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晃而過。
初平四年,不知不覺間便是度過了,而回想起這一年所發生的一些事情,也是讓人頗爲感慨。
這天下,依舊是繼續崩壞着。
長安的朝廷,也是愈來愈沒有什麼權威了。很多人都明白,這大漢是真的不行了!又一個亂世即將來臨。
時勢造英雄。
這亂世縱然是讓人懼怕,可又何嘗不是一個機遇?
若不是這亂世,以呂布這個邊郡武夫,怎麼可能做到如今的鎮北將軍,爵至縣侯?若不是這亂世,如李傕郭汜之輩,哪裡能夠執掌中樞,凌駕於三公諸卿之上?
便是那讓呂布所覆滅的張燕,也是看出這一點兒,這才生出了野心,欲要在這亂世搏一搏的!
在這亂世中,你想要的權勢、錢財、女人都有可能得到,即使你並不是那些世家大族出身。當然,想要擁有這些的前提是你必須要賭上性命,才能搏取來這些東西的。贏了,這些自然會可能得到,輸了,便是小命不保,甚至於你的家人還有族人都有可能受到牽連。
可這亂世的來臨,卻對於長安的朝局並沒有什麼影響。天子和百官,依舊在那李傕、郭汜兩人的掌控中。面對這動亂的局勢,天子和三公也是無可奈何。
非但是人禍不絕,便是這天災都是不斷,好像這蒼天都拋棄了大漢。
若是說這人禍,還有辦法避免,可是面對這無窮止的天災,上至天子,下至黎庶,都沒有什麼辦法的。於是乎,這三公也就頻繁更換,可是也似乎沒什麼卵用。很多人認爲,這天災不斷的原因,乃是因爲這奸詐小人執掌朝政。
這自然便是說的是李傕、郭汜兩人了。
按道理講的話,這天災還真和這兩人沒啥關係。可是這奸詐小人的評價,還是正確的。如果沒有這李、郭兩人,這天下說不定真的能太平一點兒。
當然,李傕郭汜兩人絕對不會承認這種說法的。讓他們交出大權,無異於癡人說夢。但凡是想要斥責他們禍國的大臣,李郭兩人都絲毫不留情面的將他們下獄至死。可就是這樣,還是堵不了那些人的嘴。
無奈之下,李郭兩人只好和三公商議一下,這事情的解決辦法。這商議之後,便是決定了更改年號!
就這樣,初平四年之後,大漢便是正式定好了新的年號——興平。
興平元年,便是這樣拉開了帷幕。
而就在長安的朝廷所希望更改年號,以此來祈求蒼天不降災難之時。在幷州的呂布這數個月來,卻是致力於幷州的內政。首先,他便是着手於這賦稅制度。
這裡要科普一下,漢末的賦稅簡單地來說,分爲三種:租、賦、稅。
這三種裡面,又包含了很多的小種類。例如說這租,可不僅僅是田租,還有包括市租錢、酒租錢等等,而這賦稅呢,也有口錢,算賦這幾種,這也就是後世所詳知的人頭稅了。
漢朝的田租稅率很低,基本上是三十稅一的程度,最高的時候也不過十五稅一。東漢立國之初,光武帝劉秀曾將田租稅率增加至什一徵收制度,可是很快也便改爲舊制,恢復到三十稅一。劉秀之後,唯有桓帝和靈帝增加畝稅十錢之外,其他的時候,大概都是在“十五稅一”或“三十稅一”的程度。
可話又說回來了,這田租稅率這麼低,大漢的農民那活得是不是很幸福?
當然不是!
這要是活得很幸福,鬼才去造反啊!又怎麼可能有黃巾起義的事情發生,這各地又哪來這麼多的叛亂,大漢又怎麼可能到了如今這個地步?事實上,這田租的稅率是很低,可是你要知道,這東漢的賦稅,可不僅僅只有田租!那還有算賦和口錢的!
何爲算賦?算賦便是丁稅,凡是十五至五六歲的男女每年每人都要納一百二十錢,此謂之一算!至於這口錢,則是七歲至十四歲的孩童所需要繳納的賦稅,每年約有二十三錢。
這口錢暫且不提,便是那算賦你以爲每年只有一算?不可能!早在西漢惠帝時期,便是增至一年五算,東漢時期,都在一年七算左右,漢末很多地方更是達到了一年算的程度!想想看,這本來一年只需要繳納百錢左右的算賦,在漢末時卻是要繳納至一兩千錢!如此一來,這民衆哪裡能夠負擔得起?這也無外乎漢末以來,不知道多少百姓會變賣田地,淪落爲奴僕了。
漢失天下,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不過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這百姓的日子可謂是苦不堪言,民不聊生,可那些世家豪強,卻是過得極爲舒坦的。這高額的賦稅,對於他們而言,卻是沒有什麼影響。爲啥?逃稅啊!
