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爺,你不覺得,言若鴻更善良一些麼?”穆清瑤問道。
賀相聽得怔住:“你就因爲這個,所以才一定要幫他?”
穆清瑤點頭:“不然呢?”
賀相搖搖頭道:“只要參與政權爭奪,就沒有善良可言,可知一將功成萬骨枯,多少上位者是在踩在千萬條屍體爬上去的。你這孩子,若只是爲了這一條,實在單純。”
“也許,是因爲他與相公是發小,從小一起長大吧,而且,我不喜歡被欺騙的感覺,我救了小齊,也養在身邊一年多,教他學文習武,教他做人的道理,可沒想到,一個十二歲的孩子,竟然心機如此深沉,實在讓我接受不了。”穆清瑤真誠地說道。
賀相點頭,眼眸深深:“嗯,我也不喜歡,所以,我幫你,幫言若鴻,不爲別的,就爲他騙過你。”
穆清瑤大喜,心裡暖洋洋的,與賀相在一起,她會有一種和阿離在一起時,一樣安心的,受寵的感覺。
“可是,我不想你去求皇上。”穆清瑤有些孩子氣道。
賀相無奈地看着她:“也不一定就是……”
“不想你因爲我,又欠他什麼,其實咱們還可以用別的方法的。”穆清瑤揚着眉,清澈的眸子靈動地轉着。
“哦,什麼方法?”賀相也來了興趣。
穆清瑤對他招擡手,賀相附下頭來,穆清瑤用手捂耳,嘀咕了半晌。
賀相越聽眼睛越亮,忍不住伸手撫了撫她的額發:“虧你想得出來。”
穆清瑤沒感覺不自在,笑眼彎彎:“其望咱們爺倆再次合作,能夠旗開得勝。”
賀相笑道:“你又不是我的兒子,哪來的爺倆?”
“你當我是女兒就是哦。”穆清瑤摸着混圓的肚子道。
賀相聽得一怔,眼神熾熱地看着她:“你肯當我的女兒?”
“爲什麼不?有你這樣一位權傾朝爺,又儒雅帥氣的大叔大爹爹,真是太拉風啦。”穆清瑤咯咯笑道,起了身朝外走。
賀相看她的眼神柔得快要溺出水來,這一刻,莫說只讓他幫言若鴻,就是讓他幫着把這天下打下來,捧在手裡送給她,他也願意。
這一天,穆清瑤化工產品作坊終於開完成,並投入生產,她高興地拿着第一批生出來的香胰子進宮去見太后。
夜笑離笑她:“前次把皇祖母的衣服做小了,皇祖母到現在還在埋怨呢,這一次,你又要送皇祖母什麼?莫是小了一圈的戒指哦。”
穆清瑤嗔他:“不要你管。”
夜笑離一把將她手裡的手袋搶過來,開始翻。
穆清瑤也不理他,讓他翻。
果然他將香胰子拿在手裡看了半天,聞了又聞,穆清瑤正暗自得意,這是她特意調的香料,他也未必能說得出成分來。
“豬油加石鹼,再加些桂花和菊花,娘子,你不覺得這個味有些衝嗎?”
夜笑離隨手將香胰子放回袋子,淡淡道。
他竟然聞一下就說得如此清晰,還以爲可以在他面前得瑟一下呢。
穆清瑤無聊地抿抿嘴:“反正我做的東西,皇祖母都不會嫌棄。”
“嗯,皇祖母只是對菊花過敏,嫌棄肯定談不上。”夜笑離涼涼地來了一句。
穆清瑤頓時身形一滯,回過頭來瞪他一眼,匆匆地跑進房裡,又換了一種香型出來。
夜笑離伸手就要拿,穆清瑤將袋子往懷裡一抱,死也不肯再給他:“一邊去,不許妨礙我進宮盡孝。”
“叫上母妃吧,有母妃在,皇祖母生起氣來,還有個人幫你。”穆清瑤頓時怒了:“你就不能說兩句好聽的麼?皇祖母無緣無故的,憑什麼就會發怒?”
“因爲你帶了桅子花香胰子啊,皇祖母最討厭桅子花了。”夜笑離道。
穆清瑤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議道:“你怎麼知道我換的是桅子花香刑?”
