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洗浴中心,溫諒驅車去見了唐葉,十五屆一中全會召開在際,省裡的人事變動最晚到明年三四月就該定下來了,於培東究竟是走是留,還有沒有變數?如果真的退了,是一退到底,還是到人大任上再發揮幾年餘熱?接下來誰人上位,誰人得勢,省裡上上下下,從關山到青州,都會掀起重新一輪的洗牌……凡此種種,都是溫諒需要考慮的問題。
雖說他的格局目前已經跳出去了江東省,於培東的去留對事業的影響不算太大,但溫懷明的仕途還要依託江東本地的體制結構,沒了於培東,勢必會變得艱難幾分。
社會是個大圈子,只要身在其中,就少不了被牽着鼻子走,任誰也不能免俗。溫諒對此早有明識,也早有準備,卻也並不慌亂。
兩人秘密相處了一個半小時,臨離開的時候,溫諒問道:“有個姓閔的副書記,你聽說過嗎?”
唐葉愣了楞,道:“省委沒姓閔的副書記啊……”
溫諒笑道:“是我沒說清楚,級別沒這麼高,應該是區裡面的,好像叫什麼成業,對,閔成業!”
“他啊,王勁夫王主任的好女婿嘛,”唐葉抿嘴一笑,道:“關山恐怕沒人不知道這位閔書記的傳奇經歷……”
“哦,怎麼說?”
“閔成業是閩南人,十八歲參軍纔來了江東,巧合做了時任營長的王勁夫的勤務員。後來跟着王勁夫轉業留在了地方,起初只是安排到市招待所做了一個廚子,倒是有一手顛勺翻鍋的好廚藝。不過除了廚藝之外。閔成業樣子端正,嘴巴也甜,哄起女孩子來也是有一套的,後來不知怎的把王勁夫寶貝女兒的肚子偷偷搞大了,王主任知道後固然生氣,但也拿女兒沒辦法,只好捏着鼻子同意了這門親事……再後來王勁夫在江東政壇步步高昇。閔成業也水漲船高,熬成了桑丘區的區委副書記。其實要不是他實在不成才,吃喝嫖賭樣樣精通,前幾年還因爲欠了一屁股賭債被人追到老丈人的門上,以當年王勁夫的影響力。至少能去下面市縣裡做個一把手打好政治基礎,時至今日也不至於止步於區區一個副書記了……”
“原來是這樣……”
溫諒對王勁夫所知不多,此人很早就退了下來,在江東省人大副主任的位置上呆了將近十年,安於本分,謹小慎微,從來不得罪人,口碑倒是不錯。只是有了閔成業這個寶貝女婿,往往成爲別人口中的笑料。日子其實過的也挺揪心。
說完了閔成業的軼事,唐葉好奇道:“你打聽他做什麼?”
溫諒嘆道:“剛纔在外面遇到,鬧了點小矛盾。我是沒什麼,只怕這位閔大書記咽不下這口氣,暗地裡找我的麻煩。”
“呵!”唐葉揚了揚螓首,脣角帶着笑意,修長的脖頸透出一抹誘人的白皙。她權當溫諒在說笑,以他的手段。豈會將閔成業這樣的蠢材放在心上,殊不知溫諒擔心的卻是高戰。
本來只有閔成業也沒什麼。他不認識溫諒,兩人以前也沒過節,鬧點小矛盾,擡擡手就過去了,不會有後遺症。但牽扯到了高天放就不一樣了,他是陳宗智的大秘,現在又一門心思往領導身上靠,既然遇到了溫諒這個所謂的“敵人”,只要智商在中人之上,會不會順手安排人查一查他爲什麼出現在洗浴中心呢?
不過查也未必能查出來什麼,高戰一直很小心,選的這家洗浴中心是第一次來,又因爲定位高檔的緣故,更加註重客人隱私,沒有安裝攝像頭,單憑服務人員的三言兩語,很難勾勒出什麼具體的信息。
但問題在於,高戰的手,右手缺了三根手指的人不少,但混在溫諒他們這個圈子裡的應該不多,更重要的是,雷方跟卓一花有來往,卓一花跟陳宗智目前也是焦不離孟,高天放雖然還不是陳宗智的心腹,但也未必不能接觸到雷方,一旦被高天放得到了右手殘缺這個訊息,會不會因此聯想到高戰身上?
溫諒不想冒這個險!
所以,要想辦法管住高天放的嘴!
對付高天放並不難,只要是人都會有弱點,但要在短短數天內找抓到他的把柄,卻還是有點難度的,所以那個看似並不聰明的閔成業就成了很好的突破口。
“說真的,有沒有什麼對付這位閔書記的法子,速成的那種?”
“你當真的?”
見溫諒點頭,唐葉這才收斂了驚訝,沉思片刻,低聲道:“據說閔成業最愛賭博,且賭的很大,不過他也算小心,除非熟人介紹,一般的局不會參與……”
她頓了頓,展顏一笑,道:“幸好這樣的熟人,我也認識幾個!”
