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瑜翊生平頭一次,對自己產生了懷疑。
腦子裡不知道怎麼的,就想到了陸月笙,那天是她幫了他,才讓他避免走上了那條不歸之路,而他好像還欠她一聲“謝謝”。
這樣想着,他似是不受控制的去了黑色星期天。
他並沒有在黑色星期天找到她。
但是,他的內心彷彿有一股一定要找到她的執念,所以一連三天,他天天去黑色星期天堵人。
直到三天後,他在黑色星期天酒吧的舞池裡看到了陸月笙。
她穿着黑色的包身裙,貼身的皮衣,勾勒着她並不豐滿的身材,但是卻襯得她,纖腰不盈一握,肌膚白皙如玉,一雙修長漂亮的玉腿,有一種極致的魅惑。
她正在與一個男人鬥舞。
若即若離的激舞,每一個舞步,每一個動作,都充滿着挑逗,撩撥,彷彿比那天跳的鋼管舞更加香豔。
他不知道哪根筋不對,步入舞池,擠掉了與她鬥舞的男人。
兩具身體,盡情的揮灑熱情。
很快,他就發現了她神色興奮,隱隱帶着癲狂,她會隨着人羣尖叫,還會附合着歌聲高唱,很顯然是興奮過度的表現。
她剛吸完毒。
他陪着她瘋,陪着她鬧,陪着她哭,陪着她笑……
一直到一個小時後,她才清醒過來。
顧瑜翊想到那天自己丟下她落荒而逃的事,心中有些愧疚:“對不起,那天我……”
陸月笙坐在馬路邊冰冷的地面上,雙手抱膝,將自己的下顎擱在膝蓋上,神色木然空洞,彷彿整個人垂死已矣,完全失去了活力。
混身上下散發出那種令人絕望無淚的悲哀,整個人脆弱得不堪一擊。
陸月笙打斷了他的話:“你沒有對不起我,不用向我道歉。”
她很清楚自己毒癮發作之後到底有多麼恐怖,顧瑜翊會當場落荒而逃也是理所當然,她打聽過這段時間顧瑜翊並沒有再和方家大少他們廝混在一起,也不枉她的一番良苦用心。
顧瑜翊愣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陸月笙擡眼眼睛看他:“方家大少不是什麼好人,以後不要再和他混在一起,對你沒有好處。”
說完,她不禁自嘲起來。
連自己都挽救不了,居然還有心情管別人的事,真是可笑到了極點。
她抱住自己的手臂,對她來說,最痛苦的不是毒癮發作時身體上那令人可怕空虛與渴望,而是吸毒之後,那種精神上面的痛苦折磨。
顧瑜翊一陣愕然,她的話彷彿觸動了他內心深處最柔軟的地方,並不讓他反感。
半晌他垂下頭,吱吱唔唔的小聲道:“謝謝!”
陸月笙一愣,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道謝的話一說出口,顧瑜翊面對陸月笙時,也坦然了許多,於是又重複道:“謝謝你那天阻止了我,也謝謝你那天幫了我。”
他突然間想到,方纔她興奮瘋狂的模樣,再看看她此時坐在冰冷的地面,雙手抱膝,滿身絕望悲涼。
突然間就覺得她好可憐,內心油然生出一股憐憫來。
相比較他而言,她似乎更慘。
陸月笙這才反應過來:“呵——我只是不想看到方家大少禍害別人罷了,當時那情形,換作任何人我也會阻止,你不用特意向我道謝。”
說完,她有些艱難的從地上站起來,削瘦的身體,在黑風中瑟瑟發抖,讓她看起來特別脆弱無助。
顧瑜翊突然間追了過去:“這麼晚了,你要去哪裡,我送你過回去吧!”
上流社會,人人都說陸月笙囂張跋扈,驕縱橫蠻,心腸歹毒,但是他看到的只是她,善良可憐的一面。
陸月笙倏然頓住腳步,轉身回頭,面含嘲諷:“你在可憐我?”
顧瑜翊一愣,有些說不出話來。
陸月笙一個箭步上來,纖細漂亮的手指,倏然握住他面頰:“或者,你想泡我?”
“像你這樣的女人,就算送到門口,我也不會要。”她的動作太無禮了,令顧瑜翊的男性自尊受到傷害,他頓時氣憤不已,臉漲得通紅,覺得這個女人有些無理取鬧,說起話來也有些口無遮攔。
陸月笙倏然放開了手,冰冷的脣角,扯開一絲冷笑:“這就對了,像我這種女人,但凡別人對我好上半分,我都覺得是別有所圖。”
顧瑜翊這才驚覺自己方纔說了什麼,有些心虛道:“我……我不是那個……”
陸月笙身體退開一步,截斷了他的話,語氣冰冷又銳利:“所以,千萬不要可憐我,我陸月笙即便再可悲,也不需要任何廉價的同情或者是憐憫。”
說完,她踩着囂張的步伐,揚長而去。
“陸月笙……”徐辰宇下意識的叫她,看着她轉身離開的背影,削瘦的背脊筆直挺立,灼灼的秀骨,與毒癮發作時如出一轍。
驕傲,風骨,是浸入她骨子裡的東西。
哪怕是毒品,也不能摧殘和侵蝕。
他突然間有些不懂,像陸月笙這樣的女人,爲什麼會淪落至此呢?
陸月笙腳步不停,纖細削瘦的身體,在夜風之中,就像開至末路的荼蘼花,有一種令人心碎的蒼白。
陸月笙,爲什麼我想起你,我都心臟就變得不正常起來。你,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你,都經歷了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