“當然是聞出來的。走吧,娘子,這塊纔是最適合皇祖母的。”夜笑離將她往懷裡一拽道。
“咦,你這塊香胰子怎麼這麼好聞?”最重要的是,他怎麼會做香胰子,那可是她的專利啊。
“因爲我用了桑葉,蓮子,芍藥,每一種香料都按比例搭配,當然好聞啊。”夜笑離笑道。
穆清瑤一臉羨慕,他可是製毒奇才啊,配製香料自然要比她更在行,偏她還班門弄虎,不被他笑纔怪。
可是,到底製毒和制香胰子不一樣啊,爲什麼他沒有配方也能做出來呢?
夜笑離看出她的疑惑,用指甲彈了彈她的額頭道:“這麼簡單的東西,我自是看一眼就會啊,娘子,制最普痛的軟筋散也比你這香胰子來得容易。”
好吧,確實製毒藥比制肥皂容易得多,穆清瑤一臉懊喪,拿起包往屋裡去,夜笑離拉住她道:“做什麼?不是要去宮裡看望皇祖母麼?”
“不去了,保不齊我的東西皇祖母用了,還會生病呢,有你這樣一位毒仙孫子,要我這樣的半吊子孫媳做什麼?”穆清瑤賭氣道。
夜笑離半挑了眉:“你有半吊子嗎?”
穆清瑤氣笑,一把掐住他腰間的軟肉可勁擰。
夜笑離痛得呲牙咧嘴:“娘子……”
“叫你嘲笑我。”穆清瑤堵氣推開他,夜笑離又將她拉回來,擁在懷裡,吻着她的額頭哄道:“傻娘子,你就不要再製香了,以後香胰子的事,交給相公我好了,你已經很能幹了,可不能事事都涉獵,總要留些空間給你相公我發揮吧?”
穆清瑤這才破涕爲笑,明知他是哄自己的,也很開心。
她會前世的技能,但那都是佔着活了兩世的便宜,而他呢?用殘病之軀學得一身本事,不但毒功好,醫術也很高明,武功更是深不可測,自己最擅長的不過就是經商,他就算於此不精,也絕對不會有人嘲笑他。
“可你不早說,害我得瑟了這麼久。”穆清瑤咕噥道。
“娘子有得得瑟,我這個做相公的纔開心嘛,你看,我也不是什麼都會,至少有一樣,我再怎麼學也是學不會的,只有娘子你會。”夜笑離笑道。
“什麼?”她揚眉問。
“生孩子啊。”夜笑離說着就往外跑。
穆清瑤氣得就在外頭追。
兩個追追笑笑到了正院,正好王妃打算出門,夜笑離躲到王妃身後。
穆清瑤打不到他的人,氣得跺腳:“娘,相公欺負我。”
王妃就回身把自家兒子拎出來:“來,可勁打,莫要手軟,哪隻手欺負的你打斷哪隻手,哪條……”
“娘,你是我親生的娘麼?”夜笑離哇哇亂叫着。
穆清瑤哈哈大笑,哪裡還捨得打他,一家三口高高興興地去了皇宮。
而朝堂之上,秦老太師,文大人幾個正與賀相,和工部尚書幾個爭得面紅耳赤,以秦太師爲首的,自然是支持正統,認爲南楚該言若鴻繼位,這才能政朝綱,壓邪氣,否則將來,皇室宗親中,都學攝政王一樣,篡權奪位那該怎麼辦?
以賀相爲首的則認爲,言若齊繼位更利於大錦控制南楚,於朝庭有利,與其讓一個成年的,又極爲聰明能幹的言若鴻回去當政,將南楚做大,不如讓小齊這個才十二歲的孩子回去當個傀儡,如此,也許或幹年後,大錦能收了南楚,滅掉南楚皇室。從擴大南楚的版圖。
最後的話最具誘惑力,皇帝果然覺得賀相的話最合他的心意,任哪個皇帝在位,都想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都想開疆擴土,建功立力,青史留名,再昏庸的,也會有這樣的願想。
但是,就算贊成,也不能立即就答應,畢竟還有個面子問題,賀相的話說得太赤果果了,讓皇帝不好意思立即就拍板,何況,也不能太快,否則在這些清流心裡就會留下不好的印象。
“……皇上,言小世子也有十三歲了,到了該說親的年齡,不若在適齡的公主中,選一位嫁給言小世子,以此召示皇上對言小世子的恩寵。”一位賀相門生故舊稟道。
秦太師皺眉:“言小世子纔不過二歲,虛歲才十三,就說親,是不是太早了些?”
那位官員道:“不早了,當初,先帝不也在十四歲就大婚了麼?言小世子父母早逝,皇上就是他的長輩,早些替他成家,不是更體現皇上隆恩厚愛麼?”
