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之外的是百毒門的另外一個高手,羊運之。
羊運之並不十分清楚客棧之中生的狀況,只是接到了那井善乾所出的隱秘信號,這才驅蠅攻擊。若雨的琴聲還也不是沒有聽到,不過在若雨的控制下,客棧內外的“流金”根本就是兩碼事,一則是催命魔音,一則只是純粹的音樂。
羊運之起初還覺得有些奇怪,怎麼血蠅入室,那客棧之中卻居然還有人有餘暇彈琴呢?不過數息之後,他竟然不自覺的就陶醉在了那美妙的琴聲之中,渾然不覺,自己帶上的十箱血蠅已經盡數飛入了那客棧裡,而客棧裡除了琴聲就再沒有別的聲音傳出。
怪異的“嗡嗡”聲終於消失,這聲音隨着羊運之三年!當那美妙的琴聲與這久伴他的“嗡嗡”聲同時消失,羊運之猛地清醒了過來。正在想着生了什麼事的時候,黑夜裡驟然而起的一道絢爛劍光刺痛了他的眼睛。
劍光一閃即逝,羊運之只覺得整個世界忽然間模糊了起來,他指着眼前的那個青衫少年欲有話說,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全身的精力和意識,隨着頸間的鮮血一起迅流失。
李丘平手腕一震,將那寶劍上的餘血甩了個乾淨,緩緩將劍還入了鞘中。他擡起頭,望着燦爛的星空,腦子裡不停地思考着一些問題。
“習毒之人亦講用毒之道,‘不絕生靈,不上無辜’,大凡毒經上都有此一條。此人兇殘狠辣,死有餘辜,李兄弟你大可不必有所介懷!”
李丘平轉身看去,一衆江湖朋友都走出了客棧,說話勸解他的正是那溫瑜。
李丘平知道他誤會了,出山以來,李丘平所殺之人已不在少數。行刺那完顏宗弼後,被追殺的路上,更是殺人如麻!地上這人死有餘辜,李丘平焉能不知,最初也就是他一意要殺此僚。莫說有什麼惆悵之意,便是憐憫,也不會在他心中生起半點。
李丘平所思考的,是另一件事情。
李丘平搖了搖頭道:“溫兄,丘平有一事不明,要向你請教。”
“儘管問,溫某知無不言。”
李丘平看了一眼地上羊運之的屍體,道:“這血蠅如此之多,想必攜帶也太方便。難道這百毒門竟然可以由金國千里迢迢的帶到咱們大宋來?就算是用了什麼手段驅趕,讓血蠅自行飛行,但由金國到此處,這一路上可大都是些官道,這些人卻如何掩人耳目?”
溫瑜搖了搖頭,“這種血蠅是極其稀少的兩個蠅種配成,寒家雖然沒有養過,但卻知道這配種的過程。這血蠅喜溼熱。壽命可達三年之上,但在北方,卻是養不活的!百毒門在我大宋南方定有隱秘據點,否則,一來不可能將這麼大批的血蠅調到此處,二來他們也不可能在北地培育出這麼龐大的數量!”
“這麼說,這些人是由南方來的?”李丘平問道。
溫瑜肯定的點頭道:“正是!”
李丘平自言自語道:“血蠅如此厲害,這些人又帶上了這麼一大批,沒理由是專程來對付咱們的吧!咱們這次能聚到一起,純粹就是個巧合。連我們自己都沒料到的事情,金人不可能算的這麼準的!”
周圍衆人聞言一凜,溫瑜問道:“你是說……”
“沒錯的!”李丘平眼中精芒閃動,“百毒門這一定也是要趕往順昌府。這些血蠅,不是用來襲擊劉將軍,就是準備在戰場上起奇兵之用的!”
“這麼說,咱們豈不是無意中竟然幫上了劉將軍的大忙!”李刃在旁接言道。
“可以這麼說。”李丘平點了點頭。
李丘平心中默唸:“順昌之戰,順昌之戰!”沉吟了一陣,接着胸有成竹的到:“不過,接下來咱們可以幫的忙,遠不只此!”
