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的意思是,睿貴妃位份不變,享太貴妃尊榮,仍留在宮裡居住。
“皇祖母……”穆清瑤還想再勸,太后疲憊地擺擺手:“瑤兒,哀家的孫兒不止阿離一個,太子不爭氣犯下許多大錯,哀家救他不得,但是,二皇子是個好孩子,自小懂事孝順,才十三歲就離京跟隨你父王在軍中歷練,皇家子孫當中,能象他那樣肯吃苦又上進的孩子可不多,哀家……不能太偏心。”
穆清瑤心裡暖暖的,突然就不想再勸了,太后老了,對於一個近於花甲之年的老人,疼愛孫子是沒有錯的,皇家之人,權欲之心太重,重到將血肉親情也遮蔽隱藏,但人心到底是肉長的,太后到了這個年紀,更看重的是親情。
太子是她的嫡長孫,已然沒有活路了,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太后沒表現得太濃厚,但對於二皇子,太后是有歉疚的。
太子一直走在作死的路上,到被穆清瑤設計致殘之時,二皇子即位的呼聲是最高的,這些年,他在軍中苦厲,目的不也是想得到皇位麼?
但晉王既位,將二皇子所有的希望都泡在了水裡,一個很有前途,很有才華的孫子,因爲父兄的錯誤而不得不放棄最初的理想與目標。
太后疼愛的心肯定會偏向二皇子一些。
愛屋及烏,儘管知道睿貴妃野心重重,太后還是睜隻眼閉隻眼,只要她沒鬧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太后就能容忍。
給她能給的最高尊榮,以此來慰籍二皇子的心。
穆清瑤能理解,這個時候的太后,就是最普通最慈祥的民間老奶奶,巴不得個個子孫都能得到幸福,都能圓滿。
還好,到底把鳳章要過來了,由淑妃掌管後宮,睿貴妃再想蹦達,也跳不了多高去。
淑妃還沒回宮,站在御花園裡,她心裡焦慮而擔心,這是她最後的機會了,如果辦成這件事,她就可以脫離這坐金絲編就的牢籠了,原本枯竭的心,在穆清瑤許下承諾後,又鮮活了起來,本以爲,今生再沒有機會了的,本以爲,相思深埋在心底,相遇只在來生,現在,一切都變得有可能了,她能不盼望,不期待麼?
“就是這個賤女人殺了本王的小齊子?”淑妃正在胡思亂想時,一稍顯稚嫩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擡眸看時,只見七皇子帶着好幾個侍從氣勢洶洶地向她衝來。
這個七皇子是皇帝最小的兒子,今年也才十二歲,正是叛逆時期,行事乖張怪異,大膽妄爲,尤其是最近皇帝病危之後,靜妃又縱容,他更是爲所欲爲,象個小霸王一樣,無人敢忤逆其意。
方纔淑妃下令,打殺靜妃和齊妃宮裡的參與鬥毆的小太監,犯了這位小太歲頭上的土,肯定不高興了。
淑妃看了眼左右,宮女和太監早被她屏退,侍衛也不在近前,這小太歲可不是好惹的……
淑妃轉身就走。
七皇子見了更加囂張:“賤人,見到本王不來行禮,還敢逃,本王看你往哪逃。”
七皇子說着,提起手中的木劍直追過來。
很快就將淑妃團團圍住。
逃不走,那就不逃了,淑妃冷靜下來,端起皇妃的架子冷冷道:“七殿下,你這是做什麼?本宮可是你長輩,比你母妃的位份還高。”
“位份高?我呸,父皇一歸西,你們就全都在太廟裡等死,位份再高又如何?能跟本宮這個一品親王比嗎?”七皇子啐了一口道。
“敢打本王的小齊子,給本王打回來。”七皇子手一揮道。
侍衛站着不敢動,太監則戰兢兢地往前,七皇子一腳踹在一個小太監屁股上:
“怎麼了,本王的話你們敢不聽?等着,看本王怎麼一個個收拾你們。”
七皇子罰人的法子很古怪,有一回,一個小宮女不知犯了什麼錯,得罪了他,他便將小宮女的頭髮綁在樹上吊起來,也不打也不罵,足足吊了三天三夜,生生將那小宮女折磨得半死。
有個老太監說了他幾句,就被割了耳朵,還強制太監把自己的耳朵炒熟了下酒吃掉。
如此變態的處罰之下,他宮裡的人沒人敢再忤逆他半分。
太監們在七皇子的威嚇之下揮拳向淑妃撲來,淑妃原還是有點武功底子的,但身子太弱,又是服毒之後纔好轉了些,哪裡是幾個熱血青春的小太監的對手,很快就被太監們制住。
“給本王掌嘴,不打得她娘認不出來,不許停手。”七皇子囂張地叫囂着。
淑妃苦笑,還掌什麼鳳印,就算世子妃在太后跟前討了恩典回來,堂堂皇妃被個十幾歲的小孩子按住打得鼻青臉腫,還有什麼顏面在宮裡呆下去?
