案子也該了了……”
溫諒詳細說了一下起因和安排,溫懷明壓不住心裡的驚喜,在書房來回走動幾步,這個習慣倒跟溫諒很相似。
“好,能從何寬入手,自然是妙招。不過我們手中證據不足,動公安不妥,這事先紀委出面,就說有人舉報唐共鳴有作風和經濟問題,關起來隔離審查,然後突審楊曉紅和何英,搜查幾人住所……嗯,還得注意保密,隔斷他們跟外界的任何聯繫,力爭一擊奏效……此事宜早不宜晚,我馬上跟許書記彙報”
溫諒的本意,是先讓劉天來安排人在外圍偵查一下,有幾分把柄後再動手,不想溫懷明如此魄力,竟然先斬後奏。
“這……許復延未必答應……”
溫懷明已經走到了門口,回首笑道:“你呀,時過境遷,許復延早不是曾經那個舉手書記嘍,但凡有三成可能性,就值得動手了。何況讓紀委出面,真要查不出問題,大家也好有個臺階下……”
溫諒也笑道:“這個臺階我們怕是用不到……”
他有信心,這一次出其不意,絕對不會功敗垂成
第二天上午,先後接到溫懷明、左雨溪和劉天來的電話,說的都是一件事,昨夜的突擊十分完美。楊曉紅承認跟唐共鳴有不正當關係,手裡有三套房產和二十萬的存摺,跟她實際收入不符。何英聽到唐共鳴竟然在這個女人身上花了這麼多錢,馬上瘋了似的連說帶罵,透露了大量信息,劉天來隨之帶人在他們的住所牆壁裡查獲大量現金、首飾和金錶,價值巨大。唐共鳴說到底不過一個小所長,哪裡見過這樣的陣勢,在證據面前立馬反水,一股腦推到了老丈人何寬身上。
溫諒掛了電話,長出了一口氣,換身衣服出門而去。
司老師,冷靜了這幾天,不知你是否還願意站在我的身旁
(今天有點忙,晚上回來搞到現在,晚了點,不過總算寫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