秦太師雖不贊成,但先訂親,等成年再成婚在以往就有先例,並不算逾矩,何況因爲攝政王暴亡,南楚正有些亂,皇上此時賜婚,對南楚只好不壞,所以,也就不再反對。
只是,言小世子若尚了公主,又要添勢力與名望,那些正在觀望的南楚大臣,勢必會轉向言小世子。
皇帝一聽倒是大喜,這正不適一個緩和法子,先讓言若齊尚公子,然後再將他扶上南楚帝位,如此一來,才順理成章,清流也不會反應太過激烈。
“賀相覺得呢?”皇帝柔聲問。
賀相冷清地說道:“皇上聖明。”
皇帝自然應允。
然後,着手讓宗室幫着先公主,當然,郡主也成,因爲皇上親生的公主並沒有幾個,年紀都大了,不合適。
夜笑離一進宮就去了前朝,王妃要先去看望睿貴妃。
穆清瑤只好也跟着,到底是王妃的堂姐嘛,也是她的長輩,不去拜見確實不好,尤其是前次紅豐祥出事時,睿貴妃還幫過自己。
這個人情,不一定要還,道聲謝還是必要的。
睿貴妃最近有些悶悶不樂,眉宇間帶着一抹鬱色,王妃帶着穆清瑤進來,臉上才稍有了些笑容。
“妹妹今天難得啊,是特地來看本宮的麼?”
王妃行過禮後道:“府裡事多,秋梨的葬事弄得我一身骨頭架子都快散了。”
睿貴妃道:“你呀,就是個重情的,秋梨以前也不過是跟咱們是點頭交,哪值得你這麼爲她勞心勞力的。”
說着,賜座,讓人上點心。
又問穆清瑤:“阿瑤啊,聽說你又制了新鮮東西,可有送給本宮的?”
穆清瑤笑着將早就備好的香胰子送上:“就怕娘娘看不上,阿瑤自個做着玩兒的,也沒敢聲張,不然,別宮裡的娘娘又要怪阿瑤偏心,只記得自家姨母了。”
睿貴妃接過一聞,香氣襲人,沁人心脾,頓時心情大好,讓掌宮宮女留下:“你這是香片麼?”
穆清瑤回道:“是香胰子,洗手洗澡用的,娘娘沐浴時,打上一點,既能去污,又能保養皮膚,還能留香,娘娘先用着試試,若是喜歡,阿瑤再爲娘娘做幾個就是。”
睿貴妃大喜,今日的穆清瑤比起往常可愛多了,有說有笑,也不是清清冷冷的樣子,看來,她與阿離小兩口感情不錯,日子過得一滋潤,人也不那般憤世忌俗了。
三人坐在一起閒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皇后。
“……自從坤寧宮裡移出來後,就消停多了,每天吃齋唸佛的,皇上這幾日還讓人送了點心進去,瞧這樣子,是又要起復了。”睿貴妃憤憤不平道。
“太子一日在位,皇后的位子就難倒,到底還是要顧及儲羣面子的,娘娘也不用太過心焦,殿下遠在北境建功立業,王爺來信常常誇他,是個懂事又穩重的大將軍了,等殿下回來,朝堂之上,肯定又有另一番景象。”王妃勸道。
“話是這麼說,可這心裡就是不舒坦,好不容易弄進去的……”睿貴妃說了幾句,發現穆清瑤有點心不在焉,詫異道:“阿瑤你在想什麼?不會一會子不見阿離,就犯相思病了吧。”
穆清瑤大窘,臉紅道:“姨母,您也笑話阿瑤,阿瑤是在擔心言大世子呢,唉,他與相公情同手足,自小就沒了爹,如今又沒了娘,想想就可憐呢。”
睿貴妃也唏噓道:“是啊,那皇位原就是他父親的,被親叔叔給奪了不說,如今還要被十二歲的堂弟奪了去,着實可憐,對了,你們聽說了麼,皇上要在宗適裡選適齡公主,下嫁給言小世子。”
穆清瑤瞪大眼睛:“小齊才十二歲呢,怎麼可以……”
睿貴妃就瞪她:“十二歲又如何,只是訂親,又不要立即就洞房,他能尚公主,既給他添了助力,又增加名望,看來,皇上是真心想讓他當南楚國君了。”
“說起適齡的公主,皇上親生的怕是沒有了吧,臣妾記得果親王府還有庶出的孫女,年齡正好合適,就是不知庶出的身份能不能配得上,是不是太低了點。”王妃道。
“低不低的根本就沒關係,反正皇上會給她封個公主,到時候身份也就貴重了。”睿貴妃道:“只是,果親王素來不沾政事,就算與果親王聯姻,於他也沒什麼助力……嗯,如此說來,果親王府的那個小孫女還不錯。”
從睿貴妃府裡出來,穆清瑤和王妃一同往慈寧宮走。
送給太后的香胰子正是夜笑離親手做的,太后果然很喜歡,穆清瑤厥了嘴告訴太后真相,太后笑得見牙不見眼,拿手指戳她:“你也不想想阿離是做什麼的?他那鼻子比狗還靈呢,哀家平日愛用什麼香,他雖從不過問,卻記在心裡了。”
看着太后從幾心裡發出的笑,穆清瑤的心也暖暖的,又給太后按着肩頸,一會子宮女來報說,果親王妃來了,帶着自家小孫女,才十一歲的小姑娘。
穆清瑤愕然地看着王妃,這速度,還真是快,才提起,人就送進宮來了,果親王莫非也很看好這門親事?