還怎麼服衆?
小太監得了令,揚起手正要甩耳刮子,只見紫色影子如一陣旋風般捲來,只聽得咔嚓一聲,小太監的手腕斷了。
痛得哇哇亂叫。
淑妃還沒反應過來,人就被穆清瑤半攬在懷裡,觸到一雙關切而清澈的眸子:“淑妃,你還好吧。”
淑妃突然就有種想哭的衝動,就如小時候被人欺負時,自家哥哥突然出現了的感覺。
看見她的眼眶變紅,穆清瑤拍了拍淑妃的背,
柔聲道:“沒事了,沒事了,娘娘洪福齊天,逢凶化吉。”
淑妃也回過神來,這個時候若表現得太軟弱,更會讓人笑話了去,還會失了威嚴。
臉色
威嚴。
臉色一凜,淡淡道:“多謝世子妃相救。”
“你算是哪根蔥?見了本王爲何不行禮?”七皇子狂傲地喝道。
“你是在問我嗎?”穆清瑤指着自己的鼻子問。
“不是你還有誰?敢打傷本王的太監,你可犯了死罪,明白嗎?”七皇子冷冷道。
“那要不止打了您的太監,還打了王爺您呢?”穆清瑤好笑地問,其實七皇子長得眉清目秀,五官端正,不得不說,皇家的基因就是好,個個都長相出色,只是這氣質,也太陰柔乖戾了吧,怎麼看都象個在陰溝里長大的孩子,沒點陽光與朝氣。
“你敢打本王……”
“打就是你。”七皇子話音未落,穆清瑤身隨聲動,“啪啪啪”一連扇了七八記耳光,打得七皇子眼冒金星,頭腦發昏,半晌才站穩,愣愣地直視着穆清瑤。
“怎麼樣?成天打扇人,被扇的感覺也不錯吧。”穆清瑤看了眼自己的手掌道。
七皇子長這麼大,還沒有人敢大聲喝斥過他,更莫說捱打了,頓時,原本就被打得紅腫的臉更加紅得透亮,雙臂一展,撲了過來。
別看他年紀小,卻也有些功夫,好在穆清瑤練的是殺人技,不管對手的功夫有多巧妙刁鑽,她總能去繁爲簡,簡單而直接的制住對手,比如現在,七皇子氣勢赫然地撲過來,她只是輕輕一閃,便捉住了七皇子的手臂,向後一擰,便按住了他。
“放開本王,放開本王,小心本王告訴母妃,殺你全家。”七皇子不肯服輸,跳着腳叫罵。
“你再叫,本世子妃就毒啞你。”穆清瑤嫌他吵,冷喝道。
七皇子這才正正經經地看她,眨巴着眼道:“你有毒了不起啊,我阿離哥哥的施毒本事才強呢。”
沒想到乖張的七皇子竟然說起夜笑離來,一臉敬佩,穆清瑤很是詫異。
“你阿離哥哥很強麼?”穆清瑤好笑地問。
“當然,他可是有灑豆爲兵的本事,你敢欺負我,小心我告訴阿離哥哥,毒得你生不如死。”七皇子傲然道。
“你跟他很熟嗎?”他既然崇拜夜笑離,怎麼會不認得自己這個世子妃呢?
