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前那個年輕的女聲笑道:“黃老奶奶,你這卻需寬心呢!別的不說,只庵主一人,修習禪功多年,等閒壯漢那是她老人家對手!”
那老年女聲笑罵道:“你這口氣哪像個出家修行的慈悲人?倒像是個殺人越貨的強盜了!不過你我跟隨師太時日最久,她老人家不少事情多不可以迴避我二人。∏∈,我倒是偶爾聽她那幫朋友談笑間說過,庵主舊年未曾拜師優曇祖師之前,倒也在江湖中威名赫赫呢,別人暗中喚她叫‘玉羅剎’,是個貌美如花,又殺伐果斷的人呢!”
屋中二人閒談說笑,窗外偷聽的李、趙二人,聽到這些“高來高去”、“皇封”、“偏袒”、“殺伐果斷”的字眼,嚇出一身細汗。
二人本是風月場上的熟客,見多識廣,知道這煙花柳巷裡的買賣與那刀頭添血的生意頗多牽連。想來這一衆弱質女流,官府那邊不說,要是沒有幾個江湖豪客支撐門面,怎麼能安分地吃這碗乾飯?
他二人雖然覬覦美色,可均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在這域外隔絕的庵堂中,全無自保之力。好說還罷,若是庵中尼僧動了殺念,到時可就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
二人怯意一生,色心乃退,互相使了個眼色,緩緩退出。也是時運所致,居然未被庵中發覺。
等到了房內,二人仔細商量一番,越發覺得這玉清觀有莫大的蹊蹺,穩妥起見,還是儘早離去,免得惹禍上身。
當晚二人和衣而臥,戰戰兢兢,捱到雞叫天明。急匆匆喚醒隨從小廝,收拾好行囊,趁着庵中早課,無人招呼,不辭而別。
殺劫中,諸事皆有定數。人力卻難改易。這幫人剛一出玉清觀側門,恰好遇着玉清師太外出回庵。
玉清師太自從前次容留峨眉諸人,在慈雲寺,尋曉月禪師、許飛娘等人的晦氣,結果自討沒趣,落了麪皮。她因爲昔日好友女殃神鄧八姑的原因,對五臺派諸人倒還能手下留情。被師姐素因師太看在眼裡,少不得埋怨幾句。她功法道行雖不在素因之下,可畢竟是半路出家拜師。哪裡有底氣爲自己辯解,只能告罪求免。
前些日子,因爲殺劫已起,玉清師太於定中推算自身氣運,總是覺得心神不寧、前途難測,別無他法,只得往百花山潮音洞,求見恩師優曇神尼。
優曇受白眉和尚之召。去往大雪山青蓮峪大智禪師所居之地,商議應天劫的法子。一時還未迴轉。玉清師太乃於潮音洞外打坐參修,靜候乃師迴轉。
這一等便是小半個月的光景,優曇神尼這纔回轉百花山潮音洞。
玉清見過恩師,方要開口請教,優曇老尼笑道:“徒兒禪功精進,善功圓滿。怕它天劫何來?你只需在庵中靜修,自無大礙。如今天機雖有變數,五臺分潤峨眉氣運,可今次我釋教門下諸位大能聯手推衍,也看不出峨眉有什麼大礙。又聽聞凝碧崖上三仙道友。尋回了長眉真人昔年封閉法寶的靈翠峰,飛昇前所留諸般天書、法寶俱都出世。只等‘三英二雲’尋回紫青雙劍,到時自然能立於不敗之地。五臺派與其爲敵,豈不是以卵擊石?根本不是其對手!”
玉清又請教殺劫之事。
優曇嘆息道:“佛門慈悲,普度衆生。然這殺劫乃是六道輪迴中無可躲避的天機,正教、旁門、魔道互不相讓,爭奪一線生機。昔年峨眉、五臺兩家約定三次鬥劍,前兩次均是峨眉大獲全勝,這第三次鬥劍牽連更廣,我佛門也不能置身事外,等到機緣一至,彼此終歸見個高下,決一生死。”
玉清皺眉,小心問道:“莫不是誅滅魔道、旁門的妖人,我等自然脫了難數,平安渡劫嗎?”
優曇老尼,微笑不語,已然閉目入定。
玉清師太不敢再作打攪,叩首而出。一路上滿腹心事,獨自迴轉玉清觀。
等她回到辟邪村,降下劍光,步行而入,正好遇着李望仁、趙悟義不告而出。見狀玉清師太心中犯疑,自己庵中怎麼會有男客,況且一大清早,神色慌張,急忙上路,令人起疑。
玉清乃攔住諸人去路,稽首道:“諸位施主何來?如何行色匆忙?”
李、趙二人嚇了一個激靈,見來人乃是個美貌的女尼,青布僧袍,腳踏芒鞋,單手執了一柄素色拂塵,別無他物。長身玉立,不怒自威。二人便是色膽包天,也看出來人器宇不凡,不敢言語唐突。
李望仁強自鎮定道:“師太何人?請教法號!爲何攔住在下去路?”
玉清淡淡道:“貧尼便是此庵中的住持,向來庵中不留外客,見諸位神色匆匆,自庵中而出,自然要問上一問的!”
