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螢正沉浸在心事中,忽然聽到身邊有人道:“可遇到熟人了,今日的午餐有着落了!”
流螢只道那人是同別人說話並沒有在意,誰知那人見流螢不理他,伸出一雙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一臉不屑道:“流小姐,怎麼,想裝作不認識恩人了?”
流螢一怔偏過頭來,對上的是一張棱角分明的俊逸臉龐,清冷的眸子裡,帶着多年來未曾改變分毫的孤傲與冰冷,猛然發現眼前之人竟是梅落塵,流螢當即展顏一笑,樂道:“恩公,真是巧啊,你怎麼也在……”
“噓……”梅落塵白她一眼,伸出食指擋在脣邊,轉身看向亭中的墨妍。
“在這裡呢……”流螢話未說完硬生生被憋會肚內,不禁露出一臉吃癟的表情,默默轉頭也看向亭中的墨妍。
梅落塵微微斜眸看着流螢柔美的側臉,脣邊露出隱隱一笑。
不多時,墨妍表演完畢,欠身向衆人行禮,梅落塵此時方纔轉身看向流螢道:“丫頭,你準備請主人去哪兒吃飯?”
“誰是你的丫頭?!”流螢見墨妍已經走下亭子,心內本就着急,眼下又被他纏住,從懷裡掏出一百兩的銀票塞入梅落塵手中道:“給你,想吃什麼吃什麼去!”
說完,流螢也不等他回答,擡腳便走,梅落塵一把拉住流螢的胳膊把她給拽了回來。
再次牽痛傷口,流螢痛得蹙眉,梅落塵清風朗月般的眸子,看似無意地從流螢受傷的右肩上掃過,鬆開她的胳膊道:“打發叫花子呢?對待恩人,你就是這樣忘恩負義的?”
流螢眼看墨妍已經上了花車,正色道:“落塵公子的大恩,我不會不報,但眼下我有事要辦,公子若是有什麼事,明日可去流府尋我。”
梅落塵卻不管她的着急,靠近她耳邊輕飄飄道:“我勸你還是別費什麼心思了,她不是你要找的那個人。”
流螢擡眸微微一笑,看着他故作不明道:“我並沒有想要找誰啊,落塵公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是麼?”梅落塵無所謂地一笑,抱着胳膊轉開話題道:“劉老闆生意做得那般大,不會連請我吃頓飯的功夫都沒有吧?”
流螢微微一頓,顰起峨眉一臉迷惑不解地看着他道:“落塵公子,你說的話,我怎麼越來越聽不懂了呢?”
“聽不懂?”梅落塵微微一笑,用流螢從未見過的戲謔口吻道:“那,要不要找個地方坐下來,也好讓我好好解釋給你聽?”
流螢眼眸一黯,看着他淡淡一笑:“我看,沒這必要吧。”
“既然流小姐不敢,那就算了,後會有期。”說完,梅落塵向流螢一抱腕,擡腳昂首闊步地走在了前面,竟是不再去管流螢。
看着他比四年前更加寬厚的肩,高大的身型,流螢心靈再次受挫,原以爲她長了六年已經變得很偉岸了,結果看到當年的少年一個個都變得更加高大,她才發現,無論自己的言行怎樣低俗,行爲怎樣粗獷,依然掩蓋不了自己很瘦弱、很不像個男人的事實!
“我有什麼不敢的!”見墨妍早已離開,流螢索性掄起小腿跑到了梅落塵前面,就和他出去坐坐,看看他到底知道些什麼,有什麼好怕的!