果王妃與穆清瑤熟,又因紅丰神與尚衣局的生意讓果親王府經濟大爲改善而對穆清瑤心中歡喜,進來向太后和王妃見過禮後,又推着自家那小孫女給穆清瑤行禮:
“這是你伯孃,你身上的衣裳可不就是伯孃做的,好看吧。”
孩子有雙黑亮的大眼,撲閃撲閃的很可愛,只是怯怯的,有點怕生,被果親王妃推着時,還一個勁地往她身後縮。
“好俊的姑娘,叫什麼呢?”穆清瑤問。
“小蓉,平日裡少出門,膽小着呢。”孫女有點不大氣,讓果親王妃有點惱火。
一個庶子生的庶出孫女,在果親王府地位只比丫環高那麼一丁點兒,平素被嫌棄,欺負慣了的,自是膽小怕事怯場。
“與小齊那孩子倒是配。”王妃笑道。
果親王妃嘆氣道:“也是她的造化,親孃早死了,她爹在府裡也不是個受寵的,沒爵又沒功名,只幫着王爺管些庶務,性子也老成,家裡又還有正室嫡母管着,還是頭回出王府呢。”
那位正室嫡母肯定也是個厲害的,不然這孩子不會如此瘦弱,估計果親王妃也是府裡的孫輩兒多了,又是王府的妾室生的後代,管不過來不說,也懶怠管她。
若不是小齊需個適齡的皇室宗親之女,估計這孩子將來的命運不知有多艱難。
能嫁個小官就不錯了,如今能與將來的南楚大王訂親,身份立即貴氣起來,確實是她的造化。
只是這造化二字,還有得商榷。
“皇祖母,看這兩個孩子是有緣份的,一會子小齊若是進了宮,不若讓他們兩個見見吧,也增些情誼,不至於到大婚時,連面也沒見過。”穆清瑤就提議道。
果親王妃怔住,按禮節,不是未成親前男女不能見面的麼?
太后瞪她:“才十一二十的孩子呢,見見有什麼關係,當真成親,至少也得四年後,這孩子總該及笄吧。”
果親王妃一想也是,自己太過迂腐了,十一二歲的孩子見見確實沒有關係,能在一起處處,好過成親時一抹黑,連對方是黑是白都不知道的好。
穆清瑤給太后捏了會子肩後,看那孩子太過拘謹,便道:“不然我帶她去御花園裡走走吧。小孩子總是愛玩的,太拘着也難受。”
太后就嗔她:“分明就是你自個想玩,御花園裡和梨花開得正好呢,你去給哀家摘些回來,明兒也給哀家做幾塊梨花香的胰子。”
穆清瑤笑着拉起小蓉的手往外走。
孩子的手軟軟的,握在手心裡感覺不出份量,一路無話,乖巧地跟在穆清瑤身邊,只是那雙靈活的大眼睛,不停地四處張望,滿是新奇之色。
穆清瑤忍不住問她:“以前沒進過宮麼?”
