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一天過去,餘喬也一直心懷忐忑,過着謹小慎微的日子。目前外部局勢尚不明朗,還不是跟如今的中州大陸決裂的時候,遠行的道路尚未完全探明,要是不得不進行危險的遠途,那就是在拿她最近親的人生命開玩笑。
不過這俗話說,樹欲靜而風不止,餘喬想要低調,可那也得別人答應才行。如今餘喬的名聲在京城中也可算是如日中天,就算她什麼都不做,那些京中的大家閨秀的邀請函從來都沒有少過,不過她都以公務繁忙推脫了。
可是這眼看着就又要過年了,那些人情走動什麼的,她也不可能完全不管不顧。而且這些日子過來,她也沒有發現京中再有什麼異動,這是她也懷疑她之前的擔心是不是太過敏感了。如今天下安定,少有動亂,而且在朝中也是太子一家獨大,似乎沒有什麼能威脅到這個皇朝了吧。若真是這樣的話,她這個四門守將的作用似乎就不是那麼重要了。那也不會再有那麼人多然暗中打她的主意。
餘喬思量再三,覺得還是應該跟往年一樣,該回禮的回禮,該上門的也得上門。要不就顯得有些太過特立獨行了。而且這過了開春就是爹的三週年忌日,去年因爲身在戰場,他們兩人只是對着家鄉的方向叩了一個頭,就連紙錢都沒能給爹孃燒一會。今年定然要風風光光的大辦一場。餘喬自然也知道這樣做其實沒什麼用處,爹孃的靈魂早就已經不復存在,可這樣做要是能讓生者的心靈得到安慰,那又何嘗不是一副撫慰心靈的良方。而爹孃的三週年一過,惠兒的孝期也就滿了。到時候,是要徹底離開朝堂,還是繼續爲整個朝廷服務,這就要看惠兒自己的意思了。餘喬並不想加以干涉。
餘喬身爲城門官,當然也就不可能像其他官員一樣也有年假休,這總不能一過年城門就關了吧。不過這一次也不知道是不是那太子忽然發了善心,竟然從宮中空降過來一個女官暫代她的職務,終於讓她得到了片刻自由。
從那以後,她乾脆連點卯都不去了,直接在家一覺睡到天光放亮,像是要把這些日子以來的覺都睡回來。
“小姐,該起了。”一個面孔陌生的丫鬟站在餘喬的門前怯生生的叫道。之前伺候這位小姐的蘭姐姐已經回家成婚去了,可管家卻爲餘喬房裡的伺候丫頭人選犯了愁。依照慣例,本來這小姐的房裡最少要有一個大丫鬟,一個梳頭的,一個穿衣的,還有隨侍若干,可這些規矩早就被餘喬破了去,她房裡向來就只有一個丫頭伺候。只是餘喬的兇名自從她打仗歸來,又做了全天下第一個女四門守將的時候,就在家中達到了讓那些丫頭們聞者發抖的地步。所以此次這伺候餘喬的人選可是讓古達發了愁。最後不得已只能找了個新來的,對餘喬還麼有那麼懼怕的人來擔任此職。
“進來。”房門來傳來餘喬清脆有力的聲音。其實她哪裡是在睡覺,只是醒了,不想爬起來罷了。
這小丫鬟聽見餘喬應聲,連忙端起地上的水盆,身子一側頂開房門,然後將尚且冒着熱氣的洗臉盆放好。這時,她悄悄的四下打量餘喬的臥房,發現並沒有那些姐姐們說的那麼陰森恐怖。而那位正趴在牀頭上的女子長的嬌俏可愛,一頭烏髮正披瀉在兩肩,看樣子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樣子,哪裡有那麼可怕。
“幫我把櫃子裡那條狐狸皮斗篷拿出來。”餘喬縮在暖和的被窩裡說道。若是呆在家裡,她肯定不用穿這種厚重的衣物。經過特殊保暖處理的房屋,一直是溫暖如春的。
“是。”小丫鬟應聲,四下裡打量一番,就將目光落在屋角的一個造型奇特的櫃子上。整個屋子,光是這個櫃子就幾乎佔了整件內室的一半,能放衣物的也就只能是那裡了。
“咦,你是新來的?”此時餘喬這才發現這小丫鬟的不同。她平日裡最不喜歡的就是記這些丫鬟的名字。不過,見過幾次面,卻也能混個臉熟,這小丫頭,她可以肯定是根本就沒見過的。再加上她對她的那赤.裸裸的好奇,這才讓餘喬斷定這個小丫鬟根本就是新來的。
“是,奴婢江月,纔來的。”小丫頭畢恭畢敬的回道。
“好,不錯。”餘喬上下打量那江月一番,笑着說道。
