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想死,就閉嘴!”
不高的音量,卻足夠讓全場噤聲。
不管她是什麼身份,不管她來是爲了什麼目的,那些都無關緊要。他們只知道,要想活着,要想得到自由,唯有靠面前這個表情淡漠的亞裔少女。
一道反射出來的寒光,青嵐手持黝黑的巨型太刀低頭正對鏽跡斑斑的鐵柱,嘴脣抿緊,看不清表情,持刀的角度、姿勢,無不昭示她對太刀的熟悉。她的手不可避免地向一邊傾斜,肩骨不正常的凸起一塊,除此之外,她拿刀的手無一絲搖晃。
黎易傾的眼裡露出讚賞,她的左手,應該已經骨折好幾天了吧?
朔朔寒光,腳上的鏈條和鐵籠柱子乍然斷裂。
青嵐一步一步走出來,秀氣的臉上沒有一絲柔弱,堅定、固執,鐵骨錚錚的鐵娘子!
“我叫青嵐!”
“要跟着我嗎?”
青嵐愣愣地盯着自己的雙手好半響,又擡眼看向黎易傾,緩緩點頭,“好!”
“還有我,你也救救我啊!我也是華夏人,你救我出去,我一定會叫我爸媽感謝你的。”最先開口的那個倒吊三角眼女人開始刷自己的存在感。說着說着,她的眼角就溼潤了,如果不是她執意不聽家裡的安排逃婚,那她現在可能就在一家美容會所裡,或者在麗沃的百貨商場購物,而不是現在這樣囚禁在鐵籠裡……
青嵐自然而然地站到黎易傾身後一米的地方,就像重複了無數次。
黎易傾打量一下頗爲壯觀狹長的過道,其中男人只佔了一小部分,而且都是一眼看過去會誤以爲是個女人的男人,這些男人扮演的角色可想而知。
Nyx的幕後主人,還真是膽大包天啊!
如果沒有那個海軍裝男人私吞交易金的那一段,她還能認爲Nyx“商品”的來源都是從普通家庭入手,現在看來似乎不是,因爲她還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聯合國商協會長的小女兒,聽聞因爲寵愛所以幾乎從不出現在公衆場合,現在竟然出現在這裡。
“救你們的理由呢?”
所有人都靜默了,理由?救人需要什麼理由嗎?可是,她若不救,他們又能如何嗎?
“我是意大利黑手黨道格家族九代目候選人,你救我出去,等我當上九代目,自將道格家奉上效忠於您!”安吉娜。道格,最後一批被誘拐上船的人裡,大概只有這一位,是因爲權力爭奪被丟進來的。
黎易傾揣着笑意,看着安吉娜,等當上九代目?這個時候還妄想用語言陷阱謀取利益好嗎?真是天真的大小姐呢……
“青嵐,你說,該不該救他們?”
“隨主人高興。”
黎易傾因爲她的稱呼皺眉,“換個稱呼吧。”
“……隨小姐高興。”
“……”不管怎麼說,至少比主人這稱謂順耳許多。
“那麼,就不救吧,反正就算救了,也是多受一次皮肉之苦。”這些人身上或多或少都些舊傷,衣服都還算乾淨,但是裸露出來的皮膚卻紅紫遍佈。就算救了他們又如何?船沒有靠岸,捉回來的待遇絕對不會比現在好。
“不,你救我們出去,求求你了,我不要呆在這裡,我要回家!”
“請救救我們……”
一聲聲嘶啞而卑微的祈求,若是沒有黎易傾出現,也許他們已經認命了,可是現在你讓他們如何放掉到手的希望?他們的願望很簡單,只需要離開這艘船就可以了……
“求求你,救救我們……”
看不到希望,就不會心存僥倖,不會想着掙脫現實的鐐銬,但是當希望出現在面前,哪怕是再微弱,沉浸在絕望之淵的人也會拼盡一切的抓住。
“想要全部逃出去嗎?”蠱惑的聲線就像來自深海淺吟的海妖,那雙眼睛裡沉澱着來自天際星河的塵埃,他們腳下懸空,追隨她,只有這個選擇!
“只要能出去,你叫我做什麼我都答應你!”
“那麼現在,你們需要做的就是把我已經逃跑的消息傳出去,然後不管他們讓你們做什麼,照做就是,只要能留着一條命,無論什麼事,你們都必須做!”
