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寒假裡，程昱非終於見到了鄭柏連說的那個唐未。
依然是在喧囂的酒吧裡，程昱非到的時候鄭柏連已經在包廂裡喝過一輪了。
“程子，快來！坐這裡。”鄭柏連連忙招呼。
程昱非在他旁邊坐下後，看到了幾個熟悉的面孔，都是幾個整日裡跟在鄭柏連身後轉的人。
“來，我給你介紹，這就是我親愛的，唐未，唐唐快叫程哥。”
鄭柏連一手攬着唐未的肩膀，一邊殷勤的給兩個人做介紹。
兩個人隔着鄭柏連打了個照面，唐未穿着一件簡單的白襯衣黑色長褲，微露兩根纖細漂亮的鎖骨，看着恰到好處的性感。微長的劉海蓬鬆的半遮住了眼睛，顯得整個人格外的乖巧，和那天在臺上看到的氣質大相徑庭。
“程哥好。”唐未淡淡的衝他打了個招呼後，便不冷不淡的將目光又投向了舞池。
程昱非點點頭，看他傲嬌的樣子也沒再開口打招呼了。
“怎麼這麼沒禮貌，別丟我面子。”鄭柏連佯怒道。
“想要面子，別在我這裡找。”唐未口氣不耐煩的吼他。
“好好，你開心就好，成嗎？”鄭柏連連忙哄道。
唐未拍開他搭在他肩膀上的手，面色不善的側過身不理他。
“唉，小朋友脾氣不好，讓你見笑了。”鄭柏連對他的無禮一點也不介意，依然樂呵呵的對程昱非道歉。
程昱非很難理解他們的相處方式，不明白自己混跡情場的兄弟爲什麼對這麼一個聲色場所被人養着的人這麼低聲下氣。
鄭柏連拉着程昱非又灌了一輪酒，邊喝邊扯道：“你怎麼一上大學就變乖了呢，現在都不怎麼出來和兄弟們一起混了，也不出來玩了，怎麼？改邪歸正了？”
程昱非接過酒一口飲盡：“突然覺得膩了，想安安靜靜的過日子。”
“噗——哈哈，你可笑死我吧，你纔多大，20好嗎？人生纔剛開始，你就膩了？”鄭柏連笑倒在沙發上。
程昱非笑笑沒有說話，他不想讓任何人知道，真正自己改變的原因是因爲他的母親。
高中時候的他仗着人帥錢多，早早的就是酒吧和各大娛樂場所的常客，學習不怎麼樣吃喝玩樂倒是個中高手，好看的妹子更是來着不拒，青春就是被他拿來肆意揮霍的。
直到一個模樣看起來很慘的男人在酒吧攔住了他，拿出手機給他看了一段視頻並向他索要了一筆錢。
那個視頻改變了他的生活軌跡，他發瘋了一樣的把手機砸在地上踩了個稀爛，視頻的主角是自己的母親和眼前這個落魄的男人。
他說他曾是一家知名夜店的服務人員，什麼性質的大家心裡都有數，偶然一次伺候了他的母親，後來他的母親又來找過他幾次，然後自己因欠下賭債就跑了，現在被債主追的快要跳樓了纔想起手裡還有這段錄像，這是當年他存了邪念偷偷錄的。
一個月前他曾找過程昱非的母親威脅要錢，他母親給了他幾次後就找人把他打了個半死，現在他不敢再去找他母親了，但又被逼的走投無路，便把主意打到了程昱非的身上。
程昱非氣血翻涌雙眼通紅，恨不得殺了他，但更讓他難以接受的是視頻上的母親，那模樣竟和他平日裡尋歡作樂找的女人沒什麼兩樣，以前讓他食髓知味的事情突然和視頻裡母親的臉重疊，讓他胃裡翻騰，疼的想吐。
落魄男人告訴他，手機砸了也沒用，他存了備份。
程昱非將他按在地上痛打一頓後去銀行取了錢，掐着他的脖子去拿了備份，砸了他的電腦，將一沓一沓的鈔票狠狠的砸在他臉上後揚長而去。
從那天起，程昱非再也沒出去混過，他第一次認真的拿起了書本開始學習，他不再吃母親早晨給他做的早餐，申請了住校一個月也不願回家一次。
半年後，他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考上了x大，母親責備他怎麼去了那麼遠的大學時，他只是一言不發的默默收拾着行李。
父親看到他的轉變激動的老淚縱橫，往他卡里打上了驚人的數字後，欣慰的將他送進了大學。
自始至終，他沒有和任何人說過這個視頻的事情，包括他的母親。
他的家從外表看依然是富麗堂皇幸福美滿讓人生羨的，可他卻不想回去了，知道真相後再去看，才發現原來父母是貌合神離的，原來那個家早就已經冷冷清清的只剩下了堆積成山的鈔票。
程昱非又拿起一杯一飲而盡。
就像現在，別人的寒假是新年是團圓，而自己的寒假是獨自呆在那個冰冷的別墅，和分別在兩個國家各自“出差”的父母視頻問候，和保姆的一家人一起共進年夜飯。
所以這幾天鄭柏連叫他，他都沒有推脫，酒越喝越多，但鄭柏連推過來的女人，他卻是一個都沒碰。