“哦,不知李少俠有何妙計?”李刃問道。
“現在還不好說,按理說,兩軍對峙,咱們武林中人能起到的作用極其有限。不過,此戰丘平心中已然有數,咱們休息一夜,明天儘快趕路,到得地頭丘平再與各位商量。”
“順昌之戰”,是歷史上比較有名的一次戰役。是役,劉琦以弱勝強,以守破攻,創造了金人再次南侵後,宋國的第一場大勝。但是,在李丘平前世的傳說中,這場戰役卻多有種種不可思議之處。那劉琦用兵再厲害,也沒理由處處得手!若真如傳言,那這劉將軍才當真是“多智而近妖”了!
戰役中最誇張的一段,就當數劉琦撒毒之說。
說是劉琦爲了激怒完顏宗弼並引誘金兵進入他的撒毒地區,故意派人向金軍挑戰,說,只要完顏宗弼敢渡潁河和他作戰,願爲金軍代架浮橋五座,以示“迎接”。完顏宗弼大怒,答應第二天早上渡河。劉琦果然連夜架了五座浮橋,同時在河的上游及渡河場上大量撒毒。金軍渡河之後,普遍中毒,病倒很多。於是便士氣十分低落。之後,纔有宋軍的大勝。
李丘平以前聽到了這一段,總覺得破綻處處。南宋時,又有什麼厲害毒藥了!再說,將毒藥灑在流水之中,若真想起點什麼作用,這個量,那可就不是普通的大了!
不合理的故事,李丘平也就沒放在心中,而今,先是見到溫瑜與那井善乾鬥毒,後來又看到那怪異的血蠅,這才猛然想起了前世的這一段傳說。
溫家是施毒的祖師爺,照而今的形勢看,這溫瑜十有九成,就是那助劉琦撒毒之人。李丘平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彷彿歷史已經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衆人又隨意聊了幾句,便又回到了客棧裡。
李丘平讓朱遷兆將客棧老闆等人救醒,便又給了一些銀兩,讓夥計們將滿大堂的蠅屍以及亡者的遺體妥當處理。
李丘平等人正做事的做事,喝酒的喝酒,那一直未曾出聲的老少三人收起包裹站了起來,向着客棧外走去。
李丘平心中一動,喚道:“前輩,請留步!”
三人卻好像沒有聽到一般,仍然向店外行去。
李丘平眉頭一皺,正要有所動作,忽然一條身影搶先堵住了大門,攔在了三人身前,此人身着麻衣,腳踏草鞋,手中寬刃刀華耀目,正是那位殺手集的高手。
那老者回轉身來,“李少俠這是何意?”
“老人家分明聽得到在下說話。卻爲何不理不睬?”李丘平不答反問。
老者面色陰沉,“不錯,老夫是聽得到你說話,但卻爲何一定要理睬你?你李丘平少俠在江湖上確是有點名聲,這樣便以爲可以以勢壓人了麼?告訴你,老夫可還未曾將你放在眼裡!”
李丘平嘿然一笑,“嗯,好大一頂帽子!李某人不過請您老稍待。再問了一句,就成了以勢壓人了!也罷,閣下既是這樣認爲,那李某人今天就以勢壓人一回好了!閣下現在不能走!”
“你!五嶽派號稱名門正派,就是如此行俠義之事的麼?你有什麼理由不讓老夫離開!”那老者似乎被氣的抖。
李丘平冷笑道:“嘿嘿,俠義之事,那也要看對什麼人,我有什麼理由不讓你離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沒有能力不讓你離開。”
“哦,李少俠還真當自己天下無敵了!你強橫霸道。當真是見面不如聞名!各位竟然要跟着這樣的人在一起,不怕辱沒了身份麼?”那老者越說越覺得理直氣壯,話聲也漸漸大了,他最後一句卻是向着風刃七雄等人說的。
李刃等人亦覺得李丘平有點過分,這簡直就是在無理取鬧了!