原本流螢只想找個普通的酒樓請梅落塵用餐,誰知他目標明確地直奔京城最豪華的臨雲閣而去,害得流螢躑躅在身後,始終不願上前。
經過那次與秦初雲的“親密接觸”之後,流螢只要碰到和秦初雲有關的事物都會避着走,沒想到梅落塵這次竟然直接領着她就到了秦初雲的地盤,她總不能讓救命恩人換家酒樓用餐吧。
臨雲閣設在門口的迎賓,往日裡見到那些個衣着普通的人,都會“友善”地提示人家,這裡面的消費很貴,流螢滿心滿意地巴望着他們能把梅落塵給轟走,誰知道往日裡那些個狗眼看人低的傢伙,竟然一臉諂媚地迎上前來,忙不迭地招呼:“這位公子,樓上雅座請。”
梅落塵目不斜視地上了樓,流螢盯着他的後背都快盯出兩個窟窿了,內心思忖着他明明穿的就是個落拓書生的樣子,哪裡看着像有錢人的樣子呢,還樓上雅座有請,樓上雅座那可都是達官貴族纔會去的地方,什麼眼神!
梅落塵上了二樓,環顧臨雲閣上下,見酒樓內的每樣裝飾擺設都特別精緻,雖然有很多都是大瀝不曾有過的東西,但搭配起來卻融洽和諧,處處顯示出主人的品味與匠心獨具,不禁微微一笑讚道:“臨雲閣果然是名不虛傳。”
“有什麼了不起!”流螢隨着他的目光掃過去,酸溜溜地說了那麼一句,不防腦門嘭得一聲就撞到了梅落塵的下巴。
“丫頭,你撞疼我了。”梅落塵寸步未動,就那麼看着流螢的頭頂,摸着自己的下巴。
流螢面容一紅,接連後退幾步,白了他一眼,冷哼道:“疼死你!”
梅落塵冷笑道:“我要是死了,就讓你陪葬!”
“你還真當你是我主子了,還讓我陪葬,做夢去吧!”流螢一把推開定好的包廂門,走了進去坐下道:“看在你曾經救過我的份上,你要是死了,我會記得給你多燒些紙錢的,也會記得讓扎紙人的工匠多扎一些漂亮的女人一起燒給你!”
“忘恩負義的丫頭!”梅落塵從鼻孔裡噴出一股惡氣,擡腳跟着進了包廂,隨後毫不客氣地叫來小二點菜。
小二這裡還未將菜名報出來,那裡梅落塵就開始憑着記憶,將適才在廳堂內看到的菜單挑最貴的一一報了出來:“清燉蟹粉獅子頭來,八仙過海鬧羅漢、紅拔魚翅、龍身鳳尾蝦、醉蚌肉、蛤蜊黃魚羹、紅燒果子狸……”
流螢聽得頭皮發麻,在桌子底下就開始掰着手指頭算賬,一盤清燉蟹粉獅子頭就得四十八兩了,再加上八仙過海鬧羅漢三十七兩,一共八十五兩,再加上紅把魚翅五十六兩……這得多少錢,這得多少錢啊!這人還真是不客氣啊,這一頓飯下來,夠普通老百姓過活好幾年了都!就算他救過自己一命,也沒必要這麼坑她吧?她可是一向很節儉的好不好!
梅落塵瞥了流螢一眼,嘲弄道:“喲,丫頭,你別是心疼你那些錢了吧?瞧你那小臉上的肉都在顫的小樣兒。”
“哪能啊!”流螢馬上把自己的小臉笑成一朵花兒,諂媚道:“受人點滴當涌泉相報,何況是救命之恩,我不心疼,恩公想吃什麼點什麼。”
“呵呵……”梅落塵揚眉一笑道:“那好,再給我來一盤一卵孵雙鳳……”
流螢一聽趕忙擡手擦汗,這幸好她還有其他收入,否則就憑着她流府小姐的那點兒月銀,她能被梅落塵整得當場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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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落塵看着流螢臉上那比哭還難看的笑臉道:“瞧你那點兒出息,讓你花這麼點兒小錢就肉疼了?”
“小錢你還好意思說小錢,我一個月的月銀也就才十兩,你這一頓吃完,我幾年的零花錢都沒有了!”這次流螢可不在打腫臉充胖子了,再說了這纔是作爲流府小姐正常的反應,若是她仍然在那兒鎮定自若的坐着,豈不是讓他更加坐實了她是劉明的猜測了嗎?眼下,不管他是猜測也好,試探也罷,她都不會露出蛛絲馬跡讓他有跡可循的!
