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當時真的以爲,我們是就此走散了,剛開始還有些惆悵,但人生中的際遇多半都是這樣,我終於也漸漸釋然了……
沒想到兩三年以後,又在長華遇見了你!”宋珧說着,面上笑容得體,眉眼間卻是難掩的喜色。
司予卻實在是沒有想到——除了自己的父母、親人,竟然還有人一直惦念着自己,可能算不上惦念,但至少在得知分別的時候,還存有意思悵惘。
她說不出自己的內心感受,只是鼻尖發酸,感動是少不了的:
“從來沒有想過,有人會記得我……那個時候,我幾乎已經認定自己就是註定討人嫌的……從沒想過……”
她有些語無倫次。
“你很好,記得那個時候,你是班裡年紀最小的同學,卻一個人獨立得像一座島嶼……
那個時候,我經常忍不住看向你,說起來還有點變態的嫌疑,但那個時候真的把你當作小太陽一般的存在。
別人的看法、言論,甚至一些稱得上罪惡的舉動……我們似乎永遠無法避免,還好那個時候的你堅強而強大……
高中畢業,直到現在,聽說他們已經舉辦了好幾場同學聚會,我都沒有去過,哪怕當時腦中還閃過一絲念頭——你會不會在那裡。
但這種念頭轉瞬即逝,並不是因爲不想見你,只是真心希望你不在那裡,畢竟有些事錯了就是錯了,哪怕有一天他們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受害者也沒有義務原諒他們。”
宋珧打着方向盤,目視前方,嗓音沉穩而堅定。
司予努力睜大眼睛,想要控制眼淚不落下來,但淚水終於還是順着臉頰滑落,最終還是點點頭。
宋珧已經刻意放低車速,但這裡是市區,不能容許他太“放肆”,不然他真想再和司予多待一會兒——
有種失而復得的快樂……
車很快到了JM樓下,宋珧往外望了一眼,打趣道:
“你當時喜歡的那個明星……不會是就在這裡吧?”
司予面頰有些發燙,卻也只能照實承認。
看着她點頭,宋珧挑了挑眉說不上吃醋或是失落,更多的是覺得:沒錯,這就是司予的風格,長情且執着。
司予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只能下車告別:
“今天謝謝你送我來上班……也謝謝你給我講了這麼多,再見!”
“明天一起晨跑?”
“嗯嗯。”司予連忙點頭應下。
“對了,你下次能不能不要叫我班長了……感覺我下一秒就要收作業了!”宋珧從駕駛位探過身來,一臉無奈地笑道。
“好,宋珧。”
一開始她有些想不明白,爲什麼突然一見面,宋珧就對她這麼熱情,這下算是明白了——
高中時候的他們都算是孤獨的人吧,她是因爲不完美,甚至滿身bug,所以被人排擠;而宋珧恰恰是因爲太完美,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甚至敬而遠之。
兩個在某方面有相同特質的人,總是能天然地拉近距離。
這麼想想,她還挺高興的,沒想到自己還會有高中同學。
……
她心情愉悅地邁着步子進大樓,卻沒想到頭頂上,Win所在的樓層,一直有人望着他們。
顧植軒的臉幾乎就要貼在玻璃上了:
“誒誒,你們說,開車送司予來的人是誰啊?”
徐耀義也在努力往下望,不過他自然也什麼都不知道,純屬好奇了。
顧植軒吃瓜心切,一面眼睛不離開玻璃,一邊焦急地問,一向不管閒事的陳彥森,也往樓下望了兩眼:
“你是打算問誰?我們都只是知道司予是長華大學學烹飪的,其餘還真不太清楚……
比如她有沒有男朋友。”
他說出“男朋友”三個字的時候,所有人都沒太在意,所以都沒注意到最邊上,也一直盯着留下的週近嶼,他眸光一緊,很快又恢復正常,轉瞬即逝間,恐怕連他自己都無從察覺。
“不可能!”顧植軒一邊看着下面,一邊篤定地打斷,“司予肯定沒有男朋友!雖然她那麼可愛,雖然她脾氣也好,雖然她做飯還那麼好吃……但她絕對沒有男朋友。”
楚逸、徐耀義、陳彥森三個人先是不約而同地看向他,隨即三人相互對視一眼,又笑着,各自移開頭——
這小子能知道什麼?