七皇子黯然地耷拉下臉,腳尖蹭着地皮:“阿離哥哥嫌我吵,從不理我。”
就說咯,跟阿離熟,怎麼會不認得我這個世子妃?
“阿離哥哥就算不理我,但還是很關心我,還常給我糖吃,我可告訴你,你再打我,阿離哥哥知道了,肯定會毒死你的。”七皇子的黯然只維持了一小會兒,很快又揚起頭,囂張地說道。
“你可知道,你的阿離哥哥也有個害怕的人,你知道她是誰麼?”穆清瑤忍住笑。
“不可能,阿離哥哥連太子哥哥都敢打,怎麼可能會有害怕的人,阿離哥哥是天底下最強大的人。”七皇子不屑道。
“他最怕的人就是我,不信你去問他。”穆清瑤一本正經道。
“你?你算什麼?不可能。”七皇子斬釘截鐵道。
“因爲,我是他娘子啊。”穆清瑤終於笑出聲來。
七皇子聽得怔了怔,隨即瘋狂地掙扎起來,大喊:“救命啊,救命啊,母妃救我。”
穆清瑤莫明其妙:“叫什麼叫?我說要殺你了嗎?”
七皇子滿臉驚懼,眼淚巴答的:“……那……那個……嫂嫂,你別廢我,別廢我,我……我再也不敢了。”
“我幹嘛要廢你?”穆清瑤愕然。
“你連太子哥哥也敢廢啊……”七皇子是真的怕啊,一頭是汗,小臉蒼白如紙。
這小傢伙比怕阿離更怕自己!
穆清瑤哈哈大笑,很有成就感地摸摸七皇子的頭:“知道怕啊,那就還有救,來,給淑妃娘娘賠罪。”
七皇子睃了淑妃一眼,眼裡閃着樂意,他怕的只是阿離夫妻,誰怕淑妃啊。
“嗯……”穆清瑤拖長了音冷哼一聲。
七皇子不情不願地向淑妃一輯道:“小王魯莽,請娘娘恕罪。”
淑妃餘驚未消,但見如此囂張霸道的七皇子竟然片刻就被穆清瑤制服,心安了許多,柔聲道:“王爺還是莫要太任性的好。”
七皇子纔不願意聽她教訓,翻了個白眼正要回兩句,睃見穆清瑤正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立即閉了嘴,老實地垂下頭。
“以後可不許任性胡來了。”穆清瑤見他還算乖順,笑着道。
七皇子點點頭,一副巴不得穆清瑤快點說完,給他放生的樣子。
穆清瑤偏生不緊不慢地拉住他的手:“瞧你一頭汗,走,去景仁宮洗把臉,喝點甜湯去。”
七皇子頓時神情又緊張起來,陰鬱地睃了穆清瑤一眼。
穆清瑤一拍他的後腦:“做什麼?我又不會毒死你。”
七皇子半信半疑,眼神閃爍着。
“好吧,你告訴我,爲什麼會突然跑來打淑妃,我就放你回去好不好。”穆清瑤道。
“原也不會這般生氣的,是宮嬤說,淑妃不止打了我的宮侍,還辱罵母妃,我實在氣不過,這才跑來動手的。”七皇子道。
果然是有人挑唆。
“哪個宮嬤?”
