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景的記憶裡,三年後一中罷課事件中挑頭鬧事的學生裡面,有個叫劉偉海的學生家裡條件不錯,家長挑頭鬧事。張校長的兒子見父親每天煩悶,讓金虎保安公司介入。金虎保安公司行事跋扈,在劉偉海家門口潑紅油漆,並打電話威脅。被靠近鬱系的胡副局長抓住把柄,捅到了新上任的胡市長那裡,引得三方角力。最終結束角力的原因,是因爲5.13案的肇事司機被抓住,他的供述讓江州政壇震盪。
方華天的母親王湘從江州市市長的位置黯然離場,胡市長也藉此從黨委副書記,政府常務副市長的位置上一躍成爲江州市的正印市長。
除了劉偉海的名字,陸景對罷課事件中學生裡挑頭鬧事的幾個人名字都記不大清楚,因爲在後續的角力過程中,他們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他肯定沒有謝澤華的女兒謝清歌,以及吳勝林。
這一次,領頭罷課的學生裡面沒了劉偉海,學生們還會鬧下去嗎?
而讓人繼續找張校長鬧下去,這是把金虎保安公司扯進來的關鍵。
黃致遠睜開了眼睛,慢慢的點點頭,伸出右手的兩根指頭,“兩個關鍵點。第一,一定要鬧得張校長日夜不得安神。這樣他對他兒子抱怨的機會就會增大,金虎保安公司介入概率會大增。
學生們背了處分,心裡肯定是不樂意的。張校長肯定也不會同意撤銷處分,不然以後誰有事就鬧罷課,他在一中就沒什麼威信了。
這是矛盾的焦點。
這件事上所有人都忘了被褥的問題。被褥的質量,價格上有沒有問題?張校長有沒有拿好處?這一點只要被關注到,張校長首先就會慌了神。
如果讓學生這一方認識到這一點可以拿來做文章,從而把學生身上的處分去掉或者減輕,他們肯定願意繼續鬧下去。
第二,陸書記想要介入這件事的最合適的突破口是打黑。如果金輝保安公司介入此事,一定要將在短時間內將金虎保安公司定性爲黑社會組織,這樣啓用剛剛到江州市沒多久的葉成和主持打黑工作,順理成章。這件事同時需要省裡配合。
當然,前提是你說的,金虎保安公司做事囂張跋扈,讓人抓到把柄。”
陸景拍着桌子,猛喝了一大口酒,黃致遠分析得很透徹。
學生們是不會願意在檔案上留下一個記大過的污點,只要他們一方有人認識到,被褥的事情可以逼迫張校長退步,肯定有人願意去和張校長鬧。
前世裡胡市長,鬱系,本地派系三方在市公安局的地盤僵持不下,就是對金虎保安公司的事情沒有定論,一旦扣了帽子,看那個敢廢話。打黑之勢一成,葉成和破開公安局的局面是必然的。到時候就是順藤摸瓜去查方華天。
黃致遠咂摸了一下嘴,說道:“吳勝林今年十六歲,和老謝的女兒青梅竹馬,從他這次挑動學生鬧事的情況來看,爲人好出風頭,或許有些少年人的正義感,或許是在女孩面前表現,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善後的事他沒有做好,他很沒義氣的讓同學跟着他一起受處分,而這個時候剛好有這麼個機會…”
黃致遠說道這兒,話頭一轉:“哦,對了,江州師範一附中晚上九點半下自習,他會先送老謝的女兒回江州師範大學,然後再回去。”
陸景點了點頭,明白黃致遠的意思,這是要他當着謝清歌的面去激吳勝林繼續鬧下去。少年心性,再加上是在心愛的女孩面前,他吃激將法的概率很大。
黃致遠果然摸透人心。選擇吳勝林作爲突破口比起讓他去說服其他學生家長鬧事要省事許多。
黃致遠嘿嘿一笑:“我什麼都沒說啊!老謝要是爲未來的女婿討公道,你自己頂着。”
“嘿嘿,謝秘書在這件事上未必對吳勝林就是滿意的,誰敢說他拉謝清歌進去沒有借謝秘書權勢的考慮。”
黃致遠笑的很狡黠,喝着酒,慢慢悠悠的道:“第二點,如果金虎保安公司採取暴力手段,或者恐嚇威脅的手段,把柄最好由接到報警電話的警員直接捅到葉局長那裡去。動作一定要快,由被威脅的學生或者學生家長迅速指認金虎保安公司的人員,冤枉不冤枉到時候再說。然後報到陸書記那裡去。最好是能讓省裡面在這段時間組織一次打黑活動,金虎保安公司撞到槍口上,從嚴從重的風向之下,難逃一死。不過這些東西需要考驗景少的協調能力了。一個環節都錯不得。必須環環相扣,步步緊逼。就像短促突擊一般,一擊致命。等本地派系回過神來,阻力會很大。事情就不好操作了。”
陸景哈哈笑着和黃致遠幹了一口酒,“鐵人王進喜有句話,‘有條件要上,沒有條件創造條件也要上’。保持聯繫。”
出了黃致遠酒館,清輝滿地。陸景拿出電話打給關寧,問她回寢室後怎麼樣。關寧在電話裡嬌嗔道:“陸景,我下次再也不和你出去了。她們的問題好刁鑽啊!”電話裡還聽到她寢室裡的徐瓊在那裡嘻嘻哈哈的叫道:“到底有沒有?”
