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上課了,回自己的座位上去吧。”耳邊適時的響起了鈴聲,提醒着還在休息期間的大家,該打起精神,上課了。能不再面對現在這樣單純的對着自己好的葉安安,清逸覺得是一種解脫。
現如今,面對天真的葉安安,她的心底恨意肆虐,卻又悲苦傷痛的難以言說。付出的越多,傷的就越深沉,如今她更加深有體會。
“可是……”葉安安張口還想說什麼,但是在看到清逸那張一直微微笑着的臉龐,卻再也什麼都說不出口了。
“那我回去上課了。”頹然的說出了這句話,她沮喪的來沮喪的走了。可是,她真的覺得清逸這個女孩子不喜歡她。
看着葉安安因爲沮喪顯得沒有生氣的背影,清逸的心仍然感覺到酸澀疼痛。清逸很明白現在的葉安安是怎麼樣的守護着自己,她的那顆面對着自己時候赤子般單純美好的心赤誠如斯。
但是,既然上天給了她一次重生,那麼發生在她和她身上的一切,她想要改寫。
既然曾經成爲朋友,是她們走向末路,那麼這一世就做路人好了,不前不扯,各自走各自的路,那麼即使有一天兵戎相見,也不會再有任何的痛苦和傷痛,更不會有背叛。
雖然現在還沒有徹底放下,但是她相信自己,總有一天這些東西她會忘記,也會放下,那時候就是她的重生。
時隔多年後,很多東西都被時間深深湮滅,例如某些記憶,但同時,又有很多東西不曾變過,例如這氣候。
攏了攏自己的風衣,清逸感到這雨天潮溼的過分,潮意彷彿要深入骨髓。
她一向不喜歡下雨天,這時候尤其懷念那些豔陽高照的日子,或許雖然溫度高一些,但是還是比這樣的天氣舒服。
和葉安安的關係,發展得不冷不淡。就像是兩個戀人,一方在拼命的挽回,另一方卻也在同時拼了命的逃離。
這對17歲善良純真的葉安安,或許是不公平的。清逸知道,但這個世界哪有什麼公平,12歲的清逸比17歲的葉安安多經歷了20多年的歲月,多了20多年的記憶,這本身就已經是一件很不公平的事情。清逸只是不想再見到那個葉安安,索性連着17歲單純的對着自己好的葉安安也一併遠離,甚至也一樣的痛恨。
好幾次放學走在教室,葉安安都追上清逸,問着,“東方同學,我到底做錯了什麼,你要這樣對我?”這樣的冷冷淡淡,客客氣氣,就好比只是生命中毫不在意的過客,葉安安不想做東方清逸生命中的過客。東方清逸是那樣耀眼的女生,她就像天邊的明月一樣高遠,但她依然想要靠近,無法自拔。
這一切,沒有理由沒有預兆毫無任何準備的就發生了,葉安安措不及防,卻甘之如飴。但是東方清逸的冷淡,也深深令她感到挫敗和受傷。
清逸沒有再次回答葉安安這個問題,每次都只是淡淡的笑着伸手,去撫順葉安安因爲奔跑而凌亂起來的髮絲,動作輕柔充滿關懷和眷念。但是那笑容卻遠的如同在天邊,令人無從把握。
葉安安,東方清逸那30年短短一生中佔據最重要地位的女子,如果人能分割生命,清逸的生命將三分之一給自己和家人,三分之一給葉安安,三分之一給易謙臣。他們兩人,在同樣的時間段裡,分割了她大半的生命。
所以不論何時,無論經歷了什麼,清逸最不能傷害其實還是葉安安,清逸能做到的,就是當一切還沒發生時就掐斷那根幼苗,從此他們山是山水是水,不想再糾纏,免得傷人傷己。
她再也不想經歷一次被那樣的兩個人傷害後,那撕心裂肺的疼痛和絕望。剛剛重生時有好長一段時間,清逸吃不下飯,睡不着,整日整日的發呆,無聲的流淚。當靈魂被刨離身體,人該怎麼樣去填滿自己的軀殼?
易謙臣是清逸的前男友,也是唯一的一個男友,糾纏傷害了18年。而葉安安是輕易曾經唯一的朋友,同樣糾纏了近十多年,在這兩個人沒有交集之前,她的世界還是一片光明,但是在他們有所糾纏之後,她的世界即刻變得天昏地暗。想起來,就那樣的荒蕪,簡直是痛徹心扉。
時間一晃,又到了週六,葉君臨打電話來約清逸吃飯,清逸不想應約,但是葉君臨卻不依不撓,電話一遍遍的打來,清逸被擾得煩不勝煩,最終還是挫敗的出門赴約了。
雲朗大廈是北城區的地標性建築,頂樓的旋轉餐廳能夠俯瞰全市的景色,是情侶們最喜歡去的地方。
光可鑑人的地面,黑色的水晶燈,後現代風格的油畫,一切都讓人感覺奢華高貴。
“這裡不好嗎?”葉君臨紳士地爲她拉開椅子。
“暴發戶。”從脣瓣中迸出刻薄的三個字,讓葉君臨的動作爲之一滯。
在葉君臨面前,清逸從來就是實話實說,但是言辭也相對刻薄。不知道爲什麼,和葉君臨在一起,清逸總是淡然不起來,於是索性由着性子來。
清逸慢條斯理的翻看着菜單,絲毫不在意葉君臨鬱悶的神色。
“你知道這裡的裝修花了多少錢嗎?這裡的設計師可是從法國回來的……”葉君臨不甘心自己的心血被她鄙視,竟然不由自主地向她解釋。
清逸的目光從菜單中移向葉君臨的臉,“你家的產業?”
