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音塵從來不自負有多敏銳,但是有人一路輕輕跟隨她,她還是能感覺到的。那個人的氣息控制得很好,不遠不近地跟着,修爲應該在寧音塵之上。魏婷東他們都在,寧音塵沒有說什麼,直徑回了家。
回到家中,她偷偷貼着門口的牆壁,將自己藏好。
一直都沒有動靜。寧音塵已經離靈五品的修爲,定力極好,她便這樣一直站着,不讓自己動彈。
大約戌時,屋頂處有輕微的動靜,一塊瓦片被掀開,月光傾瀉而下,寧音塵順着掀開的瓦片望去,觸目是淡淡的紅光,那紅光中,有魚鱗的隱約。手指捏緊,寧音塵突然發起了雷霆之怒,她一個躍起,屋頂哐噹一聲被她撞破。下一瞬,她的手指扼住了對方的脖子。
是寧尤晝。
見寧音塵這樣,他倒是笑了。
見到他笑,心中縱使萬般怨恨,手裡還是下不去的。
倒是這樣一聲巨響,把隔壁的人給驚醒了,寧音塵聽到那邊的燈亮了,有穿衣服悉悉索索的聲音,身子一頓,捏住寧尤晝的脖子,把他拉到了自己的房子裡。
過了片刻,蔣坤便趴在牆頭上問:“寧姐姐,怎麼了?”
他居然叫她姐姐。寧音塵心底微暖,放開了寧尤晝,推開窗戶笑道:“無事的,我剛剛修煉,不慎靈氣太足沒有控制好,把屋頂掀了明日我叫人來修……”
蔣坤哦了一聲,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裡去。
那邊的聲音又漸漸靜了,寧音塵才關上了窗戶。準備跟寧尤晝算賬的時候,自己跌入了一個暖和結實的懷抱,他把頭擱在她的肩膀上,低聲笑道:“不知道爲何,我就是知道你在這裡我等了一個月,終於遇到了你,塵幾……”殺他,是下不去手的:打他一頓,於事無補。被他這樣抱着,寧音塵突然想起了以前的種種,重生之後,親吻過她,見過她身子的男人,便便是這位庶出的堂兄。越是覺得彆扭,越是將她緊緊桎梏住,彷彿無處可逃的糾纏,她心中是難過的,卻不知道難過從何而來。太多的傷感,此前真的用不着。
她聲音雖然很輕,卻帶着鋒利:“放開我,然後滾!”寧尤晝卻呵呵地低聲笑了。他沒有放開她,也沒有說話,只是這樣擁抱着她,手臂收得很緊,似乎怕下一瞬她就會消失不見。這樣的感覺似乎很珍重,寧音塵也突然覺得,在他心中,自己是個很重要的人。經歷過她那麼多的事情,對待感情,總有一份自己的渴望。她是渴望被人珍重的。
“放開我!”她道,更像是嘆氣,卻沒有再說滾字。
寧音塵的院子有兩間客房,寧音塵歇在東間,寧尤晝歇在西間,兩人似乎一夜都沒有沉睡。寧尤晝心中是驚喜萬分的,寧音塵心中是惴惴不安的。他愛慕她,她一早就知道。但是以前在曼天洲,一切都不可能。如今到了末洲,他們整個環境都變了。他還是願意守在血脈親情之間的倫理嗎?
他心中,會有怎樣的盼望?寧音塵不知道,但是她知道,他暫時是不會放棄的。他的修爲似乎很高的,比自己的更加高,打不過他,罵不走他。她不知道這樣下去,自己會是什麼感情。好女也怕惡漢纏。纏久了,感情就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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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大清早起來,隔壁院子的人便來了,問問昨晚到底是怎麼回事,修葺房子需不需要人手幫忙等等。然後他們就看到了寧尤晝。
寧尤晝站在寧音塵的身邊,脣挑笑意,態度倜儻,是個極美的男子,跟寧音塵倒是俊男美女,相得益彰,兩人很是相配。
他們便猜測,是寧音塵的情郎。
然後再看到寧尤晝的修爲,居然只有巽靈三品,比他們還低,頓時否定了自己的看法。寧姑娘那麼厲害,她的情郎怎麼可能只是巽靈三品。如此看來,只怕是家中的小廝吧?
