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市局, 王豪剛一推開辦公室的門,就看到了等候在屋裡的法醫。
在爆炸現場積攢的陰霾頓時一掃而空,王豪精神一振, 快步朝他走去。
“出結果了?怎麼樣, 有沒有什麼發現?”
秦法醫站起身, 將桌上的文件遞給他, 一臉的凝重。
“死者的致命死因的確是車禍事故, 但是造成這一切的,卻不是因爲酒後駕駛。”
王豪一驚,連忙翻了翻手中的屍檢報告。
屍檢報告表示, 死者血液裡的酒精含量僅僅只有0.13%,根本不會有酒醉的影響。而死者身上濃烈的酒味源頭來自於衣物、毛髮和皮膚表皮。也就是說, 是有人故意在她身上潑了酒, 造成她醉後駕駛的假象。
“太好了, 不是酒後駕駛,就能排除死者自殺的可能性。”王豪喜道, 將鑑定報告往後翻了翻,隨後臉色瞬間變了。
第二頁的報告上寫着,在檢測死者心血含量時,除了檢測出微量的酒精,還發現了少量的麻醉類藥品的成分, 死者的口腔和鼻腔還有着因爲機械性窒息而造成的軟組織出血情況, 眼結膜也處在因機械性窒息而充血的狀態, 因爲兩處的窒息特徵明顯, 到死都沒有消失, 所以斷定窒息時間在死前五個小時之內,導致窒息的物體應該是枕頭、玩偶、棉被等柔軟的物體。
也就是說, 死者在將車開上高速公路以前,曾經歷過機械性窒息和口服麻醉類藥品的遭遇,雖然並沒有導致死亡,但依然在她身體裡留下了痕跡。
從王豪臉上讀取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法醫問道:“交警那邊進展怎麼樣?車子找到了麼?”
王豪放下手中的報告,沉沉地吐出一口氣。“在南區鹽井村附近找到的,車子的油箱遭到人爲破壞,車上被人放了炸藥,爆炸造成的大火燒得什麼也不剩,人也逃了。”
“這就是一起僞裝成意外事故的兇殺案件,”秦法醫斷定道,“兇手沒有立即殺死死者,而是利用死者恐懼的心理精心策劃了一切,又趕在警察找到之前銷燬了證據,可見心理和手法都非常狠辣惡劣。王隊,趕緊立案吧,我覺得兇手還會再作案。”
“我知道。”王豪點點頭,按下了桌上的內線電話,“通知所有人馬上過來開會,有大案子!”
二十分鐘後,專案組順利成立,王豪坐在會議室裡,與組內所有成員一起仔細分析着案情。
將剛剛拿到的屍檢報告展示在投影屏幕上,等衆人閱讀完畢後,王豪沉聲問道:“你們認爲,死者生前最有可能在哪裡被人控制住,並差點死於機械性窒息?”
叫趙剛的警察說道:“如果死者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將混有麻醉藥的酒喝了下去,那麼這個地方必須是能夠讓她放下戒心的地方,或者兇手是能夠讓她放下戒心的人,所以我認爲她應該是在自己的家裡,或是在兇手家裡被兇手控制住的。”
王豪點點頭,迅速地道:“根據紫金花加油站工作人員的描述來看,現在確定爲兇手是一名女性,和死者熟識,心思縝密,有很強的反偵察意識,說明她曾經有過犯罪記錄,性格陰沉,沒有工作,有製造□□的能力和渠道,身高167左右,體型偏瘦。”
“趙剛、王旭,你們兩人立刻去調查死者的社會關係,看看死者最近來往的人裡有沒有這樣的人,如果有,立即前往他的住處調查!”
趙剛、王旭:“是!”
“王可可、李亮,你們跟我一起到死者家裡查找線索。”王豪繼續安排道,“剩下的人給我盯住鹽井村附近的所有路口,兇手棄車逃走,沒有交通工具一定還在附近活動,一旦發現兇手的蹤跡,立刻逮捕起來!”
“是!”
“好了,行動吧!”
一聲令下,衆人迅速地起身忙碌起來。不一會兒,警笛拉響,幾輛警車從警局裡魚貫而出,朝着幾個方向分別疾馳而去。
而此時,趕在最前面的王豪忽然接到了一個陌生來電。看了看那串陌生的號碼,王豪遲疑了一下才接起來,“你好,哪位?”
“王警官你好,我是顧流光,今天凌晨那起交通事故死者顧婕的兒子。”
乍然聽到這個名字,王豪十足愣了好一會兒。“顧流光”?他怎麼會突然給自己打電話?
“請問顧先生找我有什麼事嗎?”
“王警官,關於我母親的死,我感到很難過也很遺憾,我雖然早已與她斷絕了關係,但是她畢竟還是我的母親,所以我想以死者家屬的身份,接管她的所有遺物,不知道可不可以?”電話那頭的人低聲說道,情緒似乎很是低落。
早晨在醫院聽晏東霆說起顧流光和他母親的過去時,王豪還以爲他無論如何都不會再在意自己母親的生死了,沒想到最後還是提了這樣的要求。看來,這世上並沒有不能化解的仇恨啊。
“當然可以,雖然你與她感情上已經斷絕了關係,但法律上你還是她的合法繼承人。”王豪通情達理地說道,“正巧,我現在正在趕去你母親住所的路上,如果你方便的話,我希望你可以現在就過來。”
***
古德倏地捂住手機話筒,回頭看向身後的顧流光。
顧流光皺眉問道:“怎麼?”