所有人都沉默了,在Nyx上,奴隸身份的他們,除了作爲那些令人作嘔的皮肉交易的商品,或者被當成工具賣出去,還能有其他作用嗎?
但此刻別無選擇,所以不管是那個華夏女人還是黑手黨繼承人安吉娜。道格都緩緩點下自己的頭顱“好,我們聽你的,只要你能救我們出去……”
黎易傾笑了,也許,這些人,纔是她這次最大的收穫也說不定。
青嵐看着前方比自己高了半個頭的少女,眼裡閃過一瞬間的堅定,熊熊的火焰如同被涼水澆熄,滋啦一聲,只剩下騰空升起的青煙。
“記住,活下去!”
只有活着,才能走出這裡,而不是像那些沒有了利用價值的屍體般扔下海,連一個衣冠冢都落不到;也只有活着,纔能有時間談論自由,才能看到陽光,看到星空,看到未來。
一定會的!所有人心裡都生出無與倫比的信念。
以前從未感受到自由的珍貴,家人的愛覺得理所當然,揮霍青春,一無所得,庸庸無爲,現在只不過過去幾個月,他們的思想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上船最久的一個人也不過呆過了四個月。也就是說,上次行程的商品全無剩餘,Nyx,還是海上最大的墳墓。
“記住,我叫黎易傾。只要你們能活下來,我就會把你們一個不落的救出去!”算着時間,黎易傾說完最後一句話,已經從這裡唯一的一個通風口消失,青嵐再度回頭看了一眼自己呆了一個多月的籠子,動作遲緩,卻乾淨利落的尾隨出去。
剩下的人,只覺得自己的眼睛被什麼糊住了視線,心裡痠軟一片,之前的麻木已經被委屈所替代,人在暗無天日之中,只要誰給他搭一把手,他就會把這當成是全世界的救贖,哪怕,那隻手的主人是個惡魔,他們也會心甘情願簽下靈魂契約,永不背叛。
安吉娜擦乾淨眼睛裡的水霧,深吸一口氣,一聲尖叫,響徹整個貨倉。
其他人也趕緊收拾起此起彼伏的心跳,或絕望、或憤怒、或不甘,全部對着只剩下整齊切口的通風口。密碼門再度打開,海軍服男人見到貨倉內的情形臉色深沉如墨,走到青嵐所在的籠子前面,眼神陰鷙。
“人呢?”
“他們從通風口逃走了,剛進來的那個女人身上帶着槍。”
“搜!”
“是。”
腳步踢踏,聲音逐漸消失,其他人臉上不約而同的露出一抹快意,就是這個男人,幾句話決定他們的命運。霧霾慢慢破開一個口子,陽光從夾縫中穿刺進來,他們一定會活着等她回來!
不可否認,Nyx是黎易傾見過的最大的一艘遊艇,可惜裡面的氣味連臭水溝都不如。一擲千金的商業巨賈、政客名流,衣冠楚楚,行若狗彘。青嵐捂住口鼻,似乎不願意吸入這樣骯髒的空氣,清秀的眉目盡是厭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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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而易舉的打開寫着“總操作室”的門,裡面燈自動亮了。
隔着一扇密碼門,海軍服男人沉着一張臉,通風口外面只留下一把手槍,其他什麼都沒有,逃跑的日本女人不重要,但是傍晚剛上船的那個華夏少女是今晚的壓軸,絕對不能出意外!