“齊嬤嬤。”
穆清瑤就看了淑妃一眼,齊嬤嬤可是淑妃的人,還是當年淑妃進宮時,陪嫁進來的。
淑妃眼中滑過一絲黯然與悲哀,卻問:“世子妃去了一
子妃去了一趟慈寧宮,想必是有收穫吧。”
穆清瑤點頭。
“娘娘回宮就知道了。”
回到景仁宮時,當齊嬤嬤幾個瞧見七皇子喪眉搭眼的跟着穆清瑤進來,頓時愣住,臉色白了白,上前來行禮,淑妃眉眼都沒擡,徑直進了殿。
果然回到景仁宮不久,太后的旨意很快就到了,淑妃帶着景仁宮所有的人跪在殿外接旨。
齊嬤嬤的臉色更加黯沉了。
“本宮現在執常鳳印,奉太后之命整頓後宮,後宮這陣子有不少人趁着改朝換代之時,乘機作亂,本宮稟着公平起見,先從景仁宮開始整頓。”
齊嬤嬤開始抹頭上的汗。
“來人,帶秀兒。”淑妃冷聲道。
秀兒很快被提了上來,擡眸看了眼莊嚴冷厲的淑妃,感覺今天的淑妃氣場很強,比之平日溫柔嬌媚來,判若兩人。
“秀兒,火燒尚衣監一事,你可認罪?”淑妃問道。
這事若不是穆清瑤清明,又早與自己有了協定,這把火就燒到自己身上來了,自己倒是無所謂,原是想死之人,可是文家呢?得罪了既將成爲太子妃的穆清瑤,對文家可是一大禍端。
所以,淑妃恨極了秀兒。
“奴婢認罪。”秀兒也不含糊,直接認了。
“好,說說你背後主使之人吧。”淑妃問道。
“無人主使,是奴婢心疼主子,要替主子出氣。”秀兒仍強硬地回道。
“很好,就知道你不會這麼輕易說出來,秀兒,本宮記得,你是文家的家生子吧,你的兄弟可是在我大哥的田莊裡當莊頭,你還有個姐姐,也是嫁給了文家大總管的兒子,如今也在我大嫂屋裡當着差,你是想一個人死呢,還是全家都被打死,你自個掂量吧。”淑妃冷笑道。
也不知這個奴才哪裡來的底氣背叛自己,文家豈會送個了無牽掛的人進宮來陪自己?肯定是要拿捏得住的,如此才能讓她忠心不二地服侍自己,是自己軟弱得久了,讓秀兒幾個忘了本了。
秀兒果然臉色大變:“娘娘,奴婢真的是一片忠心,不敢有二心啊,您明鑑。”
淑妃不願意囉嗦,對一旁的小太監道:“去尚書府,就說是本妃的意思,請尚書大人將秀兒的父兄姐妹一併重責一百板,打死了扔亂葬崗,不許埋。”
小太監轉身就走,秀兒嚇得跪爬在淑妃面前:“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奴婢說就是了。”
一旁的齊嬤嬤更是擦溼了一塊帕子,淑妃素來溫和軟弱,頭腦也簡單,怎麼突然變得如此精明厲害了呢?
她不由得睃了安靜地坐在一旁的穆清瑤一眼,都說世子妃利害精明,怎麼好端端的,會惹上她啊。
齊嬤嬤後悔的已時,秀兒已經一股腦兒地招了:
“……奴婢氣恨娘娘貶了奴婢的職務,又苦無翻身之日,齊嬤嬤說,只要奴婢把尚衣監燒了,認下罪,會給奴婢一大筆錢,還會……”
“你認下罪還會有命嗎?你命都沒有了,還要那大筆錢做什麼?”淑妃怒道。
秀兒咬着脣沒有說話,淑妃也沒打算繼續追問她的內情,正要審問齊嬤嬤,穆清瑤卻道:“你和竹兒兩個提着燈籠逃跑,宮裡的護衛就沒瞧見?”
秀兒眼神閃了閃道:“不知道。”
“娘娘,依本妃之見,該把秀兒的兄長先綁進宮來,秀兒說一句假話,就砍斷他一個手指頭。”穆清瑤道。
一旁的七皇子一聽,立即攥緊了雙手,彷彿穆清瑤要砍的是他的指頭。
穆清瑤斜斜地看了他一眼,七皇子立即正襟危坐,眼神都不敢亂瞟。
一旁的淑妃瞧着就覺得好笑,也好,這個小霸王難得有了怕處,將來宮裡也能消停一些。
秀兒果然怕了,忙道:“不,不要啊,娘娘,娘娘,求您了。”
“說實話吧,還有誰暗中幫你?憑你一個,不可能點燃尚衣監的火。”穆清瑤道。
尚衣監的院牆高出外牆半米多,秀兒並不會武功,她怎麼能跳得進去,還要打開鐵門,將燈籠扔進去的呢?