這輩子該不會對女人有心理陰影了吧？突然，他想到了肖行舒，想到了他皮膚上的觸感......嗯，自己貌似生理還正常。
這種場所的娛樂無非就是喝酒跳舞玩色子，程昱非早就膩了，唐未看起來也沒什麼興致，坐了沒一會兒便去跳舞了。
程昱非飲下一杯酒，問道：“我看他並不喜歡你的樣子，爲什麼你還對他這麼縱容。”
鄭柏連搖搖頭笑道：“這你就不懂了，你剛好說反，他很喜歡我。”
程昱非不知道他這是哪來的自信，眼沒瞎的都看得出來他討厭你好嗎？
“你別不信啊，你看，我問你啊，他對別人都是什麼態度？”
“視若無睹？”
“對！那他對我什麼樣子呢？”
“......極其厭棄？”
鄭柏連拍手：“答對了！這說明了什麼，這說明我是與衆不同的，不然他爲什麼獨獨對我這麼特別。”
程昱非不可思議的看着他：“你別是個抖M吧。”
鄭柏連嗤之以鼻：“嘖，這世上沒有無緣無故的愛，更沒有無緣無故的恨！我這麼帥，給他錢對他好，包了他幾個月了沒他點頭一根指頭都沒碰過他，你說，他爲什麼會討厭我？”
程昱非訝異的看着他：“你沒碰過他？”
鄭柏連驚覺自己說漏了嘴，乾咳兩聲掩飾道：“你不懂，這叫情趣。”
“那你上次跟我說你試過了，男人比女人好？”
“我那不是，唉，我說的好，不是那方面的好，哎呀，我給你說不清。”鄭柏連連忙岔開話題：“總之呢，要是你，你還會這樣的態度對我嗎？”
程昱非想了想：“給我錢，對我好，不碰我，還可以隨便罵，嗯——應該不會討厭。”
“是啊，就是這麼個理，傲嬌知道嗎？他這種性子的人，越是在意你，就越是表現的不喜歡你的樣子，對你和對其他人明顯的不一樣，這就是喜歡，知道了吧。”
程昱非領教了，原來還可以這樣，再看看鄭柏連那張洋洋自得的臉，不禁問道：“兄弟，你不會認真了吧？”
鄭柏連一愣，好笑道：“怎麼可能，男人嘛，又不能結婚，能玩幾年是幾年。”
程昱非皺眉，那唐未呢？他也是這樣想的嗎？這就是所謂的喜歡？
不一會兒，唐未一身汗的從舞池走了下來，拿起水喝了幾口。
“這裡太熱，我去透透氣。”說罷又離開了。
鄭柏連和對面的幾個公子哥拼酒，程昱非無所事事的坐了一會兒後，決定出去抽根菸。
酒吧的二樓有個挺大的露臺，整齊的擺着幾張桌椅供客人們在這裡看城市絢爛的夜景，這會兒也有三三兩兩的人聚在這裡抽菸，程昱非找了個人少的角落趴在欄杆上隨手點了一根。
“小朋友，一個人嗎？要不要跟哥哥上樓坐坐？”一個喝醉的客人攔住了路過的人搭訕。
“不去，讓開。”懶懶的聲音挺耳熟。
程昱非側過身看到了被搭訕的人，唐未。
唐未面無表情，但眼中的厭惡毫不掩飾的透了出來。
似乎真的像鄭柏連說的那樣，這種眼光倒真是和嫌棄鄭柏連時的不太一樣，原來現在這種纔是討厭一個人時的模樣啊。
“你可能不知道我是誰吧，不跟我上去可是會後悔的哦。”
“他有人了，不好意思。”程昱非上前擋開了喝醉男人的手。
醉酒男人看着身型高大的程昱非，本能的後退了兩步：“嘖，真是沒趣。”沒再做過多糾纏轉身走了。
“一起抽支菸，聊聊？”程昱非開口問道。
唐未點點頭，跟着他一起靠在欄杆上，接過了他遞來的煙。
“鄭柏連對你很好。”
唐未深吸一口：“我知道。”
程昱非問他：“你喜歡他嗎？”
唐未輕笑了一聲：“不敢。”
“他對你很不一樣。”程昱非轉了個身，背靠着欄杆。
“沒什麼不一樣，他對他以前的那些情人都很好。”
“不，至少有兩點他從沒做過。”
唐未好奇了，問道：“哪兩點？”
“一，他從沒養過男人；二，養了卻不碰的，你是第一個。他對你不一樣。”程昱非這個局外人倒是看的清清楚楚。
唐未低頭自嘲的笑了，卻對此不置一詞。
“你討厭他嗎？”
“正在努力的討厭他。”
程昱非不明白：“爲什麼？”
“因爲他對我不一樣啊，他的不一樣，會讓人萬劫不復。”
“你的思路很奇怪。”
唐未笑了：“誰先動情誰先死，愛情這種東西就是這樣，誰認真了，誰就輸了，因爲你永遠不知道自己會在哪個瞬間會被替代。”
程昱非也笑了：“你多大了？說的話和你的年齡很不符，跟個過來人似的。”
“哈哈，別人經歷過生死才悟出的道理，我們應該聽聽纔是。”
“好吧，看樣子鄭柏連有的受了。”
兩人又不鹹不淡的圍繞鄭柏連閒扯了一陣，把一根菸抽完後程昱非開口：“走吧，我們回去，不然你的金主一定着急了。”
兩個人相視一笑，一前一後的回到了酒吧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