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圍場並不在離都城很近的地方。從都城騎馬過去,大約一天的功夫。而這次則要秋獵的時間一共是三天。
早在出發前的一天,隨行的人的名單都已經出了出來。
除卻正四品以上的大臣,以及諸位公侯伯,年輕一輩來的也不少,比如皇室,除卻二公主留在宮中之外,下面的三皇子、四皇子、十八皇子以及五、八、九、十四位公主都一同允許前來。
而這麼好的一個能在皇室表現的機會,勳貴子弟自然都積極參與。
唯一令人不舒服的地方,大概就是那些使臣的“豪言壯語”吧,叫囂着說什麼到時候一定要讓大夏的皇帝丟臉。
林長安不知道他們要怎麼讓自己這邊丟臉,但是有一點她可以肯定的是,每一年的秋獵都是練兵的最好時機,同時也是展示自己的武力來征服外臣的時候。想必父皇是不會放過這麼好的一個機會令那些人安分一點的。
現在她最擔心的一點就是,別人還沒打上門來,自己倒先內訌了。多少王朝分崩離析都是潰散於窩裡鬥?就算是窩裡鬥也行,但是也絕對不能在外人的面前表現出來。
打定注意,林長安直接去找上了明堇時。
在聽到了林長安的來意之後,明堇時看着她的眼神都有點好笑,“你不覺得這樣想太過簡單了嗎?就如同我們在他們那邊安排了探子一樣,我們這裡肯定也有他們的人。也許人家已經將我們的勢力都給知道的一清二楚了,早就去花錢收買能收買的人了,你這樣做只是毫無意義的表現而已。”
“我知道。”林長安有些無奈,“可是能買通的人我想應該只是那些牆邊草的大臣吧。年輕一代。林清正還有機會去得到那個位置,自然不會做那些輕易讓人抓到把柄的事。四皇兄就更不可能了。至於其他的王孫公子,應該還不至於給收買拉攏吧!只要大夏穩固,他們完全可以繼承祖上的功勞,榮華富貴就此一生,又何必去做那些被戳着脊樑骨罵的事情?至少,憑着他們的心高氣傲,目前還是行不通的。”
“今天這件事。我之所以找你,只是希望憑藉着你的威望,給那些暗地裡的人一個警告。長江後兩推前浪,前浪不行後浪上。我們需要的並不是看似老成持重實際已經腐朽不堪的老人,而是能夠衝破一切的新生。這恰恰是一個很好的機會!”
聽着林長安的話,明堇時的心裡終於動了動。在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他是知道林長安的性子的。她想要做的事情,並不是嘴上說說而已。只是這樣真的值得嗎?
“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明堇時終於忍不住問了。他之所以親近林長安,只是很好奇她這個人想要做什麼!他可忘不了。這位五公主是怎麼在從環環針對她的危局之中脫困的。而偏偏是這樣的一個人,卻在出宮之後,放下身段,放下名譽,只做自己對的事。
難道說她真的沒有目的?他不信!
所以今天他就問了。與其不確定的猜測,還不如穩穩當當的得到一個答案。只是他不知道他的問題會令人產生多微妙的心理。
終於還是忍不住問出來了嗎?這纔是你對我假以辭色的目的吧!
林長安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的明堇時,突然覺得,他們之間明明是那麼的近,爲什麼卻好像變的越來越遠。
她恍惚的伸手抓了抓,卻什麼也沒抓住。
自嘲的笑了笑。林長安望着明堇時正色道:“我只是想問心無愧的過我想要的生活。今天的事情也只是我的一時奇想而已,世子若是覺得太過天真那便當我沒說過吧!要真要問我目的是什麼。我爲大夏而生,不想太早死去而已。我還有事,就先告辭了。”
強裝着鎮定,林長安努力不讓自己顯得太過狼狽。
假象終於碎了嗎?