寧音塵卻笑容款款道:“這是……”
“我們是同門”寧尤晝搶先一步說道。他們的確是同門,同是採藥閣的弟子。倘若說是兄妹,以後的相處也就會變得奇怪。寧尤晝是不想承認的。
寧音塵心中五味雜陳,不知道是什麼感覺。就算自己告訴旁人寧尤晝是自已的兄長,學尤晝也是不會放棄對她的感情的。時隔這麼久,寧音塵看得出來,寧尤晝在得到她之前,是不會移情別戀的。
這樣的感情是齷齪的是不被世人認同的。但是離開了他們熟悉的環境,一切的齷齪都被隱藏起來,令人看不清形勢。
寧音塵想了想,才道:“是我師兄”給寧尤晝留點後路的同時,也要給自己留點後路,這是寧音塵最基本的想法。
魏婷東笑了笑,客氣地寒暄了幾句。蔣氏兄弟等人卻目光帶着疑惑。
便這樣,寧尤晝留了下來,而且他懂得隱藏修爲的法子。他的餑爲看上去只有巽靈三品,卻比寧音塵要強大很多,所以他至少在離靈九品以上,可能已經兌靈或者艮靈,
那天下午,魏婷東等人幫寧音塵修好了屋頂,寧音塵依舊回主臥睡,寧尤晝歇在她的西廂房。
蔣坤偷偷問寧音塵:“寧姐姐,你師兄過來幹嘛啊?”
寧音塵笑道:“他大概也是想進山吧?我跟他不算特別熟,只是同門而已,不好細問。”
晚上的時候,便聽到那邊有人笑着吼道:“1小魏子,別垂頭喪氣的,那只是寧姑娘的師兄而已…………”
寧音塵撲哧一聲笑了,寧尤晝卻是目光一寒。
晚上吃飯,寧音塵不會開火,便去跟魏婷東他們蹭飯吃。第二天,寧尤晝就買了一整套的廚房用度回來,說他燒飯給寧音塵吃。他倒是真會燒飯,與魏婷東他們的手藝不相上下。
吃人最短,寧音塵對他的芥蒂也消除了幾分,晚上坐在一起吃飯,燭臺燒的噼噼啪啪中,兩人默默吃着,寧音塵還是主動尋了一個話題道:“你往後的日子怎麼打算?”
“你呢?”寧尤晝反問道。
寧音塵想了想,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了他:“暫時可能回不去了,我想在此地落腳,準備開個藥鋪,賣些靈藥。我的修爲需要金子,你呢,你自己是怎麼打算的?“我幫你打理藥鋪吧,以前咱們家也是做這個行當的,我是男子,比你便宜幾分。我的修爲有水就足夠了,我需要的靈藥不多”寧尤晝笑道,他心中好似夫妻之間打算自己的未來一樣,甜蜜注滿了心房。如今她是他一個人的,沒有家族的約束,他們像極了私奔的兩人。他也不問爲何她的修爲需要金子,只是道他會留下來幫她。
“這樣不好!”寧音塵道“你是男兒,何不出去闖蕩一番,爲何非要跟着我?”
寧尤晝並不見惱怒,只是笑,而後突然周身靈氣一動。再看他時,分明就是坤靈三品的修爲。
寧音塵倒吸一口氣涼氣,他的修爲已經到了坤靈。整個末洲大陸,坤靈者甚少,他已經到達瞭如此的高度。
“我暫時不想出去闖蕩,我的修爲只是需要水而已塵兒,我要陪在你的身沁”
眼眸中的深情不加掩飾,寧音塵一愣,莫名地臉頰生赤。而後這個話題,便沒有再談起。寧音塵問他爲何會收斂自己的修爲,寧尤晝只是說,他修爲上了坤靈,便自動收斂,外人看不出來。
其中到底是因爲什麼,她也不想多問。
吃了飯,寧音塵覺得睡不着,有些無聊,便作畫打發光陰。
畫的是人物。不知道爲何,突然想起第一次進山,任曉恍與易天行要害他們時的情景,畫面定格在嚴華冒死衝進山洞,將她抱出去,然後用脫下衣衫爲她包紮傷口的情景。畫面中,她孤立無援,嚴華很瘦小,影子卻十分高大。想着想着,寧音塵突然將畫筆一擲,將半成的畫兒撕得粉碎!
爲何要有感情?
她心中愛慕嚴華,嚴華愛慕的偏偏是方靜。寧尤晝愛慕她,卻是她的血脈兄長:楚扶玄愛慕她,偏偏他曾經害得痛苦了七年,最後慘死。
沒有一件事是順當的!沒有一個人是順當的!她的感情,爲何這樣的多災多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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