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連宗焱一副要動手的架勢,楚嵐這邊靈錚和靈雀看到赫連宗焱想動手,也擼起袖子準備打架,赫連宗焱以爲楚嵐是認錯人了,把清安認錯成宮女,於是哼哼道:“臨淵王,本王這邊人多,打起來吃虧的不是本王,本王勸你還是別管這閒事,就當沒看見得了,不就一個宮女嘛。”
楚嵐淡淡道:“就算是一個宮女,那也是我楚國子民,怎能任由她在我楚國國土被人擄去?”
赫連宗焱翻了個白眼:“得了吧,別裝什麼高大全的聖人,本王不喜歡聽這套假惺惺的說辭,再說了,你們現在想和我們赫連交好呢,就算你們皇上知道了,爲了維護兩國關係,也會對這件事睜隻眼閉隻眼的,臨淵王你又何必多管閒事呢。”
“假如和赫連建立邦交的前提是任由赫連人擄走我國婦孺,那這邦交不建也罷,免得被天下人恥笑。”
“臨淵王這話好大的口氣,你又不是你那皇帝大哥,你知道你們楚國皇帝怎麼想的?”
楚嵐靜靜道:“前朝綿延三百年,就算邊境衝突不斷,也從未和過親割過地納過貢,我楚國是取樑代之,難道還比不上那樑朝了?本王相信就算今天站在這裡的是皇上,也必然不會忍受這種奇恥大辱。”
赫連宗焱焦躁起來:“說來說去,你就是不肯讓步,那本王就跟你沒什麼可說的了。”
他揮揮手,身後那些隨從就準備動手,赫連宗焱道:“臨淵王,本來你如果答應本王,當做沒看見這件事,那是你好我好大家好的事情,你非要多管閒事英雄救美,本王可就成全你了,只可惜你這兩個小侍從要爲你陪葬了。”
靈雀大怒:“大膽,你還敢在這雍都殺了我們不成?”
赫連宗焱嘖嘖道:“本王如果不殺了你們三個,那這件事豈不是全天下人都知道是本王乾的,但是如果你們死了,誰知道是本王擄走了楚宮宮女?殺人滅口沒聽說過嗎?”
靈雀氣結:“你……”
赫連宗焱掏掏耳朵,搖頭道:“別吵了,要怪就怪你家主人吧,動手!”
楚嵐忽一笑:“九王子不會以爲這裡就我們三人吧?”
赫連宗焱警覺道:“你什麼意思?”
楚嵐看着永安河的流水,悠悠道:“日前皇上在皇宮遇刺,本王特意要求京兆史加強雍都守衛,這永安河畔更是重點巡邏地域,若九王子和我們動起手,我們三人的確是寡不敵衆,但一打起來,巡邏的兵士聽到動靜,必然很快趕到,到時又會如何呢?”
赫連宗焱一滯:“你在虛張聲勢?”
“是或不是,九王子不妨一試。”楚嵐笑道:“只是若兵士趕到,這件事大白於天下,只怕連赫連國君都保不住九王子,九王子是你母后的老來子,你父皇近年來身體不適,你幾個哥哥都與你相差二十多歲,若九王子出事,你母后和妹妹玉珂公主該如何自處,不知九王子可想清楚沒有?”
赫連宗焱怒道:“你在恐嚇本王?我赫連宗焱可不是嚇大的。”
“我只是在好言相勸。”楚嵐道:“若此事引起兵戈,九王子難辭其咎,九王子又何苦爲了一個女人賠上自己的錦繡前程?”
赫連宗焱咬牙怒瞪着楚嵐,楚嵐只是一臉平靜地看着他,赫連宗焱默了半響,才放開禁錮清安的手,在她耳邊低語道:“一次不成,會有第二次的,你終將是我的。”
楚嵐見赫連宗焱放開清安,於是示意她過來自己這邊,清安感激地對他點頭道:“殿下,容我跟九王子說幾句話。”
她對赫連宗焱低聲笑道:“九王子,希望你明白,我就是我,樑清安,我從不屬於任何人。”
赫連宗焱眉頭一擰,怒氣又浮現在臉上,清安複道:“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告訴玉珂真相,玉珂有知道真相的權利,也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是活在謊言中,還是清醒着陪伴自己摯愛,應該由她自己選,就算你是她哥哥,也無權幫她決定她的人生。”
說罷,她盈盈走向楚嵐,赫連宗焱看着她窕窕背影,竟一時呆了。
楚嵐見清安回來,微微對她一笑,他對赫連宗焱道:“九王子,爲了兩國邦交,今日的事,本王會當沒有發生過,請回吧。”
赫連宗焱看着他清雋面容,哼了聲:“本王是應該對臨淵王殿下說聲多謝放過的,不過本王最討厭惺惺作態的僞君子。”
靈雀忍不住了:“你罵誰呢?我家公子好心放過你,你嘴巴放乾淨點。”
楚嵐卻不動惱,他知道赫連宗焱性情狂妄,這次吃了癟,心裡憋着火,他也不跟赫連宗焱計較,只是制止靈雀:“靈雀,不得對九王子無禮。”
赫連宗焱嗤笑聲:“臨淵王殿下,就此別過了,相信我們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的。”
他心裡想的卻是,下次再遇到你這個殘廢,一定要把今天受的鳥氣加倍奉還,楚嵐如何不知道他心裡所想,他也不道破,只是微笑對赫連宗焱頷首,赫連宗焱意味深長地看了清安一眼,就對身後隨從道:“我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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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宗焱一臉悻悻地走了,靈雀仍然咽不下去這口氣,她嘟囔道:“公子,你爲什麼放過他啊?就讓巡邏兵士把他抓起來得了,送給他那皇帝老爹看看,自己教出來的是什麼兒子。”
“哪有什麼巡邏兵士啊?”楚嵐搖搖頭:“我騙他的。”
“啊?”靈雀眼睛瞪得圓圓的。
“不這樣,我們三人是必定寡不敵衆的。”楚嵐道:“但還好這赫連宗焱雖然狂妄囂張了點,但還是有點分寸的,平心而論,若他磨磨那銳氣,也不失爲一個人物。”
清安走到楚嵐面前,她如今仍然還是冒用如許的身份,於是盈盈下拜道:“殿下爲了救奴婢以身涉險,奴婢感激不盡。”
“不必多禮。”楚嵐道:“換做是任何一個楚宮宮女,本王都不會視而不見的,只是你和赫連宗焱是何關係,他爲何要擄你?”