真的太脆弱了,一點拒絕和質疑都容忍不了。
一回到公主府,正好撞到了即將出門的夜瑢。林長安二話不說。便扯住夜瑢的袖子,“我要搬家,你去找間房子。快!”她不想再在這裡待下去了,一點都不想。
面對林長安突如其來的失控,夜瑢還是第一次見到,不由擔憂的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想着方纔林長安來的方向好像是從隔壁來,夜瑢差不多已經明白,只怕是和那位有些不愉快了,“別衝動。或許是有些誤會呢!”
“不是!”林長安搖頭,擡起頭來時已經是淚流滿面,“其實一直以來都是我自己在自欺欺人。我只是想靠近一點,所以可以裝作不知道任何事。”她擡起手,看着手腕上古樸的木鐲,“只要他對我好一點點,我便不可抑制的跳了幻想之中,一直覺得我很有希望。可是,我忘記了,他說的朋友,就連是僅有一面之緣的人也可以稱得上朋友。若不然,他爲何要在這上面浸染了徐長卿的味道。我只是想我盡我所能的幫他,結果他一顆冰蓮全部還了回來,此後無恩無欠。”
夜瑢聽了心裡也不是滋味,但這個時候他只能是借自己的懷抱給她靠靠,輕輕的將她擁入懷抱,他柔聲問道:“那爲什麼不繼續下去呢?精誠所至金石爲開,這並不是神話。”
“我裝不下去了。你不知道,那種感覺會越陷愈深,最後會瘋掉的。若從一開始我便知道我得不到,那我也就不會抱太大的期望。可是現在我卻總感覺只要我再往前一步,我就能得到我想要的。結果一步又一步,再回過頭來,已經走了很遠了,然而他還是那樣寵辱不驚風輕雲淡。那時候,我真覺得自己像一個小丑。”
“剛纔他問我,我的目的是什麼。我就知道,我們再也不能和以前那樣相處下去了。這麼些時間以來。他不就是想看看我到底想要做什麼嗎?藉着我的愛慕,順利成章的幫助我,可是卻在不經意之間徹底掌握住了我的行蹤。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這個宅子打一開始就是和明府是一個宅子,後來才分開的。除卻宅子裡面的木料一樣,佈局風格相同,想必這宅子下面的暗道都應該是相通的吧。我真傻,就這樣心甘情願的被掌控着。可是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沉迷下去。那我連僅有的一點籌碼就都沒了。”
說到這裡,林長安有些落寞。
三個月。從出宮到現在三個月的時間,這是她留給自己僅有的隨心所欲的時間。但是現在不能繼續下去了。
“好,那我們搬家。”夜瑢拍了拍林長安的背,“等到從圍場回來,我們就會找到了。這一點你要相信鍾離。”
這次隨性的人。夜瑢肯定要去的,而林長安則打算帶小寶去見識一下。而剩下的鐘離則留在府中看家。
“謝謝。”林長安目露感激,不爲其他。單單是爲這個人無論發生過什麼事從來都站在自己這邊。
“你這話就生分了。你可是我在有生之年的親人。你們都是。好了,既然已經決定了,那麼就不能再頹廢下去了。敵人很強大,迎難而上,這纔會有成就感。”
“嗯!我會的。”
當天晚上,阿墨捧着一個木匣子放到了明堇時的面前,“世子,這是五公主身邊的錦瑟送來的。”
明堇時擡了擡眼,伸手打開蓋子,看到裡面的東西。臉上沒有絲毫的驚訝之色。
“都還了回來嗎?”六十萬兩的銀票還有寒玉裝着的冰蓮整整齊齊的放在那裡,下面。還壓着一封信。
打開看完,明堇時擺了擺手,示意阿墨將東西收起來。
阿墨卻有些忐忑,“世子,五公主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那孩子有了更好的老師,我以後不用去教他了而已。”
“……”阿墨無言。這件事僅僅是能用‘而已’兩個字來說的嗎?五公主對主子的心思,就算是他這個旁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他也曾經以爲自己的這個主子說不定還真就對五公主動了點心思,但是現在看來,卻根本不像。
可是五公主爲什麼突然將這些東西都送過來呢?難道是因爲白天的那些話?但是那些話世子並沒有觸怒到她啊。只是很客氣的問了句“你到底想做什麼?”,難道這也會令五公主不開心嗎?