“繼續找,三層樓以下的房間都可以搜過去!”Nyx的樓層是按照身份等級住人的,下三層只是有錢,就算打斷了他們的興致也不怕,所以他當機立斷的下令。
男人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然後揚長而去,他不信兩個亞洲女人還能逃得了這樣的甕中追捕。
門內是Nyx的總操控室,屏幕上跳動的數字叫人看不懂,不過最右側的畫面卻很有用,整艘船的所有監控器,“看樣子,這裡應該也是監控中心纔對。”
青嵐則默默指向角落的地方,一個男人抱着酒瓶,全身癱軟。
“……青嵐,你去送他一程吧。對了,先把手伸出來。”
青嵐準備拔刀的手又放下,把沒有受傷的那隻手伸出去,黎易傾笑意冉冉地看着她,於是,默默地換成了另外一隻手。
毫不猶豫的把染血的袖子撕開,露出畸形的琵琶骨,“真能忍啊。”在姜萬里的教導下醫術提高了一大截的黎易傾自然看出了這隻手的嚴重程度,就算有高效藥,短時間內也不可能恢復如初。
空空的雙手再度出現一個白玉瓶子,青嵐沒有驚訝,從她將太刀丟到她面前的時候,她就已經下定決心跟着她了。
“看來把你帶出來的決定還是勉強了,這雙手,可幫不了太多忙啊……”
“我能行!”就算痛感透過脊椎傳遞到大腦,她的聲音也沒有一絲一毫的顫抖。
惡趣味的拿出矯正繃帶,打了個大大的蝴蝶結,“好了,記得別拖後腿喲~”
青嵐沉默的點下頭,將太刀握在手裡,眼睛不眨的對着那個醉酒的男人砍下去,鮮血迸濺,清秀的臉乍一看下去竟然絲毫沒有違逆感,瞬間露出曼陀羅花的色彩。
那個男人到死都不會知道,只不過是一次再平常不過的醉酒,卻永遠無法再睜開眼睛。
海軍服男人帶着手下在下三層一間臥室一間臥室的找過去,從最末的一間房間裡退出來,就撞見迎面走來的冷峻男人,海軍服男人不由自主的站直。
“你們太吵了,主人很不高興!”
海軍服男人沒有理由的道歉,“請原諒,管家大人。”
年輕的管家點點頭,看着閉合的房門,本來漆黑的貓眼口一下子又變亮了,“主人正在休息,不管什麼事情,都停下來。”
“是,管家大人。”
等冷峻的男人走遠了,海軍服男人才僵硬的說一句:“解散。”
總操作室裡,黎易傾突然有種熟悉的感覺,不過這種感覺很快就被忘在腦後,晚上的狂歡很快就會開始,到時候,貨倉的那些男人女人又會被當成物品一樣進行競價,時間已經不多了,瘋狂的夜晚,正好是她行動的最好機會。
此時此刻,華夏B市。
“臥槽,掌門就是牛逼,連‘法眼’掌門都吃下了!”任其聽着目瞪口呆,遲緩的扭過肥胖的身體,然後一巴掌拍在梨木桌上,桌腳眼見着晃了幾晃,任其趕緊把桌子穩住,心疼地好一陣撫摸——這些都是錢吶!
“任其,我真的覺得,你更適合到‘法眼’去。”以前只不過摳門了一點,現在直接進化成視財如命了,每天拿着小算盤噼噼啪啪的撥珠子,深怕不知道他是管錢的。
“那怎麼成?掌門允許賺小費了,‘天眼’的財務狀況早就改善了,況且,我去‘法眼’不一定就能管這麼多錢啊。”想起總部裡的保險櫃,任其本來就小的眼睛只剩下一道縫了,再加上發福的肚子,更像個彌勒佛了。
顧北清俊、魏驍不羈,加上管理財政和內務的任其,三個人難得齊齊坐在一張桌子上。
“先討論‘法眼’的事!”
“老顧還是這麼無趣。”魏驍單手支撐着下巴,另一隻手上下往復拋着一顆橙子。
“還用討論嗎?當然是同意了,凜那個老傢伙不是說‘法眼’的錢有譁——那麼多嗎?而且蕭容堇是個妻奴啊妻奴,你們知道這個代表什麼嗎?”任其再度拍桌而起,兩隻眼冒着火光!
顧北:“……”
魏驍:“任其,以前怎麼就發覺你這麼可愛呢?”
凜長老送來的書函還擺在桌子的正中央,那殺氣騰騰的筆鋒,初看還以爲這是宣戰而不是求合併。‘天眼’和‘法眼’本該是承續一家,‘法眼’除了巫的脫離,也就是行事作風尖銳極端了一點,至於生財之道,實在不能作爲抨擊的理由。
‘天眼’雖然一直遵守瞳術師的原則,但是在黎易傾的潛移默化下,早就不再是之前的清修者,偶爾賺一點外快,每年做一次募捐,這樣下來心性意外堅定了不少,這種變化在初期瞳術師身上表現得尤爲明顯。
“再說,瞳術師本該是一家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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