秀兒垂頭不肯說,淑妃沒了耐心:“上夾棍。”
夾指是古代的刑俱,將人的十根手指夾在木棍中間,兩邊繩一拉,能生生夾斷手指,十指連心,很少人能受得住這個痛的。
刑俱上了不到片刻,秀兒便痛得渾身大汗淋淋,穆清瑤還是第一次目睹這種刑懼,也是看得心驚心顫。
秀兒痛暈了過去,淑妃命人用水潑醒她,繼續施刑,一旁的齊嬤嬤早嚇得瑟瑟發抖,淑妃也不睬她,只命人加把力氣。
秀兒終於熬不住,正要開口之時,外頭太監來報:“睿貴妃駕到。”
淑妃和穆清瑤對視一眼,雙雙起身相迎。
睿貴妃一身正裝,雍容華貴,氣度莊嚴,一來,便冷着臉直接坐上正位,淑妃位份原就比她矮了一截,倒也不生氣,與穆清瑤兩個在側位上坐下。
“淑妃,你這是濫用私刑。”睿貴妃一進來,便直接發難。
淑妃半欠了身子道:“回姐姐的話,秀兒乃是妹妹宮裡之人,妹妹責罰她,算不得私刑。”
“普通的責罰自然可以,但是,你連刑部的刑俱都用上了,還不算麼?”睿貴妃冷聲道。
淑妃默然,並不說話。
睿貴妃冷喝道:“住手,放開她,本宮要去太后那
要去太后那告你,淑妃,你也太大膽妄爲了。”
淑妃皺了皺眉:“不知姐姐要告妹妹什麼?宮裡也不是沒有人動用過刑俱,司空見慣的事,姐姐何必認真。”
“皇后被廢,本宮便是宮裡位份最高的主子,除了本宮有資格動用刑俱,淑妃,你還不夠份量,且皇宮之事,也由不得你來作主。”
睿貴妃也不裝了,直接了當地說道。
“姐姐說得不錯,妹妹確實沒有姐姐品極高,但是,如果是手掌鳳印呢?”淑妃不緊不慢地回道。
“不可能,你怎麼可能手掌鳳印,你一無寵,二無子,無依無傍,除了有世子妃給你撐腰,你什麼也不是,憑什麼讓你掌鳳印?”睿貴妃果然激動起來,廣袖一揮道。
“姐姐瞧瞧這個是什麼?太后娘娘才下的旨意,沒傳達到長春宮麼?那是妹妹行事不周,妹妹立馬改,現在向你傳達就是。”淑妃輕描淡寫地將鳳印託在掌心裡,舉着。
睿貴妃一雙明麗的眸子死死地盯着鳳印,她與皇后鬥了二十年,什麼都強過皇后,可偏就是這塊小小的鳳印一直壓她一頭,幾十年都無法翻身,本想着,皇后死了,鳳印就該由自己來掌管……
就象被抽乾了血氣的木乃伊,睿貴妃整個人都是僵的,直直地瞪着鳳印。
淑妃卻又漫不經心地將鳳印又舉高了些:“姐姐可看清楚了?現在,這後宮,掌印的就是妹妹我,睿貴妃,你見了鳳印不行禮麼?”
睿貴妃後知後覺地起身,萬般不情願地向淑妃拜了下去,眼皮垂下一瞬,目光怨毒無比。
“起來坐在一旁吧。”淑妃收起臉上的笑容,神情也莊重起來。
穆清瑤在一旁冷冷地看着,睿貴妃原本想着這塊印章他勢在必得,沒想到,用盡心思,卻被淑妃輕而易舉地拿在手裡了,她的精神似乎都被這塊小小印章擊垮,神情委頓了很多。
原本見睿貴妃進來,秀兒以爲有救,如今見睿貴妃都不得不屈服於淑妃,頓時絕望起來,嘴一歪,正要咬舌自盡,誰知一個茶杯扔來,正好砸中她的臉,牙都砸碎了兩顆。
“想死,沒那麼容易。”穆清瑤冷冷地說道,緊要關頭,可不能讓秀兒就這麼死了。
秀兒求死不成,也知道,自己再硬挺下去,家人全都會遭殃,只好含着一口血道:“奴婢招就是了,奴婢與昨日領隊的禁軍小隊長有私情。”
這就是了,不然,怎麼都說不通。
正好驟風也來報,說林統領在外頭請罪。
淑妃讓人召林統領進來,林統領向穆清瑤跪下:“臣有罪,是臣管理疏忽,才讓手下人鑽了空子,請世子妃責罰。”
眼裡根本就沒有睿貴妃和淑妃。
他是權臣,手掌五萬禁軍,是後宮妃嬪們爭相拉攏的對象,但林統領以前給人的印象是隻忠於皇帝,對後宮嬪妃素來不假詞色。
但對穆清瑤卻恭恭敬敬,這讓睿貴妃越發的咬牙切齒。
“將軍請好生整肅禁軍,非常時期,再不可出現昨日之紕漏。”穆清瑤冷聲道。
“是,臣知罪,會認真整肅禁軍,請世子妃放心。”林統領道。
林統領退下後,睿貴妃起身就走。
淑妃道:“姐姐急什麼,還有好些熱鬧沒看完呢。”
睿貴妃頭也沒回,淑妃冷喝一聲:“齊嬤嬤,你還不認罪!”