這邊,林長安看着錦瑟空手回來,心一抽一抽的疼,這算是徹底的攤牌了嗎?
側身躺到牀上,她努力的平息着自己的呼吸,卻不由的將手中的鐲子越抓越緊。
之所以會選擇攤牌,再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實最終不過一個,他根本就不在乎你。
她已經夢了三個月了,夠了。
睜着眼睛感覺到枕上一片溼亮,這夜註定不眠。
半夜,錦瑟惦記着內室的人,輕聲走了進來,卻見牀上空無一人。以爲公主這是出去散心了,只好又躺了回去。
而此時,林長安確實是在散步,但卻不是在外面,而是在一片她從來沒看到過的地方。這地方就和林洛清的那片空間一樣,但卻又大大的不一樣。
林洛清的那片空間,裡面種植了非常多的東西,而她現在處在的地方,卻是空蕩蕩的一片。更關鍵的是,她是真實的人站在這個裡面,並不是原來那種魂魄一般的形式。
這是哪裡?驚喜之後,林長安不由的問着,但是可惜這裡沒有一個人來回答她的疑惑,她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了。
其實這個空間並不大,總共不過十步的距離,比起林洛清的那個小太多。唯一不同的是,這中間還有一個非常大的樹,林長安走近了看,才發現在樹的中間有一個非常大的洞,稍微一彎腰,便能鑽進去。
本着好奇的心思,林長安鑽了進去,然後她就發現周圍的景物一變,自己已然到了另外一片空間。而這空間也非常的熟悉,正是林洛清那栽滿了藥材的空間裡。
這……也太神奇了!
林長安目瞪口呆,轉過身,卻發現那個樹洞還開在那裡。一鑽,又回到了自己原來的地方。
兩邊竟然是連通的……那自己能進到另外一邊,那林洛清是不是也能進來?
很在猜測着這個問題,林長安突然看到樹洞裡閃現出一個人影來。不用說,來人自然就是林洛清。只見她四處轉了轉,道:“奇怪,爲什麼剛纔進不了?”
同樣沒有人回答她。不過林長安卻大大的鬆了口氣。林洛清這樣子好像沒發現有空間通道啊,那這樣是不是自己單方面刻意進她的藥田了?
沒有想到今天晚上會有這麼大的驚喜。難道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嗎?
林長安苦笑,在一開始她知道林洛清有這空間的時候,就已經有些羨慕了,畢竟這種東西是純粹靠福緣的。而今自己也有了,可是卻是在最難過的時候,這是上天的補償嗎?那真是謝謝了!
看着這光禿禿的地,林長安裡面出了鐲子,將那朱果樹給搬了進來。然後在土地中間挖了一個一尺來的小坑,接着去了林洛清那裡,用荷葉兜了一荷葉的水放到裡面來。好在這些水並沒有立馬滲下去,反覆幾次之後,小坑總算滿了。最後一次,林長安捧着的荷葉的水上面,漂浮着一朵拇指大小的冒着寒氣的冰蓮。
這是林長安無意的嘗試,結果還真的有了一個不小的收穫。現在既然有了自己的空間,自然要收到這邊來才放心。
將冰蓮移到這邊來之後,林長安還是覺得太空。琢磨着林洛清那裡可以種草藥,自己這邊也應該可以。
於是,她又忙碌的將外面錦瑟收好的藥材統統放了進來。做完這些,她突然一拍腦袋,怎麼傻了,這些好像不能重新發芽……
不過還是太空啊,看着不舒服……
於是第二天錦瑟起牀的時候,發現房間裡所有的盆景都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