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汪嬤嬤挑眉,估計沒料到謝燕娘會拒絕,似笑非笑道:“姑娘真不從角門進府?連我也不知道大門什麼時候修好,難道一直在外頭乾等着?老爺和太太都在府裡等着,姑娘就不能委屈一下?”
“委屈?從角門進府怎麼就委屈了?”謝燕娘還是十六歲沒見過市面的小村姑,身上穿着柳紫芙改小的花衣裳,跟京中的貴女服飾格格不入,十足的土包子。
手裡的包袱,也是舊衣簡單剪裁而成的,不知道穿了多少年,早就刷得發白。也就謝燕娘當寶貝一樣緊緊抱在懷裡,連睡着的時候都沒撒手。
汪嬤嬤很看不上她的小家子氣,原本以爲謝燕娘接着回謝家認祖歸宗,肯定聽聽話話的,讓做什麼就做什麼,如今竟然開竅了,說什麼都不要從角門進府。
她收了大小姐的荷包,今兒這事沒辦成,怎麼也說不過去。
只是謝燕娘想在府門外等着,那就讓她等。汪嬤嬤就不信了,在外頭站半天,這小姑娘還不屈服,乖乖跟着自己走角門?
謝燕娘一臉懵懵懂懂地反問,叫汪嬤嬤噎住了,她冷哼道:“我說的是姑娘在外頭等的委屈,是姑娘聽錯了。”
一直“我”,連“奴婢”二字都省下了,顯然汪嬤嬤從頭到尾都沒將她當作是謝家小姐來對待。
她像是怯弱地低着頭,沒讓汪嬤嬤看見自己嘴角一抹嘲諷的笑意。
謝老爺當初看上了柳紫芙,金屋藏嬌,說好等事情一結束,就帶回去當姨娘的。
柳紫芙以前是大戶人家的大丫鬟,做正房太太是不能夠,做一個富商的姨娘是綽綽有餘了,便一門心思跟着謝老爺。
誰能想到,懷上孩子的時候,謝老爺心花怒放,請了嬤嬤伺候,因爲出遠門,還了留下心腹管家照顧着,事事精心,等孩子落地,不是個帶把的,立刻翻臉無情,把柳紫芙扔下,獨自回去了?
都說謝老爺風流多情,無情還差不多。
一個私生女扔在外頭,十幾年來沒理會過,如今卻派人去帶回來,只說是謝家血脈不能流落在外。騙騙單純的柳紫芙和謝燕娘就算了,除了她們兩母女,誰會信這種鬼話?
反正如今的謝燕娘,是一個字都不信的。
汪嬤嬤掉頭就走,既然謝燕娘想要在外頭吹冷風等着,自己也就成全了她。
不過看樣子,謝燕娘壓根不明白從大門和角門進去的區別,柳紫芙那個狐媚子,也來不及告訴她這些大戶人家的規矩。
她冷笑一聲,外室便是外室,實在上不了檯面,女兒也是如此。
謝燕娘吸吸鼻子,如今正是秋末,她穿得單薄,包袱爲了輕便,也沒帶多少厚實的衣裳來。
柳紫芙省吃儉用,多數用舊衣改改給她穿,也沒幾件能拿得出手的衣裳來。
身上這件,還是前年自己身量高了許多,才特意買的陳年衣料。價錢便宜,也算厚實,穿着比舊衣舒服多了。但是在這裡,謝燕娘這件所謂的新衣,連汪嬤嬤這樣一個婆子的衣裳都比不上。
謝燕娘想到自己當年如何的自卑,感覺她跟謝府格格不入。
如今卻是覺得無所謂,綾羅綢緞她也穿過了,也不外如是。衣裳是用來禦寒裹身的,穿什麼不都一樣?只是穿什麼,代表的是臉上的體面罷了。
她打了個哈欠,想到在馬車裡做的怪夢,不由漲紅了雙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