大家都覺得顧植軒在毫無根據地瞎猜的時候,一向冷靜的週近嶼卻反問道:
“你知道?”
顧植軒眼看着司予走進了大樓,也轉過身體來,一聽是週近嶼問他,瞬間臉上的得意神色又增加了幾分:
“當然了,你們用腦子想想,如果司予有男朋友,他會放心司予來這裡做兼職嗎?”他說着,把在場的四個人都看了一遍,隨即,自己又擺出一副自以爲很帥的樣子,“我們都這麼帥,不管她男朋友是誰,肯定會自卑吧!
生怕我們把這麼好的司予給搶走了……
退一萬步講,我要是有司予這麼好的女朋友,我絕對捧在手心裡,藏得嚴嚴實實,絕對不會拿出來讓人覬覦,尤其是不可能放在我們這五個大帥哥面前!
所以,我敢肯定,司予沒有男,朋,友!”
楚逸他們三個人還沒完顧植軒的所謂推理,都已經差點把白眼翻上天了,很無語地搖搖頭,不想再理。
顧植軒看他們這個樣子,瞬間覺得自己很沒面子,又緊接着去看週近嶼,滿含期待地等着週近嶼肯定他——
當然按照週近嶼平日裡的性子,用腳趾頭想都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果不其然,週近嶼微微抿嘴,朝他投來一個更無語的眼神,隨即兀自轉身,走到一邊。
……
另一邊,司予按下電梯,剛要關上門,唐婧冉從外面進來,身邊沒有帶一個人,只有她自己,戴着墨鏡、口罩,即使只是穿着一身普通的白T和黑褲子,也掩蓋不住姣好的身形。
司予主動往一旁挪了挪,唐婧冉看見她在裡面,似乎也並不驚訝,還慢條斯理地摘下墨鏡,看着司予眯了下眼睛,像是在笑。
司予點點頭,算是迴應,本來也就不熟,所以她並沒打算多說什麼。
唐婧冉卻兀自開口道:
“司予,你來JM是爲了什麼?”
司予有些疑惑地看向她。
她很快又移開視線:“你不用跟我編造什麼理由,甚至謊言,兼職就更不可信了——
直到現在,我一共只見了你三次,你每次穿的都是一個國內設計師的小衆品牌,隨便一件衛衣,動輒幾千,這應該不是一個靠兼職過活的學生,能穿得起的吧。”她還帶着口罩,看不清神色,眉眼間卻染上顯而易見的得意之色。
司予沒有否定,卻也沒有搭腔。
唐婧冉繼續道:“是爲了週近嶼?”
她這句話倒是詢問。
不過司予笑着看了她一眼:“不管我是怎麼來的,爲了什麼來,這都是我自己的事情,還請唐小姐不要太多過問。”
“如果,我一定要問呢?”
司予已經將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直視前方,笑而不語。
兩人幾乎是沉默地僵持着,電梯很快到了樓層。
司予向前邁出一步:
“我到了,唐小姐還有什麼事情嗎?沒有的話,我先走了。”
唐婧冉從她平靜和善的臉上找不出一絲破綻,可心裡就是氣不過,目光緊緊盯着司予道:
“你最好不要太得意,小蛋和週近嶼可能會被你騙到,但我不會……
你最好不要抱着什麼不好的目的。”
話音剛落,電梯門關上,司予的笑臉瞬間垮下來——
不是因爲唐婧冉看不出破綻,而是她真的沒有惡意,只是覺得,能不撒謊,就不撒謊吧。
一旦拋出一個謊言,就要用更多的謊言去彌補。
她真的覺得這樣不好。
而且,其實她還挺喜歡唐婧冉的,除了看起來脾氣不太好,也沒什麼缺點了,長得漂亮,又勤奮,這纔是配得上週近嶼的人吧。
這麼一想,她就更不想和唐婧冉撒謊了。
不過說實話,唐婧冉身上的香水味,是真的有點濃。
司予眼睛微薰,不禁抽了抽鼻子,才走進去。
剛一踏進門,她就被顧植軒和徐耀義堵在了門口——兩個人抄着手,滿臉興致盎然地盯着司予:
“快說,剛纔開車送你過來的人是誰?”
