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了避人耳目,高戰先離開會所,溫諒又停留了一個小時,反正訂了一整天的房,就是待到晚上也沒人來打擾。從高戰那裡得到的消息十分的重要,他正好需要時間獨自靜一靜,想想雷顧卓莊幾人間的關聯,試圖從中找到一隙可以利用的機會,以解開即將面臨的困局。
一個小時後,溫諒穿着妥當,推門而出,剛沿着長長的走廊走了幾步,隔了幾間的某個包房突然房門大開,男人的喝罵聲,女人的求饒聲夾雜在一起,緊接着砰的一聲響,一個穿着技師旗袍的女人打橫裡跌了出來,正好落在溫諒腳邊。她的臉蛋紅腫,頭髮散亂,裸露在外面的大腿上還有不知是什麼東西的黑色的污漬,雙手捂着被踢中的小腹,卻又不敢大聲,沙啞着嗓子哀求道:“閔書記,我不是故意的……您饒了我吧……”
一個繫着浴巾的男人光着上身赤腳走了出來,看長相大約三十多歲,最多不過四十,鼻子上架着金絲鈦框眼鏡,長相端正,文質彬彬,要是在外面遇到,一定會以爲是某個大學的教授。可接下來的行爲,卻讓人大跌眼鏡,他絲毫不顧女技師的哀求,一把抓住了她的頭髮,用力拖着往房內拉去。
女技師恐懼到了極點,雙手無意識的憑空亂抓,正好碰到了溫諒的腳踝,也不管在旁邊的是什麼人,一伸手緊緊抱住,掙扎道:“不,不要……”
被稱做閔書記的人拉了幾下沒有拉動,頓時惱了,看都不看溫諒一眼,毫不避諱有外人在場,又是一腳往女技師的小腹踹了過去。
女技師發出一聲悶哼,嬌小的身子頓時蜷縮成一團,從身體深處傳來的痛楚讓她的整張臉蛋都開始扭曲變形。但比起身體,更大的是來自心裡的恐懼,彷彿進了這扇門,等待她的將是不堪忍受的折磨。
“消消氣,何必跟服務人員一般見識?”
閔書記只感到自己的手腕處突然多了一隻手,接着整條手臂猛的一麻,一股大力涌來,不由自主的往後面蹬蹬退了兩步,這才擡起頭打量着溫諒,眼中露出疑惑的神色。並沒有立刻着惱,眉頭微微一皺,道:“你是誰?”
“路過的閒人!”
溫諒笑着點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然後彎腰將女技師扶了起來,問道:“能走路嗎?快下去吧,別在這裡惹閔書記生氣!”
女技師怯生生的看了閔書記一眼,又低垂着頭靠牆壁站了,腳步卻一動也不敢動。
“你認識我?”閔書記目不轉睛的看着溫諒。再一次問道:“你是誰?”
“閔書記在關山鼎鼎大名,說出去沒有不認識的,至於我嘛,只是個無名小卒。您就算聽了也沒什麼印象。”溫諒見女技師不敢離開,自也不能一走了之,只好虛與委蛇,道:“閔書記來這裡是消遣的。不是生氣的,她要有什麼不對的地方,批評兩句就是了。沒必要大動干戈,氣壞了身子不好……”
閔書記揉着自己剛剛被溫諒捏住的手腕,跟剛纔暴怒的脾氣簡直判若兩人,竟然咧嘴笑了笑,道:“怎麼,想爲她出頭?”
“不敢,我是哪門子檯面上的人,敢來管閔書記的閒事,只是剛剛這個大姐才爲我捏過腳,說起來也是緣分,要不給兄弟一個薄面,如何?”
“面子啊?”閔書記的笑容漸漸的冷了起來,鏡片後的眼睛裡閃爍着暴戾的神色,道:“面子是自己掙的,不是別人給的,你要沒這個臉,我就是給了,你小子兜的起來嗎?”
“這話實在!”溫諒拍了拍手,淡淡的道:“總以爲當官的都跟電視上演的似的,說起話來官話一套一套的,閔書記倒是爽快人,好,我打個電話,看看能不能把您的面子給兜起來!”
他這次來見高戰,屬於秘密行爲,本不想多管閒事,節外生枝,但有時候人活在世,不能顧首顧尾,女技師固然算不上什麼良人,也跟自己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可她就這樣倒在了自己面前,又顯然會面對很殘忍的懲罰,他再是無情之人,也不能真的不顧而去。
溫諒懶得再跟閔書記廢話,掏出手機準備打給紀政,他跟何西華關係緊密,讓何副省長說句話,這位不知是什麼來頭的閔書記,應該能學會什麼叫做夾着尾巴做人。
“閔哥,老閔……人呢?”