“小姐,您要的是不是這個?”江月有些忐忑的將一件毛皮斗篷抱到餘喬近前。那滿櫃子掛的都是衣裳,毛皮斗篷也有好幾件,她還真分不出哪件是狐狸皮的。
餘喬擡眼瞧了瞧,發現江月手裡抱的是一件純白的兔皮斗篷。不過她也不說破。“這件也好,放在牀邊,你出去吧。”
這江月也不知道小姐爲何不然她伺候,不過她還是聽話的退了下去。
她剛走到院門口,就見到以爲好看的不得了的男子往她這裡走來。她被那男子一看,心中小鹿一陣亂撞,臉頰上不自覺的就染上一道緋紅。
“你們小姐起了嗎?”這男子的聲音格外好聽,江月迷迷糊糊的好像根本就沒聽到對方問了什麼。
大約是被對方癡迷的眼神瞧得不耐煩了,這男子直接越過江月,來到餘喬房門前,輕輕釦了扣門。
“進來。”
此時餘喬早已穿戴完畢,正坐在妝鏡前梳頭。房門敞開着,來人卻半晌沒有聲音,陣陣冷風襲來,讓餘喬忍不住縮了縮脖子。
轉回身,看到站在寒風中的顧碩,餘喬忽然有了一刻恍惚,不過她很快就掛上了一張笑臉。“顧大哥,你來了。”餘喬這一聲顧大哥雖然叫的甜蜜,可卻顯出一種客氣和疏離來。
顧碩這七竅玲瓏的心兒,又怎會瞧不出餘喬的用意。他好似並不介意的用親切的語氣說道。“大家都在前廳等你一起商量過年的事。今年難得大家都在,就想着好好的聚聚,不然下一次真不知又是什麼時候了。”不過有句話他卻沒敢說出口,也許以後再也沒有這樣相聚的機會了吧。
“好,我這就去。”餘喬本想等會兒去拜訪瑞王妃,着別人的請帖她可以一直置之不理,不過剛來京城的時候,他們家確實是靠那瑞王的餘蔭才能得以發展到今天。她要是真的置之不理,那恐怕會被人說成是忘恩負義了。不過想想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的,等跟他們商量完了,再去也是一樣。
兩人並肩漫步在院中,從遠處看來倒像是一對璧人,不過兩人的神情卻都顯得有幾分疏遠。
這讓餘喬心中泛起了苦澀的滋味。難道兩個不相干的男女之間除了愛情就不能有親情和友情嗎?
兩人來到前廳,果然見到惠兒、李雪、袁振三人都在。衆人見餘喬前來。也是心中一喜。尤其是那李雪,見到餘喬之後更是笑逐顏開。“師父,你可真能睡,這都什麼時辰了。”
“哪有你這樣的徒弟,自己師父多歇歇都不行。”餘喬進了門找位子坐下。
惠兒看了看餘喬和顧碩,接着說道。“他們都說今年要在咱們這裡過年。那咱們可要好好熱鬧熱鬧。”
“咦,真的嗎?”餘喬將目光轉向袁振。“你不用回家陪爹孃過年嗎?”
“家中有那麼多兄弟姐妹在,我們不回去也不會怎麼樣的。”袁振說道。其實他們每一年回去,面對那麼多的姨娘和兄弟姐妹,那哪裡是在過年,分明就是一個另類的戰場。
“師父,年夜的菜單你用看看嗎?”李雪問。
“這種事,你們就不用問我了,我沒意見的。”餘喬連連擺手。“都聽你們的。”
“師父,你也太沒誠意了。”李雪此時哪裡還像個母親的樣子。
“其實,年夜飯還不都是老樣子,能有什麼新意,看不看都一樣。主要是咱們能有一個一起說話聊天的機會,其他的都不重要。”顧碩忽然開口說道。
“也對。”李雪點頭。“想當年在素城的時候,過年不也就吃幾道肉菜嗎。”李雪忘情的說道。不過她剛說完忽然就意識到自己失言了,本來大家還高高興興的,恐怕被她這個話頭一引,都會忍不住想起爹孃來了吧。
屋中靜默了片刻,卻是餘喬先展顏一笑。“大家幹嘛都愁眉苦臉的,被爹孃看到,一定會不高興的,來,大家都笑一笑。”
衆人強打精神,一個個確是笑的比哭還難看。
餘喬心中一嘆,大家的心情她又何嘗不知,可她若是也跟着一起悲傷,那今天他們這些人就只能在一起抱頭痛哭了。身爲活着的人,不能一味的沉浸在悲傷中,他們要學會堅強的活着。爲了他們自己也爲了,那些已經逝去,卻永遠活在他們心中的人。
這一天,幾人在房中聊了很久,去拜訪瑞王妃的事也完全都被她拋在了腦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