司予有些摸不着頭腦,難道是她失意了嗎:
“……你們不是上次就問過了嗎?是我高中同學啊。”
徐耀義“嘿嘿”兩聲,眉眼間滿是八卦之色:
“真的只是高中同學嗎?分別的時候還那麼不捨得,隔着車門一直聊……”
司予有些無語地搖了搖頭:
“你們那麼無聊嗎?不練舞,盯着樓下看什麼?”她說着,舉了舉手上的新鮮鰻魚,“我準備了食材,今天吃鰻魚飯!”
她說完,就準備離開。
結果顧植軒和徐耀義兩人,還在身後笑嘻嘻道:
“喔唷,不會被我們給說中了吧——你這麼急着轉移話題?”
司予有些不舒服地揉了揉鼻子,沒說話,徑直往廚房走去——
其實,她就是覺得這些八卦沒什麼意思,還不如節省時間,給大家做好吃的呢。
走着走着,突然餘光一黑,司予側過頭去,是週近嶼,他端着杯子,應該是去廚房接水的。
司予立即熱情道:
“我今天還帶了些泡水喝乾片,今天給你們泡檸檬水吧,去熱解毒,還清爽!”她說着,就要接過週近嶼的手中的杯子。
週近嶼卻很奇怪地避開,司予不解:“嗯?”她疑問着瞪大眼睛。
週近嶼抿了抿脣,終於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這是有多捨不得你那個‘高中同學’?不就上個班嗎?搞得像‘生離死別’似的。”
他說話間,眉眼間不帶絲毫情緒,嘴脣翕動……一看就是心情不太好的樣子。
司予發現自己真的有點不太瞭解現在的週近嶼,一會兒開心,一會兒又不開心,心思很琢磨不定。
只是見週近嶼一直盯着她的眼睛,她往一旁的茶色玻璃上望了一下——
果然發現自己眼睛有點紅,除了先前和宋珧聊天的時候,情緒波動有點大,還有就是因爲剛纔聞了唐婧冉身上的香水味,不太舒服,所以眼睛纔有點紅吧。
不過呢,關於宋珧的事,她一兩句說不清楚,再者,她又不太想在週近嶼面前提唐婧冉……
雖然知道他們纔是最有可能,最相互匹配的人,但她還是壓抑不住自己的那點私心……
這麼一想下來,似乎真沒什麼可說的了。
她只能尷尬地“哈哈”兩聲:
“沒有什麼‘生離死別’……就是風迷了下眼睛……你不想喝檸檬水嗎?那我再泡點別的?我還帶了菊花、玫瑰花、茉莉花……什麼都帶了點兒,喝點香香的東西,平神靜氣。”
司予仰起臉頰,一臉的笑容明媚。
週近嶼微微眯起眼睛,突然不知道說什麼——
這是喝什麼的問題嗎?
隨即,便徑直繞開司予,進到廚房,接了杯白開水,就離開了。
司予看着他的背影,挑了挑眉毛:
愛豆可真是難懂啊……
……
因爲週近嶼他們對身材管控嚴格,平日裡總是很剋制對熱量的攝入,但與此同時又要保持營養均衡,所以司予經常給他們做各種魚來吃。
蛋白質豐富,所含熱量又少。
這鰻魚確實新鮮,打開裝有一點水的袋子,鰻魚還在活力四射地扭動。
其實司予最怕殺這種活物了,但爲了保證大家吃上最新鮮的鰻魚,她還是買了活的回來。
她拿起一條鰻魚按在菜板上,左看看,右看看,想着怎麼才能把它攥緊。
可鰻魚圓滾滾,又滑溜,很難抓穩,司予舉起一旁的刀,想着,實在不行,直接一刀砍下去,等它不能動彈了,自然就好抓了。
然而,她剛擡起手,突然有人捏住她的胳膊,用力把刀從她手上拿下來。
她一轉過頭,竟然是週近嶼:
“你來這裡做什麼?”剛纔不是都走了嗎?
她滿臉驚喜地問道,一時不察覺,鰻魚直接從她手裡溜走。
週近嶼瞥了她一眼,黑着一張臉:
“拿都拿不穩,你是要砍自己的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