“回伯孃的話,沒有,連王府大門也沒出過。”
“知道訂親是什麼意思嗎?”穆清瑤小聲問。
“知道,祖母說過了。”小蓉怯怯地回道。
穆清瑤便從袖袋裡拿了塊點心給她:“吃吧,這裡沒人,別拘着,象平時在府裡一樣自在些就好。”
小蓉覺得這位伯孃很親切隨便,比起王府的親伯孃嬸嬸來,好了不知多少倍。
兩人正在御花園裡散步,迎面就遇到穆將軍帶着小齊去見太后,穆清瑤指着小齊問小蓉:“瞧見沒,那就是你將來的相公。”
小齊眼睛亮亮的,十一歲的小女孩子,因爲自小環境所迫,所以早熟是很正常的,會對男女之事有些蒙朧感覺也是有的。
小齊雖然只有十二歲,但個子高,又面容俊秀,小蓉一見定是喜歡。
小齊似乎也看到了穆清瑤,原是要轉彎去長廊的,卻轉過身朝穆清瑤走來。
穆將軍叫也沒叫得住他。
穆清瑤冷冷地看着朝自己走來的少年。眼神清冷疏離。
小齊象以前一樣,行了一禮:“小姐。”睃了她身邊的小蓉一眼。
穆清瑤冷冷道:“不敢,言小世子身份貴重,本世子妃可不敢受你大禮。”
小齊擡眸看着她,眼神清湛中,帶着一絲委屈。
穆清瑤正想轉身走,小蓉卻扯了扯她的衣裙,她莞爾一笑,將她推向前:“她就是小蓉,你以後要成親的對象,將來的娘子,正好遇見了,就處處吧,宮裡你也來過好幾回了,比她熟悉,就帶着她在宮裡逛逛吧。”
看她肯好好跟自己說話,小齊的眼神軟了軟,又看向小蓉,眸中明顯有厭煩之色。
穆清瑤就嘆氣,到底只是個孩子,再有成府,遇到自己不喜歡的女孩子,還是將來要成爲自己正妻的那個,還是掩不住內心的真實反應。
小齊一如從前那般,乖巧地過來牽了小蓉的手,還細心地問:“你多大了?”
“十一了。”小蓉羞得滿臉通紅,小手由小齊握着,低眉順眼地跟着他走,問一句,答一句。
穆將軍就指着她小小的背影道:“就是這個孩子麼?看起來着實單薄了些,又不大氣,不象是王府養出來的。”
穆清瑤道:“果親王的庶孫女,爹是庶出的,娘是通房,生了她之後擡的姨娘,後來又死了,沒孃的孩子,爹你想她能有多少教養啊,還是宗室規矩多,不然,更上不得檯面。”
“這樣的也好,至少老實,心腸不壞。”穆清瑤又補充道。
“是啊,心腸好纔是最好的。只是,皇上也不知道怎麼想的,說是皇恩浩蕩,怎麼就選了果親王府呢?果親王一點勢力也沒有,於言小公子並無多大助力,這個女孩兒出身也不高,就算擡成公主,也還是太低了些,到底有點配不上小世子。”穆將軍嘆息道。
“看您說的,小齊還當過乞丐呢,出身又由不得自個選擇,當初我不就是被北靖侯府瞧不來,說是商女出身麼?最討厭拿出身說事了。”穆清瑤道。
穆將軍聽她說起往事,心一沉,關切地看着她:“好孩子,當年是爹不好,爹沒有堅持,由着你娘一個人做主,把你嫁進北靖侯府了,讓你受了那麼多年的苦……”
“爹,都過去了,現在您首要的是護好小婉纔是正經,對了,娘非要帶小婉去,其實就是想利用小婉聯姻吧。”穆清瑤道。
“是啊,那北院大王原就是想與你娘聯姻,他那兒子看上的也是你,可你不是嫁了麼?你娘只好讓小婉頂替。”穆將軍無耐道,別看他在外頭虎生虎氣,豪邁疏朗,但一到了穆夫人面前,就象只綿羊,溫順得很,基本屬於老婆奴系列,穆夫人說一他不說二。
“娘不就是想給她自個添助力麼?若是如此,其實把小婉嫁給南楚皇室也不錯啊,我瞧她與阿鴻就關係不錯,阿鴻若是能當南楚皇帝,對娘也是個大助力啊,小婉對阿鴻也有些意思,若是他們兩個能成,不管阿鴻當不當得成南楚皇帝,我都會用心疼小婉,將來年紀大些,搬去跟小婉一起住。姐妹兩個也有個照應。”穆清瑤說道。
穆將軍大喜,一拍大腿道:“是啊,爹怎麼就沒想到呢,其實大世子確實不錯啊,一表人才,又聰明能幹,我這就回去跟你娘商量去。”
穆清瑤笑道:“您急什麼呀,先把小婉從家裡接出來,送到王府再說,我總怕娘亂來,還是讓她跟我住着,我也安心一些。”
穆將軍點頭,這時纔想起要去找小齊回來,一起去見太后。
便急走兩步,卻沒想到,小齊根本就沒走遠,而是靠在假山上,眼神幽幽地看着不遠處的湖面。
穆將軍也不知方纔那些話是不是被他聽了去,上前行禮道:“小世子,跟臣走吧,去見太后娘娘。”