溫諒微微笑道:“好,賭場那邊,我來安排!”
關山鬧市區的一棟高檔複式住宅樓裡,高戰推開二樓書房的房門,雷方正在安撫低聲哭泣的沈新竹,房間的地上摔碎了不少青花瓷,茶几上的玻璃也碎成了幾片,幾灘夾雜着茶葉的水跡裡浸着一本金庸著的神鵰俠侶精裝本——這可是雷方的最愛。高戰沒有做聲,默默的走到沙發邊束手而立,他自然知道剛纔一定發生了不小的動靜。想來也是,任誰一覺醒來,發現被自己的男人親手送上了別的男人的牀上,回來總是要大鬧一番的。要是放到小家小戶,離婚都是好的,說不定還要捅男人幾刀,但放在雷方這裡,只要你不想放棄這棵參天大樹,鬧一鬧之後,總歸還是要忍氣吞聲。
沈新竹也不例外!
或許在此之前,她還抱着有朝一日能夠嫁入雷家的美夢,但現在她也應該認清了雷方的爲人,嫁過去是不可能的,但至少雷字還是一枚金字招牌,她捨不得放棄,尤其在吃了這麼大的虧之後,更要多尋求點好處,連本帶利的賺回來纔對!
所以,被出賣之後,纔要更珍惜抱住這條大腿的機會,
現實社會的邏輯,就是這麼荒謬,卻又是這麼真實!
“好了,卓總也不是外人,讓你陪陪他有什麼大不了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咱不吃虧!”雷方撫摸着沈新竹的長髮,臉上堆滿了柔情蜜意,安撫道:“其實說起來,卓總那樣的長相氣度,加上練武的身子又強壯,不知多少女人哭着喊着想上他的牀呢……好好,我不說了,不說了,你也別生氣,喏,這裡有十萬,拿去給自己買點好看的衣服……”
沈新竹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接過了摺子,淚眼汪汪的雙眸直盯着雷方,道:“你答應我,這種事只能有這一次,再不許這樣欺負我……”
“乖,我疼你還來不及,哪裡捨得欺負你,去逛街吧,我跟高戰說點事。”雷方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卻懶得給她一個承諾。
沈新竹起了身往外走去,經過高戰身邊時還有點羞慚,低垂着頭不敢跟他眼光接觸。高戰臉上平靜,微微躬身,言語中一如平日裡的恭敬,道:“沈小姐慢走!”
沈新竹似乎又從高戰的畢恭畢敬裡找回了一點尊嚴,腳步停頓了一下,再邁腿時,已經恢復到那個自信滿滿的女性精英的姿態。
是啊,自己是陪別的男人睡了一晚,可那又如何呢?至少比起像高戰這種人,或者說比起外面許許多多的普通人而言,她的社會地位、工作收入和生活質量都要高上無數倍,每天吃的穿的用的,所見所聞,所經歷的一切,都是他們一輩子或者幾輩子都享受不到,接觸不到的層次。
有得必有失,對比得到的這些,失去的,其實,也可以不用那麼在意!
跪伏在權利和金錢之下的女人,沈新竹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去哪洗的澡?”
雷方笑着問了一句。
高戰心頭一顫,道:“隨便找的一家,叫大富貴還是什麼來着,服務水平不錯,下次可以再去一次。”
雷方只是隨口一問,並不是真的關心高戰去了哪裡,笑了笑,道:“明天卓一花和顧時同那邊會派人去銀行轉賬,我明天要去莊裡陪羽少打牌,脫不開身,你親自跑一趟,帶着會計律師,不要出什麼差錯!”
高戰點了點頭,道:“是一億整,還是?”
雷方搖搖頭,道:“只有九千萬,一千萬的利息錢直接扣除了……這樣吧,你再把我其他幾個賬戶裡的錢集中週轉一下,應該還有一千萬,都轉到這個賬戶裡,湊夠一個億,等我晚上回來好去跟溫諒交易。”
高戰如今是雷方的第一心腹,對他的資產狀況一清二楚,張了張嘴,想問什麼,卻沒說出口。
“有什麼就說,吞吞吐吐幹什麼?”
“雷少,這一千萬可是咱們剩下的最後一筆現金了,這樣都砸進去,會不會太冒險了?”
雷方花錢手腳大,這些年賺的不少,但浪費的也不少,加上投資了不少固定資產,現金擠一擠,也真的只能湊出來一千餘萬。當然了,這種事要看跟誰比,在這個年代,能拿出一千萬現金的人怎麼地也算的上鉅富了!
雷方站了起來,冷酷的眼中閃爍着貪婪的光芒,道:“冒險?一個億的錢出去轉上三兩個月,回來就是五億六億,這樣的買賣,別說風險,就是掉腦袋,也不知道多少人哭着求着去做!”
高戰不再做聲,心中想的,卻是溫諒被雷方這樣虎口奪食,不知該怎樣反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