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瑜仔細查看青銅璽的細節,越看越覺得製作非常規範,工藝精湛,氧化也很自然。但是,虛擬地圖已經給出了結論---它就是假的。
有了結論,只能努力找問題。
他放下青銅璽,默默猜測破綻所在,再去看青銅尊。
尊的器型大方,但是部分鏽蝕有些過頭,不像是傳世品。
他雙手端起青銅尊,試了試分量。
整個尊的分量有些過於重了。
沈瑜記住了一個問題。摘下口罩和手套,準備向張鞠解釋。
忽然電子提示音響起:
玩家接觸仿古青銅器,觸發遊戲任務。
玩家看到的仿古青銅器,在歷史上有它的原型。無數的青銅器皿是文化的見證。有很多的珍貴青銅器,因爲各種的原因流失海外,甚至下落不明。請玩家尋回流落海外的青銅魚尊,以及落到販賣集團手中的青銅蟠龍璽,讓更多的人看到它們。
獎勵根據完成程度發放。此任務長期任務,玩家是否接受?
沈瑜不動聲色的轉身,裝作思考的模樣,查看遊戲任務。
看明白這個任務之後,頓時一陣頭疼。
首先,這種青銅器是重要的文物,不是自己能染指的。
其次,不管是流落到海外,還是線索中指出的販賣集團,不是現在的自己能對付的了的。自己無錢無人,怎麼完成這個任務?
好在任務是長期的,完不成也沒有懲罰。如果接下了這個任務,遊戲會給出三件青銅器的詳細信息。
沈瑜琢磨片刻,爲了應對眼前的事情,還是把任務接了下來。
他迅速地查看了任務信息。
接受任務後,遊戲給出了青銅器的詳細資料,還附帶着下一步的線索。
這三件物品出自一個販賣集團。其中青銅璽的真品,還在販賣集團手中。青銅魚尊是依據的照片與資料進行仿造的。
青銅獸紋觥,是明代仿古的青銅器。所以,遊戲地圖顯示爲真品。
看完這些信息之後,詳細的資料已經掌握,再對應實物,從中找破綻,就更簡單了。
沈瑜對鑑定信息有了把握。他理了理思路,思考應該如何答覆張鞠。
他走向張鞠正要開口,看到張鞠用目光示意他不要說話,於是只能安靜等待。
這時,旁邊的牛研究員也看完了。
李科長突然說到:“張科,咱們都是辦同一個案子,相互交流交流意見?”
張鞠說:“這個時候交流,恐怕會相互干擾思路,尤其是在鑑定意見還不統一的情況下。”
牛研究員向沈瑜問道:“小夥子,你對這三件東西怎麼看呀?”
沈瑜琢磨,張鞠不想讓自己說,這人又來問,那就只能糊弄糊弄唄。他直截了當的說:“看不懂。”
牛研究員聽出了他應付的意思,當即說道:“小夥子,不懂就不懂,沒關係。回去好好學一學,不要急着出來幫人鑑定。說假易,說真難。古董這一行,不是那麼簡單的。”
沈瑜不想與這人交流下去,點頭嗯了一聲。
張鞠看到兩人搭上話,立刻開口打斷,聲音嚴厲了很多:“這個時候不要交流。你們要拿出各自的意見。”
她轉頭問道:“李科?”
李科到張鞠的語氣,也不想罷局面弄得難看,於是說道:“聽張科的。”
牛研究員聽到李科的話,這纔沒有追問。
看完了東西,四個人先後離開。
張鞠對沈瑜:“剛纔的事,你不要介意。李科是別的部門的人員,他們想做出突破,所以,請來的鑑定員一定是傾向於他們自己人。”
沈瑜說:“我沒那麼小氣,欺負新人每個地方都有的事。”
他們剛走到樓下,迎面看見剛纔在綜合辦公室見過的小分頭,領着兩個人走了過來。
李科立刻迎上去打招呼:“王會長、寧理事,您二位也來啦!”
沈瑜注意到,小分頭後面的其中一人是王問,另一人相對年輕一點兒,應該是被稱爲寧理事的人。
王問是濱海收藏協會的會長,那麼那個理事,估計也是收藏協會的。
張鞠沒有急着過去打招呼,示意沈瑜跟着自己離開。
幾人迎面而過的時候,她與王問幾人問好。
王問迴應的時候,看到了沈瑜。他先是怔了一下,然後恍然,做了一個隱蔽的動作,對着沈瑜輕輕挑起了大拇指。
沈瑜笑着迴應,跟着張鞠離開。
兩人回到辦公樓,張鞠來到一處無人的樓梯間,悄悄地問道:“東西都看過了,說說你的結論。”
沈瑜說道:“姐,我就實話實說了。青銅尊和青銅璽都是假的。青銅獸面紋觥,是仿造商周時期的青銅器,但不是當代的東西,我看應該是明代甚至更早仿造的,工藝很好。
這三件東西,都想模仿傳世的青銅器,但是那兩件都有問題。”
這個答案顯然出乎了張鞠的意料。她愣了片刻,才問到:“你的結論有依據嗎?”
