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名日。
北大各門大開,無數的高年級學生奔走於校園之中,幫着迎接新生。
大部分的新生都是被火車站的大巴送來的,一車接着一車,而每到一車的學生,學長和學姐們就會忙碌起來。
80年代的學生是如此的熱情,以至於新生們總能得到終於來到梁山泊的愉悅感與滿足感。
北京本地的學生,或者提前到達的學生,也可以自己乘車或騎車到學校,間或也有一兩輛小車,駛入校園。
每輛汽車到場,都會引來異樣的目光。
北大的學生,有理由高傲而自信,將自己放在天之驕子的位置上。
不過,80年代的汽車,仍然稀罕到令人覺得不平。
現在的車牌還是純數字的,由代表省份的數字和另外5個數字組成,如北京就是31-xxxxx,由於只有五位數字,所以最多隻能容納十萬輛車,此外,車牌分紅藍兩色,實際等於北京市一共可以容納十萬輛小車和十萬輛大車。
當然,車牌能夠容納10萬輛小車,意味着小車總數還遠遠達不到十萬輛的數目,普通的司局級幹部,也難做到人人配車。也就是在北大的報名日,一天裡才能見到十幾輛或者幾十輛的小車,大部分還是家長從單位借的。
十點鐘。
又是一輛上海牌的轎車,緩緩駛入燕園。
司機將車橫置於報名臺前不遠處,小跑着打開後門。
胥岸青蹬着純黑閃亮的正裝皮鞋,白襯衫白西褲,一聲純白的跨出後座,用手捋捋精心梳洗的頭髮,帥氣的走向的報名臺。
胥母輕輕的走下車,拎着一個小包,站在車跟前,打量着傳說中的北京大學。
對中國人來說,這裡幾乎蘊含着一個人所期望的全部情懷,也傳承着不止是本校學生,還是全體中國人的熱烈情感。
這裡,是少數可以說“學子”而非“學生”的大學。北大學子,即是希望,也是目標。
胥母心裡,是滿滿的快樂與滿足。
“老師你好,我是今年生物系的新生。”胥岸青自報家門,遞上自己的證件。
負責報名的老師早就注意到胥岸青了,他客氣的點了一下頭,翻開戶口本,道:“廣東籍,胥岸青。”
坐在他左邊的女生快速翻開記錄本,道:“找到了,廣東廣州一中畢業,胥岸青,考分627,是廣東省第一名,全國第二名。”
“627分!”圍着報名處的某位師姐小小的呼了一聲。
幾百人報名以後,大家對常人無法達到的五百多分早就麻木了,也就是600分才能引起小小的波動。
不過,看到胥岸青“白衣勝雪”的筆體裝束,暗自撇嘴的學生也不在。
“胥同學考的不錯啊。”報名老師見他是全國第二,愈發的和顏悅色。
胥岸青矜持的點點頭,說:“謝謝老師。”
“來的挺早的,還有六人宿舍,趕緊過去挑個喜歡的鋪位。”報名的老師說着在桌上的表格上劃了劃。
現在的學校,一年才招幾千人,但教室和宿舍卻更緊張,六人宿舍和八人宿舍已經是較好的配置了,某些學校甚至有十人和十二人宿舍。
胥岸青再次微笑道謝,然後將位置讓了出來。
“這是俺的通知書,是來這裡吧?”胥岸青的後面,另一名學生將肩扛的大包,重重的丟到了遞上,濺起些許的灰塵。
“沒錯,這裡是報名處。”報名的老師轉了一個方向。
一名女生從桌子後面挪了出來,站到胥岸青面前,大方的道:“胥同學,我帶你去宿舍吧。校園很大的,亂走要迷路的,對了,你的行李多嗎?放到三輪車上好了,宿舍區就不讓轎車走了。”
“好,多謝了。”胥岸青的微笑像是訓練出來的,禮貌又有距離。
“三輪車在下面,可以再等幾個同宿舍樓的,一會兒一起走,有學長騎,挺方便的。”大方的學姐相當和善。
胥岸青無可無不可的跟在後面。
剛走了兩步路,又有學生到了報名處,說:“我是楊銳,生物系的學生。”
這次不用老師吩咐,負責名單的學姐“啊”的一聲,喊道:“你是河東省的楊銳吧?今年的狀元?”
“是我。”楊銳遞出了錄取通知書。
胥岸青“嗖”的扭頭。
只見楊銳穿着一身鬆鬆垮垮的運動裝,隨意的站在桌子前面。
他依舊是一身的阿迪達斯,不過,學生們都不認識這牌子,認識的也沒把目光放在衣服上。
這裡的一半人,大部分是男生,都念叨着670分,另一半人,大部分是女生,都忍不住的打量着楊銳。
放在30年以後,小姑娘們還有韓劇和高清圖片看帥哥,1983年連海報和電影都少,帥成楊銳這樣的,見過的真沒幾個,也就是隔着遠遠的瞅瞅電影裡的人物,不說看電影的次數少,電影的清晰程度首先是個問題。
“全國狀元是我們生物系的。”桌子後面,一名留着小平頭的男生哈哈笑了起來。
“全國第二也是我們生物系的。”旁邊人提醒了一聲。
留着小平頭的男人笑聲更大:“沒錯,全國第二也是我們生物系的。哈哈,翻身了!”
胥岸青的眼皮跳了又跳。
他去報名,同學就要查花名冊,楊銳報名,人家就直接叫出了名字。
第一的名字人人知道,老二無人知曉,這樣的事情,他其實不止一次的經歷了。
但是,他以前都是第一名的,如今卻毫無懸念的做了第二名。
627和670分相差43分,胥岸青還真發不出脾氣來。
再看楊銳,他原本覺得,會遇到一個鄉土氣息濃厚,死命悶頭學習的同學,誰能想到,人家比他還帥氣,比他還有風度。
“楊銳同學,你來這邊,一起去宿舍,行李也拿過來吧。”陪着胥岸青的學姐也高聲叫了起來。
“來了。”楊銳大踏步的走了過來,好奇的瞄了胥岸青一眼,算是打了招呼。
學姐卻是大方的介紹起來:“楊銳同學,這位是胥岸青同學,他時這次高考的全國第二,巧了,也報的是生物系。”
“徐同學好。”楊銳笑眯眯的。
胥岸青沒好氣的道:“是胥,吏胥的胥。”
“啊?”楊銳沒聽明白。
“就是皁隸的意思。”學姐在旁解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