“這個……奴婢和赫連宗焱只是一面之緣,他就看上奴婢了,然後就將奴婢擄出宮來……”
靈雀鄙夷道:“這個赫連宗焱,真是一個色中惡鬼,他一定是看如許姑娘長得好看,就不管不顧擄了她。”
清安微微垂下頭岔開話題:“這麼晚,殿下爲何會出現在這永安河畔?”
楚嵐微微一笑:“本王想起一位故人,就來這永安河畔追憶一二。”他看向那涓涓河水:“本王曾經在這裡,看過世上最美的一支舞。”
點點燭光下,他容貌如畫中仙,倒映在永安河中,似蒹葭玉樹,清雋無儔,清安看着,心中想,這人,跟他哥哥倒是有點不一樣,他救了自己兩次,不知爲何,有他在,自己心中會有些許安定的感覺。
清安大着膽子道:“殿下,奴婢能否求您一件事?”
楚嵐頷首道:“你說。”
“奴婢深夜被擄出宮,已無法入宮門,能否請臨淵王殿下將奴婢送回宮中?”
楚嵐思索道:“你被赫連宗焱擄出宮這件事,的確不應讓其他人知曉,這天也快亮了,天亮之前,你跟本王入宮吧。”
清安欣喜道:“多謝臨淵王殿下。”
王府人多口雜,楚嵐於是讓靈錚驅來馬車,讓清安暫時歇息在馬車上,清安望向馬車外,楚嵐正看着永安河,不知道在想什麼。
靈雀將清安安置好後,就準備跳下馬車去伺候楚嵐,清安覺得不太好意思,於是道:“外面寒氣重,姑娘不妨歇息在此吧。”
靈雀搖頭:“不了,公子還在外面呢,我要去陪公子。”
她瞧了清安一眼:“你在這裡,公子不會上來的,公子是真正的君子。”她憤憤然地嘟起嘴:“纔不是那個赫連宗焱說的僞君子呢。”
看着靈雀氣鼓鼓的樣子,清安不由撲哧一笑:“你很維護你家公子。”
“我和哥哥的命都是公子救的,公子是我見過最好的人。”靈雀認真道:“我學武功,就是保護公子。”
清安試探問道:“可是不管之前在侯府,還是現在,你家公子都會有很多人保護的,怎麼會需要你這個小丫頭學武功保護他呢?”
“纔不是呢,想要公子命的人多得是,侯府的時候很多人就說公子不是正宗的主子,想要害他。”
“不是正宗的主子?”清安疑惑道:“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靈雀卻突然把話吞了下去:“我去外面陪公子了。”
她慌慌張張地跳下馬車,去到楚嵐身側,清安滿腹疑問,她看着夜色中楚嵐坐在輪椅上的蕭素背影,他是楚桓最重視的臨淵王,也是楚桓最親近的弟弟,幫助楚桓一手打下江山,積勞成疾最終二十九歲即亡,這就是臨淵王楚嵐的一生,但清安忽覺得,似乎不僅僅是表面這樣。
她靠在車壁上,想得有些乏了,車外楚嵐好像在奏簫,聲音若虛若幻,如鳴佩環,簫聲中竟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落寞和孤寂,除了身有殘疾,他幾乎擁有一切,容顏絕世,身份高貴,國君器重,百姓愛戴,但他爲何還會吹出這樣的蕭索的簫音,他還有什麼求之不得的?
清安想不出結果,竟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等她悠悠醒來時,身上已經罩着一件白狐裘,她捏着白狐裘的邊角,望向馬車車外,楚嵐仍然在永安河畔,沒有進馬車,清安摸着白狐裘的溫暖絨毛,竟有些微微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