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三百萬的高價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只見白髮老者喊價之後就緩步向前走來,待走到解石機旁邊,他彎下腰、肅着一張臉,仔細地觀摩着一大一小兩塊被切割而出的“福祿壽”明料,過了好一會兒,才直起腰來,一語不發的點了點頭,半晌才沉吟道:“果然是難得一見的高冰種,雖然不到玻璃種的檔次,但是就顏色和水頭而言,已經算是這段時間見到的最好的了。”
自語罷了,他才微側頭,瞟了一眼同樣站在解石機邊的馬娉婷一行人,開口道:“這兩塊明料,我要了,三百萬應該是隻多不少,算了就當是便宜你了,誰是賣家,發話轉賬吧。”
馬娉婷一直看着白髮老者的反應,乍看上去還覺得他雖然算不上慈祥,但是尚能過眼,可是他這後面的一系列舉動、說話,讓馬娉婷對她那一丁點的好感瞬間蕩然無存,有錢了不起啊,有錢就可以目中無人,就算是大爺,也應該好好說話吧,明明想買她的明料,還挑三揀四,絮絮叨叨,這白髮老頭當自己在做施捨呢。
胖老闆一聽老者出手如此闊綽,那是點頭又哈腰,一張胖臉笑成包子狀,“這位老先生,您稍等,我這就幫您和賣家商量商量啊。”
待老者微咳兩聲作爲迴應,胖老闆那是一個笑逐顏開,忙低頭看向馬娉婷道:“小姑娘,這老先生可是大手筆,氣魄啊,這兩塊明料你賣了,肯定不虧,怎麼,要是能做成這筆大生意,就算我撈不着什麼利潤。可是我胖子臉上有光啊。”
“胖子老闆,其實你是想以這種方式來招攬更多的客人來你們店裡賭石吧,我要是這一出手,又賺了這幾百萬,不恰恰證明了你們店裡的石頭出翠綠高,賭漲的概率大麼,那我可是白白地爲老闆你大了一場免費廣告啊。胖子老闆不愧是商人,心思轉動的倒是蠻快的嘛。”馬娉婷甜笑着戳穿胖老闆的小九九。
又被說中心思的胖老闆呵呵乾笑了兩聲,搓着手看着馬娉婷,被她的機靈古怪耍的有些應付不住。“我說小姑娘呦,你就別和胖子擡槓了,胖子知道切壞了你那一整塊福祿壽。可這不是有人已經願意以高價買下來了麼,你就睜隻眼閉隻眼給賣了唄,反正你一個小姑娘留着麼一大一小兩塊福祿壽在手裡也起不到作用啊。”
說到這裡,胖老闆聲線突然直降,用只有兩個人才聽到的耳語彎腰在馬娉婷身側道。“再說了,這在場這麼多人,你要真的抱回去,不是招了一些人的眼麼。小姑娘,胖子悄悄告訴你一句,這‘運氣好還要有命享受’。不是胖子恐嚇你。強龍不壓地頭蛇,言先生再厲害,也只有兩手兩腿。從這裡出去,哪能保得住你們兩個人的安全。
聽胖子一句勸,賣了這福祿壽,不僅僅是爲我招攬生意,更是爲了你自己的平安。本來胖子不該和你說這些。但是切壞了你的料子,胖子的確有錯在先。這番話就當是對胖子錯誤的賠禮吧。”
胖老闆最後一個“吧”字音落,站起身時,一張肥臉頓時有堆滿了諂笑,邊笑邊道:“怎麼樣,小姑娘,胖子我做了這麼些年賭石的生意,給你打包票,賣了這料子,你只會賺不會賠。”
那一番話落,馬娉婷有些吃驚的看了胖老闆一眼,怕被其他人發現異常,又立即垂眸,心思百轉,半分鐘後,她帶着笑容擡頭,看向那位白髮老者,甜甜道:“老爺爺想買我的明料,我當然是樂意之極,只不過我還有一個小小的要求。”
白髮老者聞言皺起了兩道花白長眉,語氣不善道:“這塊毛料就是你這個小丫頭賭出來的?真是天下大了,什麼樣的事都有啊,好,我道要聽聽你能有什麼要求?”
“很簡單,這切出來的有兩塊明料,我只可以賣一塊給老爺爺你,剩下的那一塊我自有用途,不賣。”見老者眉間越發皺的厲害,馬娉婷勾勾嘴脣,不緊不慢道,“如果老爺爺能接受我這第一個條件,那我就繼續說了,我的第二個要求是請老爺爺猜一猜,我想賣給您的到底是這一大塊呢,還是這一個小塊?”