“李少俠,這卻是爲何?”李刃在一旁插言,言語中已然有了不悅之意。
若雨,溫瑜卻是默不作聲,殺手集那位高手更是連目光都未稍移,仍是牢牢的攔在了大門處。
“李兄,足下兄弟常年在江淮一帶活動,可曾見過這幾位?”李丘平問李刃道。
李刃搖搖頭,“沒見過,不過這不能代表什麼啊?你李少俠,溫少俠,還有這位姑娘,我等兄弟以前可也未曾見過。”
那老者搶道:“正是!李少俠莫非以爲老夫是金人不成,當真是太可笑了!”
李丘平不理會那老者,也搖搖頭,對李刃道:“此時天下大亂,是非難辨,李兄稍安勿躁,等丘平問上幾句便知分曉。”
李丘平說罷又轉而向那老者問道:“前輩既然說自己不是金人,那李某請教前輩尊姓大名。”
“黃口小兒,老夫沒有必要答你!”老者將雙手負在身後,不屑一顧。
“我爺爺是蛇鶴雙形,單章!滿意了嗎?李少俠!”
老者左手邊的一個少年替單章回答了李丘平,他將一個“俠”字咬的既重且長,充滿了諷刺意味。
李丘平毫不在意,“原來是單老爺子,久仰了!不知單老爺子這是從哪裡來,要往何處去呢?”
那少年又欲說話,單章止住了他,對李丘平道:“小子,不要太過分了!你到底想說什麼?老夫的行止,礙着你什麼事了?”
李丘平臉上掠過一絲冷笑,“或者在下換一個問題,單老爺子這店住的好好的,此時正值夜深露重,老爺子卻爲何突然要走呢?”
單章怒氣勃,“老子要來就來,要走就走,什麼時候輪到你來管了,你一個黃口豎子……”
“住口!”
單章還欲繼續說話,卻被李丘平一口喝住。
“好一個要來就來,要走就走!那井善乾出現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走?血蠅出現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走?好吧,就算你怕死也好,擔心身邊這兩位小兄弟也好,那咱們將血蠅清除完畢的時候,你怎麼還是不走?在下與各位朋友討論這血蠅的來歷和作用時,您老還在一邊聽着吧。怎麼,現在瞭解內情了,這就要走了?”
“你,你血口噴人!”
李丘平一番話說的甚急,客棧中大部分的人都沒聽懂,但那單章卻似乎明白了,立即便開始反駁。
“血口噴人?”到這裡李丘平已然大致有數了。
李丘平一衆人中,若雨的琴,溫瑜的毒,都是能夠在戰場上揮極大作用的武器,李丘平絕對不願意有人走漏了這個消息。那單章全程觀望了衆人禦敵的過程,若雨和溫瑜的能力,他已經有了深刻的印象。
李丘平本來並沒有懷疑單章等人,但抱着以防萬一的心思,還是想與其人談上一談,只希望能夠留下其人,與自己等明日一起再上路,那也就行了!
但那單章的反應,卻大出了他的意料之外!
以單章這三人在禦敵過程中的表現來看,應該是很低調的人才對,那三人從頭到尾,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說過,因此,當單章以強硬的態度面對自己的詢問時,李丘平馬上就起了懷疑。
除開其他目的不說,先這單章就是欺善怕惡的典型僞君子,而李丘平最討厭的也就是這種人!
惡人是不會怕人扣帽子,也不會聽你講理的!而俠義中人卻最怕對手來這套!一句“你們既然是俠義道,便應該如何如何”。這個“應該如何如何”卻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單章自以爲老練,心道對付這白道上的毛頭小子,那還不是隨手拿來。根本不用動武,光憑三寸不爛之舌就能讓他進退失據,說不定還能弄得他衆叛親離,若是那樣,就更有資本去投靠那金國的王爺了!
很顯然,李丘平卻絲毫也不理會單章的那一套,沒有直接拿下他用驚神**逼供,完全是因爲不願意讓李刃等人心生芥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