“王警官說他現在正在趕去你母親住所的路上,他希望我現在就過去……”古德小聲地說道,“怎麼辦?”
警方動作這麼快?顧流光神色一凜,“你告訴他,我們馬上就到。”
按照顧流光的意思回了王豪,古德掛掉電話,接過顧流光遞來的帽子和口罩,問道:“需要把這件事告訴晏總嗎?”
循着記憶在屋內找到許久不用的車鑰匙,顧流光冷靜地回答:“不需要,東田那邊現在正焦頭爛額,我不想他再分心管這邊的事。”
再說了,他也不是一個人單獨行動,況且那邊還有警方的人在,只要注意一些別讓狗仔拍到,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簡單的做了外貌僞裝,兩人立即就出了門。片刻後,一輛黑色的別克飛低調的駛出了小區的地下停車場。爲了防止被記者拍到,這一次坐在駕駛座上的人換成了顧流光。
多年以來的生活經歷讓顧流光格外謹慎,他開着車在附近繞了好幾圈,確認身後沒有狗仔的車輛尾隨後,才踩下油門,朝着城郊外奔去。
一個小時後,黑色的別克轎車悄然駛入了西郊一片待拆的老居民區內。
起伏不平的道路令車身有些晃動,顧流光一路透過車窗看清了周圍的環境,不禁感到有些恍惚。
這裡的建築全是老舊低矮的二層平房,牆上大多被人用紅色的油漆塗着大大的“拆”字,道路坑窪而且狹窄,僅僅只夠一輛汽車經過,地上每隔一小段就堆着一堆垃圾,即使隔着玻璃,也能聞到空氣裡那難以抑制的一股死物潰爛的腐朽氣味。
那是他記憶裡,難以磨滅的童年的味道。
古德被這氣味薰得有些頭暈,低聲抱怨道:“她怎麼會住在這種地方?”
顧流光的聲音裡帶着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因爲這裡的房租最低廉,是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們心目中最好的去處。”
他和顧寧曾經就是在這樣骯髒又破舊的地方長大的,貧窮和低賤就是當時嵌刻在他們一家人身上的烙印,如果不是那一年,他鼓起勇氣帶着妹妹逃離母親身邊來到這座陌生的城市,想必現在都還在這樣的地方苟延殘喘着吧。
從窗外收回目光,顧流光用力握緊了方向盤。
現在可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前面還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去辦。
駕車小心地轉過一道彎,顧流光立即就看見了停在前方的警車,以及站在警車旁等候的警察們。
就是這裡了!
將車停在警車旁,顧流光推門下了車,朝王豪等人走去。
“久等了,王警官。”
見到顧流光,王豪眼中有着些微的驚訝,隨後又變回警察慣有的冷靜,說道:“又見面了,古先生。”
古德摘下臉上的口罩,朝王豪伸出手:“王警官你好,我是‘顧流光’。”
王豪從顧流光身上收回目光,和古德握了握手,道:“因爲情況特殊,我們沒有等到搜查令就直接過來了,希望顧先生不要怪罪。”
古德道:“不會,是我該感謝你們纔對。”
“你母親的情況想必古同學已經告訴過你了,現在案子又有了新的進展,我在這裡跟你們簡單的說一下。”王豪看了顧流光一眼,對古德說道,“今天早晨10點15分左右,南區通往鹽井村方向的一處高粱地發生了一起車輛自燃爆炸事故,經過分析,確認爆炸車輛正是昨夜凌晨與你母親在馬路上追逐的那輛飛馳A-7型號轎車,引燃物的是一顆定時炸藥,車裡沒有找到屍體,兇手已經棄車潛逃了。”
“同時,你母親的屍檢報告結果表示,她在死前的五個小時內曾經歷過機械性窒息和口服麻醉類藥物的遭遇,所以我們斷定凌晨時的那起事故是一起僞裝成意外事故的兇殺案件。”
顧流光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身體不由自主的向後一晃。古德嚇得連忙扶住他,低聲問:“沒事吧?”
站穩身子,將古德的手推開,顧流光啞聲問道:“知道兇手是誰麼?”
暗暗打量了反應不一樣的兩人,王豪說道:“現在只調查出兇手是身高1.67米左右的偏瘦女性,有過犯罪經歷,具有極強的反偵察意識,與死者熟識,不知道顧先生印象裡有沒有這樣的一個人?”
古德爲難的說:“抱歉,我已經很多年沒有和我母親聯繫了,她的人際關係我並不清楚。”
“沒關係,我們也在着手調查,相信很快就能有結果。”王豪點點頭,轉身朝身後的狹窄的小巷裡走去。“走吧,到你母親家裡看一看,那裡極有可能就是第一現場。”
古德深呼吸一口氣,拉着面色蒼白的顧流光一起跟了上去。
倏地,最先來到顧婕住處入口前的警察回身朝王豪打了一個手勢,小聲地道:
“門沒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