“喲,那可怎麼辦?”梅落塵看着整埋頭記得不亦樂乎的小二道:“不好意思,請問能不能退一些菜走?”
小二一臉尷尬笑容,看着流螢,流螢小手擺了擺道:“算了,大不了把我娘爲我準備的嫁妝當掉一些,人還能被錢給逼死麼!”
流螢滿心以爲她這樣一說,梅落塵一定會隨便點兩個菜將就一下,誰知他直接就揮手讓小二下去了:“那就這麼定了,你先下去吩咐廚子做吧。”
小二一走,流螢立刻泄了氣地在梅落塵對面坐下來,雙手托腮,兩眼前飛的都是銀子啊,銀子啊……
“還在心疼你的嫁妝呢?”梅落塵自顧自得斟了一杯茶,端在手心裡看着流螢笑道:“別怪我沒提醒你,既然你已經是我的人了,你那嫁妝自然也是屬於我的,爲那些不屬於你的身外之物心疼,何必呢?”
“我何時賣身給你了?”流螢斜睨着他,一臉地不以爲然,這個人怎麼越長大越討厭啊!
“難道你忘了?”梅落塵眨了眨眼,看着流螢提示她道:“當年,我曾給你兩個選擇,要麼還錢,要麼就留下來給我當個洗腳的丫頭,你當初可沒有還錢給我,那麼你自然就算是選擇了第二項,做我的丫頭了!”
“切,多少錢,你說個數吧!”流螢放下抱着臉頰的手,一臉氣勢洶洶地看着梅落塵,看他點菜的那股狠勁,就知道他不是個善茬,不過,爲了早了和他脫離關係,遠離忘恩負義的罪名,流螢還是充分做好被他獅子大開口的準備。
“既然你想用錢來贖身,那麼我就給你這個機會,嗯……”梅落塵垂下頭來,沉思了會兒,忽然擡頭看着流螢道:“你就給十萬兩黃金好了!”
“你怎麼不去搶!”流螢給自己斟了一杯茶,端起來咕咚咕咚就喝了下去,真是恨不得把手中的茶盞直接就砸到他頭上去!
梅落塵看着流螢就快要揍人的表情,冷冷一笑道:“沒有金剛鑽別攬瓷器活,瞧你財大氣粗的樣子,我還以爲你有多少錢呢!沒想到十萬兩黃金就把你給嚇唬住了,你可知天下魁首墨妍的初夜是多少?十萬兩黃金!難道說,你的身價,連一個妓女的初夜都不值?”
流螢一拍桌子碰得一下站了起來,怒視着梅落塵道:“住嘴!”
伴隨着那一聲巨響傳來,包廂的門被小二推開,秦初雲身着白色錦袍光芒萬丈地邁了進來道:“落塵兄,你這是怎麼了,竟把這位小姑娘惹得這般生氣?”
流螢只覺得心臟被人用大錘錘了一記,嘭得一聲跳得都快蹦出胸腔了,慌忙埋下腦袋,看着地面。
梅落塵攤攤手,搖頭道:“誰知道這是什麼年頭,一個小丫頭也敢對主子發那麼大的脾氣了。”
小二將梅落塵所點菜餚一一在桌上擺好,秦初雲揮手示意他下去,撩起袍子在一旁早已準備好的坐墊下坐下道:“沒想到落塵兄竟會來此,真是榮幸之至,只是不知梅兄何時也有了使喚丫頭了?”
“啊……”梅落塵看着流螢深深埋下的腦袋,微微一笑道:“我們失散了六年,就在不久前方纔遇到,只可惜她卻不願意承認我這個主子了。”
“哦。”秦初雲淡淡一笑,卻是不再細問詳情,他怎麼看梅落塵的樣子,都是在逗弄那小丫頭,難得他也會對一個女孩子感興趣,他自然是不會插手過問。
梅落塵見流螢頭越垂越低,打趣道:“丫頭,你眼前這位,就是出十萬兩黃金買墨妍初夜的無雙公子,不如你擡起頭來給他看看,看看他是否願意出十萬兩黃金爲你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