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諒愣了愣神,下意識的道:“高校合併?”
“嗯,省教育廳高等教育處的張科長是我朋友,跟她聊天時提到的……”左雨溪微皺眉頭,神思中有點疑慮,道:“不過,或許是道聽途說也說不定。之前並沒有聽到什麼風聲,從80年代至今,教育部對大學教育的思路一直很明確,所以纔有211工程計劃的實施,這纔不過六七年而已,按理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大的變動……”
所謂211工程,是國人耳熟能詳的名號,這項教育工程從1990年初開始醞釀,到了當年6月,國家教委制定全國教育事業十年規劃和“八 五”計劃時,提出了到2000年前後建設100所重點高等院校的目標。百年大計,教育爲本,90年方纔制定的國策,十年目標還沒實現,一般而言,確實不應該再做大的變動,故此,左雨溪有疑惑,也是情理之中。
她展眉一笑,將這事拋到腦後,道:“管他呢,我現在的精力都在民轉公上面,合不合並,隨他們去……你等下去哪裡,順路的話我稍你一程?”
說話間她便要和溫諒出門,劉芳菲還在樓下等着,不料%♂溫諒卻一把抓住她的皓腕,表情少有的露出了幾分嚴肅,道:“不,雨溪,下一階段,你的主要精力必須轉移到高校合併的事情上!”
左雨溪訝然,扭過頭望着他,道:“爲什麼?青州作爲‘民轉公’試點,目前取得的成績有目共睹,我聽張五穀張廳長的意思,下一步就要成立全省教育系統‘民轉公’工作小組,我很可能出任副組長,並以青州模式爲模本,全面主持推進全省的民轉公工作……諒。你也明白,這對我的將來是何等重要……”
“民轉公”是針對教育系統二十多年來的一次全新的改革,經過優勝劣汰,將全國數以百萬計的民辦老師納入編制之內,可想而知會改變多少人的人生和命運,就算不考慮仕途前程,單單從社會意義和人生價值來說,這都是功德無量、足以寬慰平生的大事。
而左雨溪在青州搞的風生水起,顯然已經得到了張五穀的認可,如果下一步再能主持全省的民轉公工作。縱然只是暫時的,也必將對她的未來產生重大影響。
不過,當高校合併到來的時候,這些都將不值一提!
蘇海大學,吳州大學,江越大學,江東大學……多少後世聲名顯赫的巨無霸高校,都將在這一次史無前例的大合併中誕生,由此而形成的關係網、人脈圈以及仕途和社會上的資源。將超出過去數十年的總和!
這是一場教育系統的饕餮盛宴,錯過了,會後悔一生!
溫諒拉着她重新坐下,正色道:“時間緊迫。來不及跟你細說,這樣吧,你先去開會,如果確定會議的議題是高校合併。切記一點,一定要張五穀主動請纓,哪怕放棄擔任全省民轉公工作小組副組長的機會也再所不惜!”
換了其他任何人。就算是左敬親自開口,左雨溪也必然不會在付出了這麼多辛苦之後,而即將收穫的前期,將勝利的果實拱手讓人。不過自從跟溫諒認識以來,左雨溪已經養成了言聽計從的好習慣,或者說,哪怕溫諒給她挖了一個坑,她也心甘情願的閉眼跳下去,更何況溫諒絕對不會害她!
“嗯!我知道了!”左雨溪點了點頭,水一樣的眼眸中滿是柔柔的情意!
溫諒笑着揉了揉她的臉蛋,入手處滑如凝脂,道:“乖!”
離開了教育局,溫諒正要去碧雅思見丁枚,卻接到了一個陌生的電話號碼,他看了看,按下了接聽鍵。
“喂,溫少嗎,我是齊舒!”
溫諒的手機號除了少數親密的人外,也只有上次見面後給了齊舒,所以剛纔已經猜到是她,笑道:“在哪呢?”
“剛睡醒出門,溫少要是有時間,一起喝杯茶?”齊舒的聲音淡然且清澈,很難想象以前的她,會是那般煙視媚行的樣子。
“好,你訂地方吧。”
齊舒想了想,道:“別的地方我也不太想去,還是來香積廚好了。”
香積廚的生意並沒有因爲齊舒和貓孃的先後離開而一落千丈,反倒在張起雲的打理下越來越火,溫諒來到大門口的時候,張起雲早早的候在門側,恭敬的引領他從一條隱秘的走廊到了後面的一間房子。
“溫少,齊總在裡面等您。”
“有勞了!”
“不敢,不敢,能爲溫少服務是我的榮幸。”張起雲越發的恭敬,他不知道齊舒出獄後發生了什麼事,竟然和害的她入獄的溫諒又走到了一起。但他的聰明在於,只需用心管好香積廚的生意,其他的不多問,也不多管。
溫諒推門而入,齊舒坐在正對面的矮几邊上,雙腿交疊墊在臀下,齊耳的短髮自然垂撒,一身簡單至極的寬大夏衣,遮掩住了起伏有致的身材,不施胭脂的俏臉缺了華麗的精緻,卻多了嫺靜的柔美。
涅槃重生,不過如是!