又一個穿着浴袍的男人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看到眼前的場面,埋怨道:“怎麼搞的,我剛進裡面泡了個澡,你就在外面亂髮脾氣……”他一轉頭,看到了溫諒,驚訝道:“怎麼是你?”
溫諒也看清了來人的臉,暗暗感慨世界真是小,不過此時躲是躲不過去了,笑道:“是你啊,幸好,幸會!”
出來的這人卻是去年年底溫諒帶着許瑤三女從依山冒着大雪趕回青州的路上遇到的高天放,此人是陳宗智的秘書,想要追求卓明鏡來攀高枝,用溫諒的話說,是一個很有“上進心”的人!
高天放伸出手,姿態放的很低,微笑道:“溫總,咱們可真是有緣。”
溫諒和高天放握了下手,沒有問他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身爲陳宗智的秘書,自己又曾跟陳玉蕊發生了那麼嚴重的衝突,他要不知道纔是真的見了鬼了。
“還沒請教?”
高天放道:“鄙姓高,高天放!”
溫諒訝然道:“高先生在哪裡高就?聽說陳市長的大秘也是這個名字,你們……”
高天放笑道:“什麼大秘不大秘的,也就是在陳市長身邊做點力所能及的工作……”
“原來真是高處長,真是失敬,失敬了!”
一般市長一秘都兼着市政府辦公廳秘書處的處長或副處長職務,溫諒以此稱呼,自是比稱呼高秘書要好聽的多。
“天放,你認識他?”
閔書記奇怪的看了高天放一眼,高天放解釋道:“曾經見過一次,只是那時候還不知道溫總的大名,後來聽人說起,才知道是青州的溫總。”
閔書記疑惑道:“青州,哪個溫總?呵,管他什麼溫總不溫總,天放,你對他那麼客氣幹什麼!來來,讓他打電話,我正要看這小子裝什麼大尾巴狼,能叫什麼人出頭管這個閒事!”
高天放真想踢他一腳,這個閔成業看上去很有文化人的派頭,其實是個大草包,仗着省人大副主任是自己的老丈人,才一步步爬到了關山桑丘區區委副書記的位置,平時除了吃喝嫖賭抽,時事一點都不關注,連青州出了個了不得的人物也沒聽到一點風聲。要換了別人,哪怕是個辦公室的小科員,只要是在關山這個池子裡混的,誰不知道青州這位溫總跟陳市長女兒之間發生的那次衝突?就算不認識人,聽到自己的提示也該明白過來。
可閔成業倒好,還想等會給人家虧吃,殊不知連陳宗智都做不到的事,他又能怎樣?
“成業,說什麼瘋話呢?”高天放拉了他一把,把他拉到了身後,對溫諒陪笑道:“溫總別見怪,他喝多了,說話沒分寸,我替他給你道個歉。”
按理說自己跟陳玉蕊鬧的那麼不愉快,也讓陳宗智臉上無光,在江東官場丟盡了人,高天放再怎麼不跟自家老闆齊心,也沒必要對自己這麼小心翼翼,溫諒臉上不動聲色,覺得還是儘早脫身爲妙,道:“是我該給閔書記道歉纔對,這位女服務員不知犯了什麼錯,讓閔書記打動肝火,既然都是熟人,還請高處長賞個薄面,讓閔書記高擡貴手,放這位大姐一馬。“
“好說,好說,”高天放的眼神在女技師身上打了個轉,確定溫諒幫她不是因爲姿色的緣故,和顏悅色的道:“你先下去吧,閔書記是這裡的常客了,平時對你們怎麼樣,你們都心中有數,今天的事不用往心裡去,我會跟你們張總說一聲,這個月給你漲績效工資。”
閔成業這時候也看出來不妥,哼了一聲,沒再多說什麼。女技師顯然知道高天放跟閔成業是一路的,也知道他說話管用,想着今天不僅沒有被這個姐妹們都怕的變態折磨,還能多掙一點錢,心裡頓時樂開了花,連身上的傷都似乎不那麼痛了,立刻千恩萬謝的走了。
溫諒拱了拱手,道:“那就不打擾兩位的雅興,我先行一步,日後有機會,一定請高處長和閔書記一起坐坐,大家交個朋友!”
“一定,一定!”
溫諒當即往前面走去,走開幾步,卻又回頭說道:“對了,還有一件事要麻煩高處長,前次跟陳小姐發生了一點誤會,事後我一直懊惱的很,卻找不到機會跟陳小姐說聲抱歉,今天既然遇到高處長,還請轉告一聲。”
高天放笑道:“都是誤會,溫總不用放在心上。”
等溫諒離開,閔成業纔回過神來,嘴巴張的老大,道:“他就是那個打了陳市長臉的人?”
高天放點點頭,注視着溫諒離開的方向,突然道:“成業,找人查查去,看溫諒今天爲什麼來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