白髮老者一聽,眉間已經出現了一道深深的溝壑,此時他一雙嚴肅的眼睛緊緊盯着馬娉婷,想知道這小丫頭到底是在耍自己還是誠心要賣明料,但見着馬娉婷那一雙黑白分明的清澈雙眼時,他有突然間又什麼話都說不出來,活了這麼多年,除了家裡的孫女能說動自己,他還沒這樣過。
不過他不說自有人會替他說,“你這個小丫頭,實在是不單純,剛剛這塊福祿壽還沒開出來的時候,我就問你買這塊毛料,你不賣,這時候,我家老爺親口向你詢問,出三百萬的高價,你居然還提要求,拿喬呢?”說這話的人就是先前灰溜溜退回人羣中的黑色西裝男。
馬娉婷睨他一眼,卻懶得理他,只是自顧自地看向白髮老者,這是買是賣,這老者纔是關鍵,黑西裝本來就瞧不起自己一個小女孩,她不和他一般計較。
“你這小丫頭,你……”黑西裝還想說些什麼,卻被老者打斷,“行了,哲西,這小丫頭看來是想考考我,既然這兩塊明料真的是小丫頭所有,那我也只好接受她的條件了。”
仍舊是肅着臉,看了眼馬娉婷,又看了眼那被切出來的福祿壽的料子,白髮老者開口道:“小丫頭,我瞧着,其實這兩塊料子,你都不想賣給我纔對。”
“哦?”馬娉婷反問道,“何以見得?”
“那就是說小丫頭都想賣給我。”白髮老者自以爲自己的回答很出色,肅着的臉不禁也掛上了一分笑意。
馬娉婷好笑的看了他一眼,緩緩道:“老爺爺,您這話都是幾百年前的玩笑了吧,我可不是在和您玩文字遊戲,我是很認真的在問您,您覺得我會賣這大塊的,還是會賣這小塊的,只要您說,我就立馬給您答案。”
白髮老者那剛剛浮起的笑意頓時就沒了下去,被馬娉婷的話說的有些一哽,他頓時也來了脾氣,這輩子,除了幾個老字輩的人,誰敢這麼和他說話,“小丫頭,我告訴你,我還就偏要這塊大的了,你賣還是不賣,我都會得到它。識相的,你最好主動一點。”
“這樣啊,那就賣給您吧。”在白髮老者怒氣剛起之時,馬娉婷下一句卻讓他感覺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這還不算完的,只聽馬娉婷繼續道,“大塊的,我也不收您三百萬那麼多,以萬爲單位,我就虧點兒,收您二百五吧。”
白髮老者頓時有些傻眼,這情形逆轉之快讓他幾乎無法承受,在他還來不及多想之時,又被馬娉婷一句“您還要不要了,不要我賣給別人了”給弄得怔住,尚來不及想清楚,只知道明料一定得到手,便立馬招呼她去轉賬交貨,等到一切塵埃落定,那大塊的福祿壽明料到手之際,白髮老者纔回過神來,自己被一個小丫頭給狠狠耍了一場,可當他再轉眼之時,馬娉婷的身影卻已經消失在胖子老闆的店門之前。
這時候,就算是他想找馬娉婷出氣,也找不到人了,有些憋屈地嘆了口氣,他道:“哲西啊,沒想到,我何坤今天居然被一個小姑娘給耍了。
本來這大塊的福祿壽和那小塊的我是要一併收回來的,可是剛剛我回答了她的問題,就說明我已經答應從這兩塊料子中選一塊了,後來,那丫頭又故意氣我,才害得我說出要這塊大的福祿壽的話,擺明了她就是故意設下套子,其實她早就決定要把這塊大的明料出手了。
可笑我居然都沒和她講價,直接答應了兩百五十萬,這不是那小丫頭正罵我二百五麼?真是太可笑了。”說着,白衣老者額頭的青筋都有些暴起。
“老爺息怒,那小丫頭一肚子壞水兒,您是誰,和氏珠寶說一不二的董事長,千萬別和她一般計較,氣壞了身子多不值得,有機會,我再看見她一定好好教訓她。”站在白髮老者身旁的黑西裝男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道。
“也罷,好在今天我們出來一趟沒有白費,即將到來的珠寶聯展,這塊福祿壽可是重頭戲,還得請精工細雕呢,先回吧。”白髮老者不知是不是聽了黑西裝的一席話,心情平復了很多,毫不留戀地突破人羣朝外面走去。
看完了這一場熱鬧,福祿壽的翡翠明料也有了着落,四周圍觀的人羣隨後也終是漸漸散了,當然也有看見前面的人賭出好翠,往胖老闆店裡擠去買毛料的一羣人。
胖老闆見狀,自是喜不自勝,有生意他就有賺頭,有賺頭,他當然不再關心突然間消失不見的馬娉婷和帝鴻懿軒到底去哪兒了,只顧着帶着想賭出好料子的一堆人進到後院,因而也並未注意到店中此時已經不見蹤影的瘦竹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