“你來了!”
齊舒仰頭微笑,曾經滄海的雙眸覓不到一絲一毫的城府和心機,純淨的宛若一池從未有人涉足的清泉。溫諒受她感染,心情似乎也輕快了許多,學着她的坐姿在對面坐下,道:“還不知齊小姐竟也是茶道中人……”
齊舒聳聳肩,姿態大方好看,道:“哪有呢,今天才是我第一次泡茶。”
溫諒向來口花花慣了,差點脫口而出這算不算我有了你的第一次,不過幸好忍了下來,面對如今的齊舒,說這樣的話無疑侮辱了彼此。
“哈,那我可要嘗一嘗。”溫諒接過她遞過來的香茶,品了一口,笑道:“說實話,水平有待提高。“
齊舒聞言大笑,嬌軀不住的顫抖。幾乎要趴在茶几上,好一會才擡起頭問道:“作爲紳士,不是應該不管好喝與否,都要違心的誇獎幾句嗎?”
溫諒搖頭道:“我不是紳士,齊小姐也不是喜歡聽甜言蜜語的人,既然如此,何不直話直說,省心省力呢?”
齊舒坐直了身子,凝視着溫諒,輕輕笑道:“我等的。正是溫少這一句話。”
溫諒將手中茶一飲而盡,悠然自得的道:“怎麼說?”
“直話直說……這幾天我認真考慮了一下,要去關愛女孩基金會做事不難,難就難於如何讓溫少完全取信於我……不急,先聽我說完,我當然不是信不過溫少,也知道溫少既然邀請了我,對我也有足夠的信任,但僅僅這樣。仍然不夠!”
齊舒似乎又回到了以往的精明能幹,口中徐徐道來,讓溫諒不得不作出仔細傾聽的姿態,道:“出獄這幾日。我研究了一些國內外的慈善基金的案例,雖然不算入門,但比起以前至少多懂了一點點,說的直白些。基金會的主要任務是花錢,而花錢,卻是一門極大的學問。”
溫諒眼睛一亮。道:“只聽齊小姐這句話,就知道我沒有找錯人。”
從來人們都知道賺錢難,卻不知花錢更難,尤其慈善行業,遠不是大手一揮、四處撒錢那麼簡單,齊舒有此見解,其實已經算是入了門!
齊舒淡然一笑,不把溫諒的讚譽放在心上,道:“我今天來見溫少,其實是想得到一個承諾。”
溫諒正襟危坐,洗耳恭聽,給與齊舒絕對的尊重,道:“你說!”
“我要有基金會的全部權力,如何運作,如何投資,如何籌建,如何扶助,全都交給我處理,你不能干涉,也不能過問!”說這番話的時候,齊舒眼睛不眨的盯着溫諒的臉,彷彿要把他所有的表情收入眼底。
溫諒毫不遲疑,幾乎接着她的話尾說道:“好,我答應了!”
這次輪到齊舒愣住,道:“溫少,你確定聽明白我的話了麼,不用想一想,考慮一二?”
溫諒親手給她和自己倒滿了茶,遞過去一杯,道:“這本來就是我想說的話,只是害怕齊小姐過於勞累,才一直沒有說明。現在知道你有這份心,我當然樂得做一個甩手掌櫃,哈!”
齊舒接過杯子,感受着透過玻璃傳入掌心的那點暖意,更暖和的卻是塵封在深淵處的心,自從被顧時同拋棄之後,她以爲這一生不會再信任一個人,也不會再被人信任,可溫諒方纔沒有絲毫的猶豫,就將可能價值數千萬的基金會交於自己,這種大度和器重,就是跟顧時同最巔峰的時候,也不曾有過這樣的待遇。
她垂下頭,默默的飲完清茶,道:“溫少,其實剛纔我只是出言試探,只要你有一點的遲疑,我就可以安心的拒絕去基金會工作。請原諒我,利用了你的好意!”
溫諒何等聰明,自然早想明白齊舒今天的用意,她定是在回家靜思之後,還是懷疑自己的用心,所以今天提出一個看似誰都不可能接受的條件,以此來堵自己的口,也好讓她看清自己的真面目,從而死了出世之心。
這不能怪她,任誰有她的經歷,都不可能再這麼輕易的相信一個人,溫諒柔聲道:“齊小姐,你我都是從黑暗中走過的人,但是隻要堅持走過去,必然會看到亮起來的那一縷光。我堅信這一點,希望你也能深信不疑!”
齊舒默然良久,擡起頭,笑的如斯燦爛,道:“以後叫我小舒吧,雖然我比你大,但在我的心裡,你是足以作我師長的人!”
溫諒不易察覺的扭了扭屁股,聊天聊成了老師,跟泡妞泡成了好人,到底哪一個更悲慘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