看着清逸似笑非笑的神色,葉君臨有些不情願地點了點頭。
“用顯而易見的贗品來冒藝術品,巴洛克式的,殖民式的,維多利亞式的,都鐸式的……每一個地方都想喚起人們對細節的注意……唔,你們的設計師可真是有品位。”趙子墨諷刺的揚脣。
“怎麼,你有什麼高見?”葉君臨有點兒惱,這些藝術品雖然是贗品,卻也是高級仿製的,可花了他不少銀子啊。在他想來,這樣可以迎合很多庸俗客人的品位,沒有什麼不好的。可東方清逸倒好,一來就橫挑鼻子豎挑眼,這明擺着是來砸場子的嘛!
“高見到不敢說,我只想說一點,你這裡是餐廳,一個純粹吃東西的地方,客人尋求的是放鬆舒適,而不是精神陶冶和靈魂昇華。但走進這裡以後,我的第一感覺卻像是走進了一家奢華的仿冒品藝術館,你們的設計師□□裸地用餐廳的裝飾來顯示它過分的驕傲和奢侈,平白讓人感覺拘束和不適,同時,我也不得不懷疑你這裡菜品的質量。”清逸毫不客氣地批評道。在葉君臨面前,她一向說話都是這麼直截了當,都成了習慣了。
在她眼裡,過於華貴高調的僞裝飾只是譁衆取寵的手段,迎合的也只是很少一部分分人羣的惡俗品位,真正高品位的顧客更看重的應該是餐廳的總體品位,這樣的東西不但不能得到那些人的青睞,還有可能起到反作用。
“呵呵,你從小生活在豪門之家,不會不知道來這裡的人不僅是來吃東西,而更是享受生活,彰顯自己品味的吧?”葉君臨反問。
“也對,暴發戶們最熱衷的遊戲就是假裝比自己社會等級更高的人物,比如設法讓別人以爲自己是品味細膩高貴的真正上層貴族人士。不過,暴發戶一般都只存在於特定的時間階段,等到這個時間段過去以後,那可就不好說了。”清逸淡然微笑,若有所指。
“你就這麼自信?”葉君臨突然覺得和她說話是很考驗自己忍耐力的事情。
清逸挑眉,“不是自信,這是常識。”按照中國目前的發展速度,富人的品味會越來越高,暴發戶很快就是過去式了。趙子墨的見識要領先二十多年,自然有自信了。
“一份魚子醬,再開一瓶香檳,有Beaumont-Sur-Vesle的嗎?”趙子墨向着服務生開口道。
“啊?”服務生一臉呆滯,不知道她嘴裡迸出的是哪國語言。
“算了,開一瓶你們這裡最好的香檳吧。”看服務生的反應就知道這裡沒有她想要的香檳。
“你還真會點啊,一坐下來就挑貴的點。”葉君臨戲謔地看着她,“你不知道未成年人不能喝酒的嗎?”
“你不知道魚子醬要配上香檳才能吃得出風味兒嗎?強烈建議你在餐廳的菜品和搭配上下點功夫,還有服務生的水平實在是有待提高,你這裡可是西餐廳,服務生連外語都不會,要是碰上懂行的,或者是遇到外國人,不就鬧笑話了嗎?這樣高調的裝潢,軟件兒卻跟不上,這怎麼行?”清逸挑眉。
“你還有什麼想法?不妨再說說看。”葉君臨此時此刻倒是來了興致。
“這些贗品畫可以撤掉了,仿得再像人家也知道不可能是真的,真的在博物館裡藏着呢,”清逸指着牆上那些贗品名畫,“有錢弄這些譁衆取寵,還不如用這個錢去拍一些現當代畫家的作品,倒有可能升值。”
“不得不說,你的品位很好。”葉君臨靠進座位裡,不覺得難堪,反而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眼前的女孩子實在不像是一個十二歲的涉世未深的小丫頭。
說起來,品位這種東西是很需要時間去積累和沉澱的,即便是象牙塔裡的公主,如果一直呆在象牙塔裡,她的品位想必也高不到哪裡去。
東方清逸這個女孩子,無論是從氣質還是品位上來看,她都遠勝過他所遇到的一些精英人士。
哪怕她還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可那種由內而外散發出來的氣場和氣勢遠遠蓋過那些在社會上已經有一席之地的人物,這種獨特只可意會不可言傳,但卻意外的引人入勝。
“如果這裡的佈置是你的品位,那我得承認,我的品位確實是比你好上一點。”清逸一點兒也不謙虛。
少頃,服務員就將魚子醬端了上來。
看着服務生端上的魚子醬,清逸微微一笑,魚子醬算是她最愛的美食之一了,這一陣子因爲實在很忙,也沒有時間出來吃,這會兒看到了,不覺有些嘴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