陸景笑道:“我明天晚上請她們吃飯,地點由她們挑,先把她們的嘴堵上。讓她們沒工夫說你。”
“呀,被葉儀聽去了。好了,不說了啊!”關寧急衝衝的掛了電話,去應付她的室友。
陸景笑着搖頭,拿出電話打給唐悅。
…
江州師範大學裡一處明亮的路燈下,陸景在路燈下抽着煙,一手拿着煙,一手插在褲兜裡,看起來有放浪不羈的氣質。他的眼睛肆無忌憚的看着過往的女大學生們。雖然沒有吹着輕佻的口哨,但是這副色狼相,也讓下自習的女孩們避之不及。有些膽大的女孩,還會瞪他兩眼。
陸景心裡嘿嘿一笑,好久沒有這麼囂張的看mm了。
遠處走來牽着手的一對男女,兩人揹着書包,各自推着自行車。路燈把兩人的影子拉的很長。兩人興高采烈地的說着話。
“謝清歌!”陸景出聲喊了一句。
“咦,你是?”謝清歌穿着湖藍色的外套,裡面是黑色大開領長袖絨線衣,領襟綴着洋灰雜黑的毛草,露出淨白的纖細脖子,襯得她愈發的俏麗動人。
她認出來這是那天和她爸爸,還有黃伯伯一起吃飯的那個青年。
“我叫陸景,這位就是吳勝林吧,我找他有事。”
吳勝林有些不快的打量着陸景,對任何一個試圖接近謝清歌的男生,他都抱有戒心。見陸景個子有些高,外形明朗,眼神很銳利,但是外貌和他的明俊外貌而言,還是有些差距的。心裡不覺又放鬆下來。
“你有什麼事?”
“吳勝林,你心裡面是不是很得意組織一中學生罷課這件事?”陸景抽着煙質問道,接着對謝清歌道:“我很關注這件事情,我找你們的同學瞭解過,他們根本就沒想過帶頭罷課會得一個記大過的處分。你們倆得了處分沒有?”
謝清歌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陸景,說道:“我們也得了處分啊,可是這關你什麼事?”
陸景還沒有說出自己想好的理由,吳勝林臉上露出諷刺的神情,下巴微微擡了擡,說道:“你真是多管閒事。”
陸景冷笑道:“我多管閒事?我問你,你鼓動你同學跟着你鬧事,你說明會被記過的後果沒有?沒有吧!
你不在乎一個記過處分,但是你的那些同學怎麼辦,記在檔案上的這個污點會對他們的人生造成多大的影響?你想過沒有?
鼓動着別人去死,你自己什麼影響都沒有,這算什麼?這對他們不公平。你要有本事就站出來一個人把事情扛着,不要牽連別人。牽連到別人就不要做縮頭烏龜,撒手不管。你tm最少要幫你同學把處分消掉吧?
他們支持你,跟着你做事,你就這樣處理善後?你還講不講義氣,你不需要給他們一個交代嗎?
勞資就看不過眼你這鳥人。你得意個什麼?下巴再擡,鼻孔就要對着天上去了。
你爲什麼把謝清歌拉到這件事裡面來?是不是因爲謝清歌她爸爸是副市長的秘書,所以你知道鬧事也不會被開除?你在利用謝清歌!”
說完,陸景心裡一動,突然有些明白爲什麼三年後的事情現在爆發出來,說不定就是因爲謝澤華提前三年復出,重新步入政壇的原因。吳勝林爲了在謝清歌面前出風頭,正好謝清歌的父親也成了常務副市長秘書。一起罷課完全沒有風險。
“你胡說!我自己願意和吳勝林一起領頭罷課的。”謝清歌彷彿被激怒了一般,眼睛瞪着陸景,“吳勝林剛纔給我說了,他正在想辦法給同學們消除處分,是不是吳勝林?”
見謝清歌扭頭看過來,吳勝林昂着頭說道:“當然是的。我會想辦法的,一定可以解決。”他確實給歌兒提過幫同學去掉處分的事情。不過他沒放在心上罷了。
他剛纔被陸景一連串的質問問的有些發矇,彷彿心裡的那點心思被人一點一點的剝開,而且還是在心愛的女孩面前。
陸景眯着眼睛冷笑,吳勝林的表情已經出賣了他內心深處的想法。不過吳勝林是什麼貨色和他沒什麼大關係,他今天主要是來激將的。
“不要說大話,吳勝林。吹牛誰不會,我今天就是看不過你的行爲,特意等在這兒提醒你,不要讓你的同學等得太久。謝清歌,你既然說吳勝林會處理,那你就看着吧!”說完,陸景轉頭就走。
吳勝林嘴角微微動了動,心裡有些煩躁,他貌似被逼到死角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