齊嬤嬤嚇得腿腳一軟,跪了下來。
“說,爲何要指使秀兒火燒尚衣監,又爲何要挑唆七皇子殿下打我,今日不說出個子醜寅卯來,本宮決不罷休。”
睿貴妃的背影果然僵了僵,她隨即轉過身來,冷冷的,譏誚地瞪着淑妃:“你不就是想找本宮的把柄麼?你也別問了,就是本宮指使她的,你又能耐我何?把本宮打入冷宮,還是治本宮的罪啊?本宮就坐在這裡,你下旨吧,淑妃娘娘。”
淑妃怔住,沒想到她如此囂張,是,睿貴妃有子,還是個皇帝和太后都很看重的皇子,連晉王也欣賞的二皇子,淑妃能將他的生母如何?
莫說只是代掌鳳印,就算真是皇后,也不敢將睿貴妃如何。
可就這樣放過她麼?
淑妃很不甘心,但確實也沒有法子。
穆清瑤冷笑:“你們可都聽見了,淑妃娘娘親自承認,指使景仁宮的奴婢放火燒尚衣監,擾亂宮廷秩序,教唆皇子毆打皇妃。”
睿貴妃冷冷道:“穆清瑤,雖說你是世子妃,但這是內宮,有你說話的份麼?別人怕你,本宮可不怕你,你有本事讓阿離過來,給本宮這個姨媽下毒,看他敢不敢!”
穆清瑤笑道:“阿離自是不敢給您下毒,不過,姨媽竟然如此敢作敢爲,那應該不會不敢在這張供紙上劃押簽字吧。”
穆清瑤說着,將一旁的宮女寫下的供氏伸過來。
睿貴妃不屑地奪過,隨手撕得粉碎:“本宮偏不呢?”
“沒關係,反正全景仁宮的人都是人證。”穆清瑤也不急,突然指尖一彈,一股輕煙向睿貴妃飄去,睿貴妃來不及掩嘴,就已經吸進了不少氣體,頓時,感覺渾身似火在燒一般。
“你……你竟然敢給本宮下毒?好大的膽子。”
“下毒?誰瞧見了?你,還是你,還是你?”穆清瑤一臉無辜地指着景仁宮裡的太監宮女問。
“本王沒瞧見。”七皇子響亮地回道:
亮地回道:“本王只聽見睿貴妃犯下罪行卻死不認帳。”
睿貴妃似乎這才注意到七皇子:“你……小混蛋,你胡說什麼。”
七皇子笑着從坐位上跳起:“你說是阿離嫂子給你下了毒?她就是下了你又怎麼樣?你能奈她何?治她的罪麼?還是打她一頓?娘娘你敢麼?”