小蓉則溫順地呆在小齊的身邊。穆清瑤道:“一起吧,瞧他們兩個方纔還有說有笑呢,聽太后的語氣,這樁婚事是板上訂釘了,小齊沒爹沒孃的,估計就在最近,皇上會把他們兩個的親事定下來,小蓉,以後你就是世子妃了呢。”
小齊聽了,轉頭直直地看着她,眼神幽黯。
穆清瑤懶得理他,拉起穆將軍往前走:“來,爹,咱們兩個再商量商量細節,看怎麼才能說服娘。”
父女兩在前頭走,說得很投機,無人顧及身後的這隊孩子,偶爾回跟小蓉說兩句話,小蓉只會點頭,小聲應答。
突然,身後傳來宮女的尖叫,穆清瑤猛然回頭,就見小齊一臉驚懼地看着湖面:“她……她掉湖裡去了。”
穆清瑤心一沉,果然看見湖南上有一處水花,毫不猶豫地躍下長廊。
“小姐——”小齊嘶心的喊聲傳來,穆清瑤無暇去聽,冰冷的湖水刺得她牙齒打顫,還好,小蓉才落下,沒有沉下去太多,很快就揪着她的頭髮,將她扯起,然後,攬住她,一個縱身,躍出水面。
小蓉只是嗆了幾口水,但腳冰得渾身發紫,宮女忙過來將她抱起,急急地向慈寧宮跑去。
穆清瑤一身溼漉漉的,也冷得大顫,雙眸卻冷冷地瞪着小齊。
小齊的眼光瑟縮了一下,但很快又倔犟地與她對視,似乎在告訴她,他沒有錯。
穆清瑤擰頭,轉身就走,再也不想見到這個孩子。
“不關我的事,只是個意外啊,爲什麼你問都不問,就怪我。”小齊在她身後大聲道。
不是他纔怪,宮女都看不出來,但她最清楚,小齊的武功進步很快,象小蓉這樣瘦弱的女孩子,他根本只需稍用暗力,就能將她掀下湖。
第二天,果然傳來小蓉高燒不退的消息。穆清瑤也受了風寒,窩在牀上不肯起來,夜笑離親自端了藥來喂她,穆清瑤最怕喝中藥,但她只要不喝,夜笑離就會親自喝了,還口對口地灌她,所以,後來只要他送藥來,她就捏着鼻子乖乖地灌下去。
小蓉一連病了好和天,迷迷糊糊的,好不容易醒後,只要誰提她與小齊的婚事,她又開始犯病,或者尖叫。
果親王只好上朝,推了這門親事。
宗室裡,再也沒有人願意將自家孫女嫁給小齊的,就算庶出的,也是自己血肉相連的,雖然也想拿閨女換富貴利益,但如果連親都沒成,就一命烏呼,再多的富貴,沒命享受也是白搭。
賜婚小齊的事,一時就擱着了。
皇帝有些着急,不知再選誰家女兒纔好。
那天小齊卻親自進宮向皇帝提出:“就穆將軍的女兒好了,臣曾經見過她,無論相貌家世人品都是一等一的,臣心裡喜歡,請皇上成全。”
皇上沒想到,才十二歲的少年竟是這麼急巴着的想要成親,還不介意女方大幾歲。
“……女大三抱金磚,言小世子倒是有眼光,穆將軍的大女兒正是晉王世子妃,賢良又能幹,小女兒定是有乃姐之風,難怪言小世子也喜歡。”賀相道。
皇上見賀相贊成,笑道:“成,反正是成親,選個自個喜歡的,自然更好,朕允了。”
第一批香胰子出來後,因爲太后和睿貴妃的推廣作用,首先在宮中盛行,很快又在貴妃圈裡風靡,銷量很不錯,穆清瑤正在紅豐祥算帳,墨玉進來道:“世子妃,夫人來了。”
穆清瑤怔了怔,來得還真快,起身往外迎,就見穆夫人面若冰霜地進來,待看到女兒清冷的面容時,眼神又軟了下來,“瑤兒,你氣色不錯。”
“托夫人的洪福,嫁進晉王府後,過得還算自在,沒人嫌棄是商戶女,相公待我也好。”
女兒話裡的諷刺讓穆夫人呆了呆,隨即欣慰道:“你過得好娘自是歡喜的,這裡建得也不錯,比過去的慶豐祥還要大,還要齊全,以前是娘格局小,眼光淺,不知道你還會這些。”
“娘若知道我還會這些,是不是就不會逼我回大遼,不會騙我說阿離是我親哥哥了呢?”穆清瑤到現在還不能原諒穆夫人,做父母的,拿兒女的幸福換家族的利益,這是她最瞧不上眼的。
“瑤兒,你這孩子對別人寬容得緊,爲何對爲娘就如此記恨呢?”穆夫人被她說得有點惱火。
“因爲他們是別人,而你是我娘。”穆清瑤直視着穆夫人道。
穆夫人別開她的視線,無奈道:“娘也是有苦……”
“任何苦衷都不能成爲你出賣我幸福的理由,就如同現在,也不是出賣小婉幸福的理由。”穆清瑤截口道。
穆夫人怒道:“你還敢提小婉,讓她嫁給個十二歲的孩子,那是爲她着想嗎?她能幸福嗎?”
