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若爲了南燕的社稷,她本不該有所隱瞞,可是要她跟祁敬之說實話,這話也沒那麼容易說得明白,若她告訴祁敬之蕭家在南燕有探子的事情,祁敬之肯定得問她爲什麼會知道,這她要如何解釋?
是以葉棠花也只能自己糾結,可還沒等她糾結出一個結果來,就見身前祁敬之扭過頭來問她:“關於西遼和蕭家的事情,你知道了多少?”
葉棠花讓祁敬之嚇得一愣,下意識地遮掩道:“也、也沒知道什麼,就是覺着蕭嬪不大對……”
“是嗎?”祁敬之彷彿有些失望,想了想又道:“蕭家不大對勁,你平日裡小心着些。尤其是蕭嬪送的東西,千萬別動。”
……這她比誰知道的都早哎。
“說起來,蕭嬪在宮裡宮外似乎有幫手,陛下可查出眉目來了嗎?”葉棠花想了想,覺得得給祁敬之提個醒兒,不能明說,就拐彎抹角地旁敲側擊一下吧。
祁敬之一怔,扭過頭去看着她:“蕭嬪在宮裡宮外有幫手?你怎麼知道的?”
葉棠花眨了眨眼睛,歪了歪頭:“前些日子蕭嬪送我的香料,雖然不知道里面有沒有摻雜什麼奇怪的香料,但是外面用來掩人耳目而包裹的各色香料裡頭可是含有麝香的啊,設若蕭嬪懷孕的事情是真的,那她絕不可能親手調製出這些香料,必定要假人之手,而宮中對麝香的管制又異常嚴格,蕭嬪一個人怎麼可能有法子弄到麝香呢?她又不比咱們南燕閨秀,家裡頭能偷偷捎帶些東西進宮。”
“香料……那香料你用了?”祁敬之猛地回身立住,臉上表情難看。
“沒有……我知道那裡面有麝香,怎麼可能會亂用?又不是什麼好東西。”葉棠花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
祁敬之鬆了一口氣,復又點點頭:“那就好……你們家已經有了那雲霧茶了,設若再加上那香,我可真不知該拿葉家怎麼辦了。”
“香和茶葉怎麼了?”葉棠花一怔。
“那茶和香料單獨接觸一樣的話並沒有什麼大事,最多喝了那茶可能中毒,但設若兩種東西同時接觸,積累一段時間之後就會中一種奇怪的毒藥,據朕的瞭解,若人中了這種毒藥,蕭嬪那頭兒再通過一種特殊的方法,似乎是能夠控制人的心神乃至一舉一動……現在宮裡頭似乎已經有了被控制的人,所以朕纔開始着眼這件事的。”祁敬之領着她繼續往宮外走,順便將關於香料與茶的情報跟葉棠花一一道來。
葉棠花一怔,微微蹙起眉頭來沉吟了一會兒,驀地擡起頭來:“怎麼,蕭嬪是拿葉家練手呢?”
“朕原不這麼覺得,但今兒聽你這麼一說,才發現好像是這麼一回事兒,這也難怪她平素裝得那麼溫婉,今兒去攔你的時候卻好像臉都綠了,不明不白讓她吃了這麼一個啞巴虧,你也真算有些本事了。”祁敬之微微一笑。
葉棠花並未答言,只是冷笑而已,難怪蕭嬪的父親在先前十幾年之間都不曾找從前的禮部尚書請求調任,卻在葉遠志剛剛調回禮部的死後開始三天兩頭的上門,西遼的計劃固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則是想要找機會給葉遠志送各種禮物,包括香料吧?
在先前的兩個月,葉遠志的表現不出她的意料,所以她也就沒發現什麼異樣,現在想來,只是那香料不曾奏效,亦或是葉遠志不曾去葉沐氏那裡,所以沒有喝到葉沐氏的茶吧?所以蕭嬪才轉移了目標,轉而贈予她香餅?
葉棠花想到這裡,心中驀地一驚,當初李姨娘還在的時候,葉遠志一般不會去葉沐氏那裡,但在李姨娘不在葉府的日子裡,葉遠志就是再不甘願,每天也必須要去葉沐氏那裡坐坐,設若那香料他也一直在用的話……
她想到這裡,只覺得心頭一緊,葉遠志會不會已經被控制了?……
祁敬之似乎並沒有料到這一層,還在絮絮地念叨着:“……總之萬事都要小心,現在朝堂上不太平,江湖上也鬧騰得很,誰知道這些人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大過年的也不曾消停,如今年過完了更是鬧騰……”
“皇上,清商有件事,恐怕得跟您交代一下。”葉棠花咬了咬下脣,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牽涉到南燕朝廷,這不是她可以任性的事情,況且憑她一人之力,也實在難以做出什麼建樹來。
“嗯?什麼事?”祁敬之一面走着一面不經意般地一回頭,等着她說話。
“其實……家父有可能已經中了這種奇毒,清商不敢肯定,但還是希望皇上能夠提防。”葉棠花嘆道。
祁敬之嚇了一跳,登時住了步子回過頭來:“什麼時候的事?你又是怎麼知道的?”