他完全是睿貴妃方纔那副耍賴而囂張的語氣。
睿貴妃腹痛如絞,氣得話都不說不出來了。
穆清瑤卻起了身,對淑妃道:“宮裡的事就拜託娘娘了,儘管大膽整治,再有不服周管的,給我稍個信就是,本妃身上的毒藥多了去了,隨便用。”
說着,她便扔下痛得屈扭着身體的睿貴妃,大步向殿下走去。
睿貴妃實在受不住:“瑤兒,瑤兒,你慢着,給我解毒。”
穆清瑤回頭冷冷地看着睿貴妃:“我可不懂毒,姨媽可別冤枉我。”
睿貴妃見她耍賴,氣得咬牙切齒:“穆清瑤,信不信本宮現在就去慈寧宮。”
穆清瑤冷冷道:“皇祖母心疼二皇兄,是做祖母的對孫兒的疼愛,你老用這一招利用她的心軟,相信皇祖母也會厭倦,可莫要到時候,連二皇兄也害了。”
睿貴妃聽得一怔,終於眼圈紅紅道:“我認輸了還不行麼?快給我解藥。”
氣勢比先前弱多了。
穆清瑤也知道,要見好就收,否則讓太后知道還是不好,畢竟太后已經有言在先,要優待睿貴妃。
但是,似雪的事還沒完,與睿貴妃的爭鬥還纔開始呢。
因爲了有了淑妃幫助,後宮很快就安靜下來,不過,不少年輕宮妃隔三差五地染病,還且還都是急病,半月不到,便有三位嬪妃暴病而亡,太后知道了也不多言,王妃倒是擔心起來,叫來穆清瑤問:
“宮裡可是有疫情了?怎麼好端端的連死了三個年輕妃子?”
穆清瑤好笑道:“死了不是更好麼?難道娘真想讓她們去太廟,守着青燈古佛熬日頭麼?”
王妃點頭:“也是啊,那樣熬着還不如死了的好。可是,好死總不如賴活着啊……”
穆清瑤笑道:“娘,她們願意死的,您就別操這份心了啊,如今有淑妃替您打理着後宮,等父皇即位,後宮清靜許多,不好麼?”
“好是好,可是,你怎麼會想着讓淑妃打理後宮啊,這幾天,我一進宮就被姐姐拉去,沒少在我跟前哭,弄得我的心酸酸的,也好難受。”王妃苦着臉道。
“那您就別總去睿貴妃那兒了,多去淑妃宮裡坐坐,也向她討教幾招治宮的法子。”穆清瑤道。
“可王爺說,讓我少去淑妃宮裡,說淑妃有毛病,聽說當年,她還與太子有些暖昧不明呢,王爺最不喜歡這種人了。”王妃搖頭道。
看來,是有人在王爺跟前嚼舌根子,壞淑妃的名頭。
不過,王爺只是不讓王妃與淑妃多接觸,並沒有反對淑妃打理後宮,就說明王爺還是相信穆清瑤的眼光和手段的。
穆清瑤便將此事放下,不再事事操心,只是王妃這裡,讓墨玉緊跟着,有什麼事,天天及時向自己彙報。
睿貴妃似乎也消停了不少,穆清瑤的心思就轉向了賀相。
每每從宮裡回來,穆清瑤必定要去看望果兒,抱着他逗弄一陣,果兒九個月了,會哪呀學語,偶爾會叫一聲孃親出來,讓吳媽喜得合不攏嘴:“……將來肯定是個口齒伶俐的。”
穆清瑤很喜歡果兒,也許是骨子裡那份對公孫昊的情還遺留着吧,看着放小版的公孫昊,純淨而又可愛的小臉,心情會安寧很多,似乎還帶着淡淡的期盼。
穆清瑤知道,這種感情不屬於自己,屬於原身,但她也不排斥,只是個沒了父親的孩子而已,父輩的過錯,與他何干?
果然有時侯會抓住穆清遙的手指往嘴裡放,時不時的看着她喊娘,穆清瑤就感覺一陣心酸,是時候帶着果兒去見賀雪落了。
但朝堂上,對賀相的清算正如火如荼,許多大臣都主張晉王登基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殺賀相以安民心。
晉王雖然未首肯,卻也被這些奏摺弄得頭痛,偶爾回府便會叫夜笑離過去商議。
這天,把穆清瑤也叫了去:
“瑤兒啊,對於賀相的事,你有什麼看法?”