以他們的地位和權勢,還真的沒有多少人敢去徵收他們的賦稅。而且別說是賦稅了,他們隱匿的田地還有人口,官府都不能統計清楚,還怎麼去徵收賦稅?
寧負兩千石,不負豪大家!
這民謠都是假的嘛?那是切切實實存在的!漢末以來,便是兩千石的郡守,都不敢去招惹那些地方豪強世家大族。便是真的有什麼正直的郡守,非要強逼這些豪強大族,那自然便是免不了一個酷吏的名號,這對於以後的仕途,那可造成極爲嚴重的後果!爲了國家的賦稅,而平白去招惹這些豪強大族,成了一個“酷吏”,斷絕了仕途,又有多少人可以幹這樣的事情呢?
這話題又扯遠了。
回過頭來又說說這呂布改革賦稅制度的事情吧!很慶幸的是呂布所處的時代很好,正值黃巾之亂動搖了大漢的根基,而漢靈帝的去世,也讓這漢王朝沒有了統治者。這就使得一些人有機可乘,待到董卓入京,廢立天下,遷都長安之後,又是宣告了這亂世的到來!而在這亂世之中,什麼道理,什麼仕途,那都是扯遠的事情!亂世中,有兵就是王!管你什麼世家大族,真的逼急了,還不能一刀將你們給砍了?
在這樣的形勢下,呂布才能夠大刀闊斧地在幷州進行度田和編冊戶口的事情。
賦稅,從哪裡來啊?還不是要從這些豪強大族上刮下來!這百家子民所能夠繳納的賦稅,恐怕都抵不上一個大族所繳納的賦稅!
作爲統治者,還是一個經歷後世諸多教育,懂得什麼叫以人爲本,萬事皆要不愧本心的呂布,又如何會繼續剝削那些窮苦百姓?而且,呂布又何嘗不明白,這天下之強,在於民強,天下之富,在於民富的道理!若是想要幷州強盛起來,又怎麼可能無視要人命的賦稅?
於是乎,爲了保證百姓們不至於讓那些沉重的賦稅給活活地逼死,呂布便是召集幕僚,經過諸多時日的商討,這纔開始進行賦稅制度的改革。
大漢興平元年正月,呂布便是在幷州頒佈了《收田租令》,“有國有家者,不患寡而患不均,不患貧而患不安。國家之治,使得豪強擅恣,親戚兼併;下民貧弱,代出租賦;炫鬻家財,不足應命……慾望百姓親附,甲兵強盛,豈可得邪!其收田畝四升,戶出絹二匹絲二斤,他不得擅興發!郡國守相明檢察之,無令強民有所隱而弱民兼賦也!”
令中規定,但凡他治下子民,其收田租畝4升,戶出絹二匹,絲綿二斤。漢代田稅爲三十稅一,一畝最低需要繳糧5升以上,產量越高,所需要繳納的糧食也就越多。可是呂布改革的這賦稅制度卻是無論產量高低,一畝只收最低的4升!增產不增稅!
其次,呂布廢除算賦以及口錢及其各種附加稅,而採用戶調製,每戶每年只需出絹兩匹,綿兩斤。而以市價論,這一匹絹大概在一千四百錢到一千六百錢左右,而一斤絲綿的價格大概在四百錢左右,這兩種加起來,大概也在三千六百錢左右。這也就意味着,這幷州的百姓們每年除了只需要繳納那畝產四升的田租外,便是隻用出兩匹絹,兩斤綿的錢了,大概每年三千六百錢。
這看上去,每年三千六百錢,倒是不比那徵收十幾次的算賦還有口錢少。可是須知道,這算賦還有口錢以及各種附加稅,那一年零零碎碎加起來,至少數千錢是跑不了的,甚至於各地官吏還可能以各種藉口徵收雜稅,都達到上萬錢的地步!與此相比,這絹兩匹,綿兩斤倒是很輕鬆了。
何況呂布這田租僅畝收四升,而以漢畝產兩石論,那便是五十稅一的程度!而且還增產不增稅,也就是說你即使是畝產高達七、八石,也僅僅只收你四升的稅賦!
當然了,這戶調製的徵收,在百姓身上的重擔還是不輕的。可是如今也是非常時期,幷州很缺錢,呂布也很缺錢!他縱然是憐憫那些百姓,可是也要講究一個現實對吧?將賦稅降到太平時期那麼低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即使是太平時期,面臨戰爭時,都要徵收各種賦稅的,何況如今這個亂世!呂布能夠將賦稅減免到這種程度,也是很了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