“皇上應當還記得,前些日子清商曾經告過狀,告狀的時候那李姨娘曾經親口說出,蕭楚閣爲了求家父替他美言幾句,讓他調任到兵部去,曾經給家父送過禮,家父也曾經親口承認過,他從蕭楚閣那裡收到過香料,只不過那香料上鏨着龍涎香幾個字。掛羊頭賣狗肉是蕭嬪的拿手好戲,難保蕭楚閣玩不出這一手,從前清商不曾留意過這些,如今想來才知道事情複雜,也不知父親如今究竟有沒有着了道,皇上最好也還是防着點兒……”葉棠花低着頭,低聲地說着這些。
祁敬之點了點頭,只覺得頭疼不已:“真沒想到,還有這麼一件事……葉卿家雖然爲人糊塗些,政事上還算是個好手,到底也是中過狀元的人,真要就這麼突然不能用了,朕手頭上一時間也找不出來那麼個合適的人來管禮部這些爛攤子,但又不能就把人這麼扔在這裡……”
“皇上,社稷爲重。”葉棠花嘆了口氣,也不知道自己這算是幫忙還是添亂了。
祁敬之低頭想了想,點點頭:“朕不能因爲這麼個沒影的事兒,就把朝中大員說處置就處置了……禮部尚書的位置還需要葉卿家做着,至於平日裡,清商就多留意些,設若發現葉卿家不大對勁兒,及時跟朕說吧。”
“清商知道了。”葉棠花點了點頭,算是暫且應下了。
此時,南詔驛館裡,幾個皇子甫一回來便摒退了所有的下人,又令自己的親兵將房間層層圍起,這纔敢放心地交談。
閣龍頗此時全無在宴會上的大大咧咧,反而是眼放精光:“咱們收到的情報果然是真的,看來那羣人想要合作的心是很誠的呢。”
“一羣叛國的敗類……不過也真是多虧了這羣敗類,咱們如今才能這樣輕易地抓住南燕皇帝的心思。”閣龍伽坐在椅子上,不緊不慢地吹着茶水,吹了半天正想要喝,想了想卻又放下了,看向閣龍般:“三弟,且先不要把事情的結果撂給他們,再晾他們兩天,別再讓他們以爲南詔上趕着求他們似的。”
閣龍般低聲應了聲是,復又搖搖頭笑開:“不過也真沒有想到,南燕的皇帝居然出了個多情種子,不是都說最是無情帝王家麼?這南燕皇帝還真讓人刮目相看……”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卻又求之不得,自然也只能通過別的方式寄託自己的感情了,不過咱們還是有些失算,沒想到那女人雖嫁了人,卻還留下一個和自己如此肖似的女兒,設若沒有那丫頭,咱們的計劃豈不是能更好地實施了?何至於像如今這樣大打折扣?居然讓人打發到花園子裡住着……”
“欲速則不達,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過大哥也不必太過憂心,那丫頭雖然很礙事,但她很快就礙不了咱們的事了……”閣龍頗說着,不由得低低笑了起來。
“哦?二弟這麼說,莫不是西遼那頭有了什麼對策嗎?”閣龍伽聽到這裡,不由得側目望去。
閣龍頗笑道:“且不說西遼此來本來就存着心思,就衝着丫頭讓西遼如此丟人,西遼也不可能把這丫頭留給南燕吧?”
閣龍般訝然道:“二哥的意思是,西遼想要跟南燕和親?”
“自然是如此了,也沒個南燕年年從西遼娶姑娘的道理吧?有借有還,再借不難麼?西遼嫁了那麼多公主過來,總該娶走一個纔是吧。”閣龍頗坦然點了點頭。
閣龍伽皺起眉頭來:“這個恐怕不一定吧?仔細想想,上一個西遼公主嫁到南燕來,也是二十幾年前的事情了,西遼已經這麼多年沒有跟南燕提過和親的事情了,如今乍一開口便要人家這般出色的才女,南燕能答應?”
“那也未必,南詔已經獻上了一個跟那丫頭一模一樣的姑娘,橫豎南燕皇帝只是喜歡這樣的容貌,本來也不是非那姑娘不可,況且西遼的請求也不能算過分,人家就只是要個才女麼,南燕皇帝若不肯答應,那未免也太不像話了吧?一個女子而已,能比江山還重要?”閣龍頗有些不以爲然,但同時又覺得自己的話裡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不過也就只是一瞬而已,很快他就又恢復了覺得自己沒錯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