李、趙二人心中暗暗叫苦,真是出門遭雨、不得其時,恰在出門這片刻光景遇着主持,聽昨晚庵中二人對談,這庵主怕就是個高來高去的賊頭,又是有本領武藝在身的,自己這裡雖有幾個年輕的常隨,怕還不是對手。見這般形勢,看來最好言語上搪塞過去,先脫身再說了。
李望仁只得強顏歡笑道:“原來是師太當面,恕我等眼拙,莫怪莫怪。我等乃是來府城應試的秀才,因爲城中沒有安身之所,乃由本村地保說合,在貴寶剎暫住一晚。恰與我同住的趙兄,感染風寒,體乏無力,只得又多叨擾一宿。今日起身覺着漸好,怕庵中不便,城中其餘同窗好友又催得急,乃早早起身,迴轉成都。”
趙悟義也賠笑道:“師太當面怎敢胡言亂語,問貴庵中執事的黃老奶奶便知。今早起得急了,見諸位師太俱在殿中早課,不敢打攪,無法辭行,只得先去了!”
玉清大師也是天機矇蔽,哪裡來得及細細考究,無心多說,乃與諸人稽首,由他們自去。自己舉步入庵,命剛下了早課的諸尼僧,緊閉庵門,莫要隨意與外人走動,自己往離間佛堂打坐參禪。
李、趙二人見玉清並未起疑,喜出望外,催促常隨,僱了村中騾車,火急火燎地直奔成都府。
等來至城內,方纔將一顆心安在肚子中。可如今應試在即,如何再尋安身之處,依舊是個頭疼的煩心事。
說來也巧,李、趙二人正要打算尋個茶樓歇息,恰遇着先前提早回成都的幾位鄉黨,諸人互一見禮,問明緣由,方纔知道,先回的諸人如今借宿慈雲寺,總算有了落腳的地方。
原來自慈雲寺得了皇封,朝廷撥下錢糧,大興土木,爲寺中添設了許多院落,光是僧寮客舍便有上百間。成都府自從李寧擔任巡撫後,歷任官員,均與寺中交好。此次鄉試秋闈,因爲士子甚多,難以安置。成都知府乃請慈雲寺大開方便之門,將多餘不用的僧舍借與應試的士子暫住。
慈雲寺如今一應俗務俱由了一和尚處置,他一心慈悲,樂善好施,自然不會拒絕,乃將用不着的僧房,騰出八十多間,由各處的生員等自來登記暫居。
李、趙二人忙請同鄉帶路,往慈雲寺投宿。果然巧合,還有餘下的兩間客房,可供借居,二人乃各帶着隨從,各住一間。
閒話少敘,過了數日,二人漸漸忘了恐懼,聚在一處,又回味起先前的事情來。
趙悟義嘆息道:“仁兄,說來也怪,那晚那庵堂中人閒話,明明聽出這庵中主持年歲不小,可我等在門外遇着的那個女尼,明明正當妙齡,當時雖不及細看,也瞧出是個人間絕色,莫不是駐顏有術?”
李望仁笑道:“那個庵堂絕對有古怪,幾乎沒有外間的香火供奉,庵主如此年輕貌美,內裡陳設又十分雅緻整潔,哪像個清修的尼姑庵,倒似青樓別院。先前我等是孤身而入,又是外鄉之人,怕被她們謀財害命,如今約上幾個本地的生員,一同前去,可保無虞。”
二人一合計,覺着有道理,便是她那尼庵是江湖豪客的老巢,只要是做煙花生意的,怎麼會拒絕恩客?也是二人晦星照命,又是色膽包天,全然不顧危險,當即約了幾個平日裡廝混的狐朋狗友,將那辟邪觀中尼姑的美色,說得天花亂墜,把這幫登徒浪子弄得心裡火急火燎的,都迫不及待的想去飽覽美色。
又過了一日,諸人整理好妝容,敷粉薰香,倒也一個個顯得玉樹臨風、瀟灑脫俗。李望仁留下常隨,將去處告之,乃由李、趙二人帶路,一行七八個人同往城外辟邪村玉清觀而去。
到了玉清觀,李、趙二人上前叩動門環,出語相喚。
不一刻,大門微微露出一絲縫隙,內裡應門的小尼姑忙詢問諸人來由。
李望仁清咳一聲道:“在下乃是前幾日借宿的生員,因那日走得匆忙,未及與庵中師太辭行,今日特意前來領罪,還請小師傅入內稟報!”
門內那小尼姑聽罷,哎呀一聲,忙將大門關閉,轉身飛奔而去。
諸人一頭霧水,不知何故。因爲是聽了李、趙二人的煽動,想要來此見佳人一面,卻莫名其妙吃了閉門羹,有些人言語中便不耐煩起來。
李、趙二人無法,硬着頭皮,二次砸門。
不一會內裡傳來怒斥的聲音,大門吱呀一聲打來,內裡走出一個老年佛婆,正是先前與李、趙二人交接的那個黃老婆子。這老佛婆見了李、趙二人,手指着罵道:“好你們兩個賊子,做下這般下流齷蹉的事體,害的我等俱被庵主責罰。今日居然還敢登門,且莫走,叫你等識得我玉清觀厲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