沈瑜說:“我是個大學生,說出去的話,未必有人相信,我也沒有資格開具證書。但是,我的判斷是自然有我的根據。
咱們首先說青銅觥。它仿造的是商周時期的造型,鑄造十分精美。說它像明朝時期仿古的青銅器,主要是符合那個時期仿古摹古的審美風尚。因爲是刻意仿古,所以在鑄造的時候,也儘量模仿了商周時期製作青銅器的辦法。
但因爲仿造的目的不同,所以那時候的工匠,在仿造的時候,沒有刻板的去複製,所以,在器型大小上略有差距,這個能辨別出來。幾家大的博物館有類似藏品,可以根據現有的資料來辨別。
另外,這尊青銅觥鑄造出來之後,沒有入土,屬於傳世品,保存的非常好,鏽蝕與氧化相對自然。”
張鞠點頭,繼續問道:“另外那兩件是怎麼回事?”
沈瑜說:“那件青銅魚尊,模仿的是西周時期的青銅尊。從造型上看,喇叭口、長頸、鼓腹、高圈足,外沿撇,整個器型,非常端莊大方,屬於觶形尊。
這種造型,在傳世的青銅器中,有非常接近的例子,一個是北方博物館藏的豐尊,還有首都博物館藏的寶尊。這兩尊屬於傳世的青銅器,和這個魚尊接近,只要仔細比對,是能看出鏽蝕的差別。儘管這件魚尊的製作非常接近於西周時期的工藝。但是,因爲造假者沒有實物參照,所以,仿品的重量與氧化反應,與真品終究有差別。”
他緩了口氣,繼續說道:“再說那件青銅璽。它應該是中原之外的楚文化或蜀文化的東西。按照這個器皿的時間,當時的中原地區已經不再流行這種造型與紋飾,而在楚文化或蜀文化地區,還有這一類的造型裝飾在使用。
最關鍵的是,我剛纔上手試過,這件青銅璽仿造的十分精美,從鏽蝕到重量,以及整個造型的氣韻,仿造的惟妙惟肖。”
張鞠奇怪的問道:“那麼,它的破綻在哪兒?”
沈瑜說:“造假者爲了讓仿品儘量接近真品,把部分銅鏽粘在仿品上,他們用的是真正的古銅鏽。
也就是說,仿假的人手裡,有從青銅器上脫落的鏽。”
張鞠反應很快,立刻問到:“照你的說法,造假的人手上,有真正的青銅器?”
沈瑜說:“可能吧。”
他突然想到一個思路,之前自己一直苦惱,應該如何完成遊戲任務。
對自己來說,這任務等難於登天。自己單槍匹馬,怎麼可能鬥得過那些販賣集團?
可是,如果能夠藉助張鞠他們的力量,形式就不同了。
張鞠的單位屬於國家力量,要人有人,要消息有渠道。國家的力量不是販賣集團能能比的。
沈瑜琢磨,如果能借助他們的力量完成任務,就比自己單槍匹馬做任務,要容易許多。
他想到這裡,決定把自己掌握的消息,透露給張鞠。
張鞠聽到了沈瑜的判斷,心中生出許多想法。請來的專家們,對於三件青銅器的判斷大相徑庭。只有一位專家提出了青銅尊有可能存疑,其他兩件青銅器,都背認爲是傳世品。只有沈瑜,直接點出了青銅璽是假的。
沈瑜說道:“張姐,我有了新的想法。”
張鞠點頭。
沈瑜說:“剛纔,您猜測造假者手上應該有青銅器原件,我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準確。”
張鞠問道:“理由呢?”
沈瑜說道:“除了有青銅鏽蝕作爲佐證之外,更重要的是那個青銅璽仿造的太真了。普通人有多少機會去見這東西?只見一面,又怎麼能記得住這東西具體的形式和重量呢?
我大膽猜測,只有比對着真品仿造,纔有可能仿造的這麼像。”
張鞠的眼睛都快立了起來:“你是說,青銅璽的真品,有可能在仿造者手裡?”
沈瑜點了點頭:“有很大的可能。只看一眼兩眼,或者只有圖片,絕對防造不出這個程度。必須有真品進行比對的,應該才能做的這麼準確,才能瞞過大多數人的眼睛。
您看那個青銅魚尊,因爲原件太難找了,所以仿品就有問題。”
張鞠說:“等一會兒,把你的這些結論說出來,我做記錄。”
她找了一間單獨的辦公室,讓有沈瑜說,她做記錄。把三件青銅器的鑑定結果與推論都寫了下來。
張鞠把結論看了一遍,對沈瑜說到:“你現在還不能開具證書,但是這個結論很重要,你在這兒稍等一下。”
她把結論打印出來,來到了金處的辦公室門前,敲了敲門。
裡面說了一聲:“請進。”
她走近門,剛要開口說話,就見金處正拿着座機電話,一手捂住了話筒位置,對她示意先不要說話。
他鬆開手,聽着電話的聲音,果斷的回答:“...明白,明白,好,堅決執行。您還有什麼指示?好的,我們堅決執行。”
他放下電話,從在桌子上摸起煙盒,同時問道:“鑑定結果怎麼樣?”
張鞠說道:“這個小夥子給出了不同的意見。”
她把沈瑜的意見彙報一遍,又把結論文稿遞給金處。
金處拿過文稿,仔細看了一遍,然後說道:“結論有理有據。雖然我不懂古董,但是,看看人家這個依據,我覺得他的這個意見,或許靠譜一點。”
他放下文稿,給張鞠遞了一根菸,看張鞠接過去,他纔給自己點上。
金處有些惋惜的說道:“結論來的太晚了,聯合指揮部已經決定,查扣全部的青銅器,立即抓捕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