穆清瑤眨巴着眼,很無辜:“我又沒讓小齊娶她,那孩子早就不聽我的了。”
穆夫人一拍桌子:“你還跟我狡辯,賀初年最近跟你走得很近,這個鬼點子定然是你出的,他纔會依着來。”
穆清瑤眼眉一挑道:“賀相連孃的話都不聽,他憑什麼聽我的話?”
穆夫人頓時一滯,一時語結,半晌才道:“誰知道他哪根神筋搭錯了,許是看你討喜吧。”
穆清瑤定定地看着她,眼中盡是懷疑之色,穆夫人別過眼去道:“你莫要扯開話題,現在是你妹妹的事,小婉聽說要嫁給小齊,哭成了淚人兒,比我讓她跟着回大遼還要排斥。”
穆清瑤道:“皇上可下旨了?”
穆夫人道:“尚無。”
“這好辦,先把小婉的親事定下來就是,她若定了親,皇上也不好奪人之妻,毀人婚約。”穆清瑤說得輕描淡寫。
“一時半夥的,娘到哪裡找個人把她嫁了?不行,小婉不能再嫁到大錦,娘必須帶她回大遼去。你不要的東西,娘都給小婉,到時候你別後悔就是。”穆夫人道。
“小婉也未必想要。”穆清瑤涼涼地來了一句。
穆夫人滯住,整個人都委頓下來,神情有些疲倦。
穆清瑤無奈地扯扯嘴角,勸道:“娘,何必太過執着,那個位置就那樣重要麼?”
穆夫人擡眼瞪她:“你問問阿離,他肯不肯放棄?”
穆清瑤怔了怔,穆夫人果然敏感,看出阿離的志向,笑道:“他是男兒,而且,他沒有爲自己的志向犧牲家人的幸福。”
穆夫人冷笑:“只要想往那個位子上爬,就沒有不利用人的,更莫淡正直良善這些譏歪的東西,哪一個不是耍盡手段的?就算現在,你們難道就不是在利用小婉?”
穆清瑤嘆了口氣,她是在利用小婉,但至少是小婉喜歡的那種利用:“娘,說這些都沒意思,你回家問問小婉,看她有沒有心儀之人,您再掂量掂量,看她要嫁的那個人,是不是也對您有利,你或許也願意呢?”
穆夫人冷笑:“她的那點子小心思你當我這個做孃的不知道,不就是言若鴻麼?你費這麼多心思,不就是爲了幫助言若鴻奪嫡麼?把你娘和妹妹都算計進去了,你還真能啊。”
穆清瑤紅了紅臉:“我這是一舉兩得,小婉她是喜歡阿鴻的。”
“阿鴻他又是不是願意呢?你不是最講公平正義的嗎?你算來算去,卻忽略了阿鴻的心思,只顧着自己的妹妹,公平嗎?”穆夫人反問道。
穆清瑤還真沒想這些,不由怔住,是啊,阿鴻會答應嗎?只想着替他打敗小齊,幫他奪位了,沒有顧及他的感情,可是,他好象也什麼特別中意的人吧,要不然,也不會到現在還沒有成親……
一時難住,而門從外面推開,穆清婉衝了進來,撲進她的懷裡:“姐,還是你對我好,就知道你不會任由我嫁給小齊那白眼狼的。”
穆夫人瞪她:“你也矜持點吧,這麼大的女兒家,瘋瘋顛顛沒個正形。”
穆清婉瞪她:“比娘好,姐,你別擔心,我會讓阿鴻愛上我的,其實他對我很好,只是自己都沒發現,他是入魔了,總念着小時候的情,人家早忘了,他還一直惦記着。”
穆清瑤愕然:“他心裡有小青梅?”