穆清瑤也知道,晉王爲了賀相的事頭痛得很。
晉王一開口,穆清瑤眼圈就紅了,也不說話,隻眼淚汪汪地看着晉王,晉王還沒作聲,夜笑離就皺眉了:“父王,您該知道,賀相是阿瑤的生父,您問她這個問題,讓她如何回答?”
晉王瞪他:“如何回答,她的答案還不明顯麼?拿雙淚眼對付本王,本王還能怎麼辦?”
穆清瑤道:“父王,能不能不殺,只流放也行。”
“不能,一定要殺,殺了才能安民心。”晉王苦腦道。
穆清瑤轉身就往外走。
“做什麼?”晉王喝道。
“劫牢去。”穆清瑤頭也不回。
晉王氣得指着夜笑離:“瞧瞧,瞧瞧,這麼大膽的話她也敢說。”
夜笑離已經追了出來,頭也不回道:“娘子,我給你開路。”
晉王氣笑,對穆清瑤道:“還有三天,你去見見他吧,不過,本王法外施恩,把他的女兒,你的姐姐給赦免了,讓她住回賀家吧,賀家人也不動,只殺
不動,只殺賀初年一個。”
穆清瑤怔住,赦免賀雪落,賀相會很高興吧,他原就想以自己的命,換得賀氏一族的安寧,果然做到了。
賀相那麼疼愛賀雪落,肯定會給她的下輩子做個安排。
穆清瑤再不遲疑,抱着果然便往刑部大牢去。
讓穆清瑤意外的是,賀相反而白胖了了些,賀雪落也是,這些日子,關在大牢裡,遠離權勢紛爭,吃的也是夜笑離吩咐人特供的,營養齊全,所以,賀相反而胖了些。
見穆清瑤抱着果兒來了,賀相清潤的眸子裡就閃着慈愛的笑意:“瑤兒怎麼來了?來,寧兒,讓外公抱抱。”
“爹,我給寧兒改了名字,以後他就叫果兒了。”穆清瑤很自然道。
這一聲爹還是讓賀相眼眶一紅,驚喜地看着她。
穆清瑤反而有點不好意思了:“你不認我,我就不能叫麼?早就知道你的我爹了,只是,你也太過份了,爲什麼這麼長時間都不管我啊。”
賀相的眼淚頓時就沒忍住,想要將她攬進懷裡,一旁的賀雪落卻一把扯住賀相,一臉驚詫:“爹,她叫你什麼?”
“雪落,瑤兒是你的親姐姐。”賀相柔聲道。
“姐姐……”賀雪落還是有點沒回過神來。
“不錯,她就是你的姐姐,只是同父異母。”賀相拍了拍賀雪落的手道。
賀雪落皺了皺眉,突然睜大了眼睛:“你是我姐姐?你是我姐姐?”
穆清瑤點了點頭,雖然不想承認,但血親關係擺着,不認也不行啊。
“那你還不放我出去,讓我在這牢房裡受苦。”賀雪落一臉怨憤道。
“雪落,你又犯病了。”賀相歉意地看穆清瑤一眼道。
“爹,你之所以任我關在牢裡這麼久也不放我出去,也是因爲她是我的姐姐,因爲我害了姐姐,所以你要懲罰我,對嗎?”賀雪落似乎抓住了重點。
賀相皺眉:“你以前也太任性了。”
賀雪落呆呆地點了點頭:“是啊,我太任性了,還曾經親後捅了姐姐一刀呢。”
穆清瑤想起初穿過來時,左胸前的那一刀,至今還有刺痛感。
“以前的事別說了,你姐姐也不會再計較的。”賀相勸道。
“是啊,不能計較了,她也沒少害我,如果不是她設計,我也不會被公孫昊強暴,姐姐,咱們算是扯平了麼?”賀雪落認真地看着穆清瑤,大眼清澈乾淨。
這樣的賀雪落顯得真實了許多,沒有了往日的算計與囂張,可以說,她其實是很可愛的。
“嗯,扯平了,你要不要抱抱果兒。”穆清瑤把孩子向她遞過去。
“你幫我養着的?好象長大了許多呢。”賀雪落的眼神落在孩子身上,就沒挪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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睿貴妃肯定會清理的,不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