穆清婉複雜地看着她:“姐不知道他的小青梅是誰麼?”
穆清瑤瞪她:“我哪知道。對了,我讓阿離去問他了,現在應該有消息了,你是跟我回去,還是跟娘走?”
“當然是跟你走,娘哪一天突然把我打暈了,裝馬車裡運到大遼了怎麼辦?”穆清婉看了穆夫人一眼道。
穆夫人臉一紅:“你娘我就那麼壞?”
“是比這個更壞。”兩個女兒有同一致地說道。
讓穆清瑤安心的是,言若鴻很爽快就答應了。
言家很快請了晉王妃上前提親,幾乎與小齊請的媒人同時到,穆家自然答應言若鴻,小齊的媒人回去後,小齊得知消息,很久沒有說話。
然後他又進了宮,求見皇上。
在上書房裡,賀相和秦太師幾個都在,小齊跪在案前道:“……在穆府住時,無意見看過穆姐姐洗澡,原本是不懂兒女之情的,自那以後,就對穆姐姐念念不忘,又覺得自己毀了她清白,所以,纔想着要娶她爲妻,求皇上成全。”
皇上失望地看着他,淡淡地揮了揮手:“你起來吧,這個親,不訂也罷。”
小齊怔了怔,還待要問,皇上的眼神很凌厲地看了過來。
小齊最是會看眼色,立即知道,自己這一次又敗了,默然地退了出來。
他走後,秦相皺眉道:“若果真如言小世子所說,還真的只能把穆家二小姐嫁給他了,到底是清白被污了啊。”
賀相冷冷道:“不過看了洗澡,哪裡就算污了,何況他的話未必足信,這孩子心機深沉得很,也虧他想得出來,爲了達到目的,竟然不惜悔去一個女子的清白名聲。”
皇上感慨道:“幸虧賀相你提醒,並設下這條計,不然,朕怎麼看得出,他小小年紀竟是如此心狠手辣,陰森冷厲呢,現在才十二歲呢,真扶他上位,再過個幾年,這小子就不是池中之物了,南楚的大局很難掌控。”
這個秦太師也贊成:“阿鴻那孩子至少是看着長大的,雖然清明能幹,但品性卻正,又是個說一不二的性子,比起剛纔這小子,光明磊落多了,就算有看到人家女兒家洗澡,也會守禮,別過眼去,更不會當衆說出來。”
“這還不算什麼,果親王家的那個孩子,可不就是他親手推進湖裡的麼?你不願娶,反對就是,竟然把人家無辜的女孩兒往死裡整,你說心狠不心狠?”皇帝吐槽道。
秦太師原就贊成言若鴻承位,聽了這話更加高興:“原來賀相支持言小世子,其實設的一個計謀啊。如此就放心了。南楚是大錦南境重地,可不能有半點缺失啊,南越這些年越發強大起來,若沒有南楚攔着,戰禍又會起。”
事情還算圓滿,穆清瑤高興地拉着夜笑離道:“阿鴻的身子養得怎麼樣了?得跟他喝一杯,慶祝慶祝纔好。”
夜笑離柔柔地看着她:“不請賀相麼?若沒有賀相相幫,這個計劃是萬萬難成的。”
穆清瑤道:“那當然,肯定要請的。只是得阿鴻請客纔是。”
夜笑離幽幽地說道:“你當他很開心麼?”
穆清瑤怔住:“爲什麼不開心?終於打敗了勁敵,可以回到南楚繼承大統了。”
夜笑離捧起她的臉一頓搓揉:“有時候,我真想把你藏起來,或者,讓阿鴻給你做個醜面具帶着,誰看見你都覺得討厭。”
穆清瑤正要掐他的腰,驚雷急急地過來稟道:“爺,小齊不見了。”
穆清瑤愕然:“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他帶着親信回南楚了,還命人偷走了鴻世子的玉璽。”
穆清瑤立即回過神來,上次小齊與言若鴻打睹,言若鴻定是將收藏玉璽的地點泄露了,這個小齊,應該早就算計好了的吧,走一步,看兩步,現在,該是回去收集人馬了。言若鴻就算得了皇帝的支持,想平穩繼位很難,怕要費不少周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