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音淡笑:“好東西,能讓你感覺不到切膚之痛,也能保證取子裡的安全性。”
並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得住無麻手術的痛苦,鄭妃能入宮爲妃,顯然是被嬌養大的千金小姐,又這般跋扈的性子,單陣痛都喊天叫地的,更何況是無麻手術,這簡直就不可能完成。
所以,就算會有副作用,她也必須用麻藥,否則手術根本無法進行。
鄭妃眼睜睜看着妙音將針頭扎入她的腕間皮下,疼得直皺眉:“你最別騙我。”
妙音掃了鄭妃一眼,淡聲道:“娘娘,這裡是皇宮,是您的地盤,我若公然害您,於我而言,又有什麼好處?”
鄭妃點頭:“不是最好。”
妙音又看了眼她的下體,摸了摸扁下去一些的肚子,皺眉道:“不能再等了,必須儘快剖腹,否則娘娘和孩子都會有危險。”
鄭妃搖頭:“不行,再等等,等皇上的口諭來了再做,不然皇上怪罪下來,便是抄家之罪,你我都擔待不起。”
妙音搖頭,暗歎人人都想往這宮裡頭鑽,只嚮往着這宮裡頭虛幻的榮華富貴,殊不知一旦入了這宮闈,這一生便都將要在此度過,與一大羣女人爭奪一個男人的寵幸,自己的性命甚至整個家族的榮耀覆滅都將掌握在這一個男人手中。
每日打扮得花枝招展的等着男人的臨幸,說不好聽點,每日洗乾淨了等着男人來睡她,這種生活,和青樓裡被人包養着的煙花女子有什麼差別?只是名頭更好聽些罷了。
眼看着鄭妃的眼皮已經漸漸合上,妙音知道等不了了,立馬用熱酒洗了手,朝着穩婆和宮女道:“準備開始。”
那宮女臉現驚荒之色,趕忙擺手:“不行不行,皇上的口諭還沒來,不可以在娘娘身上動刀。”
妙音皺眉,沉聲道:“再等下去,你們娘娘和小皇子都得死,這個責任,誰負得起?”
宮女見鄭妃已經昏睡,再見莫大夫這般認真的表情,想到若娘娘死了,自己很有可能會被殉葬,便立馬來了精神:“好,就聽莫大夫的。”
屏風後的太醫們一直注意聽着外頭的聲響,他們一早便知道這位膽大的女大夫要對鄭妃剖腹取子,可沒想到,她竟然膽大到連皇上的口諭都不等就擅自行動,一個個驚得目瞪口呆,不知言語。
鋒利無比的手術刀劃開了鄭妃的肚皮,鮮血迅速外溢,儘管被告知了這一情形,宮女的手依然顫抖着。
切開肚皮後,因爲缺少一些器具,妙音命兩位穩婆扒開固定切口,以方便她做下一步動作。
在穩婆和宮女們驚恐的注視下,她再次舉起手術刀,輕緩的將子宮壁切開。
“看什麼?還不快將血吸淨?”妙音朝那舉着紗布的宮女呵斥道。
宮女如夢方醒,趕忙拿着紗布吸血,此時的出血量明顯不如開始多,吸了幾下便差不多,妙音便將手小心的伸入子宮,一手托住嬰兒的頭部,一手按壓小腹上端,施加壓力將嬰孩擠出宮外。
孩子很胖,可能是吸入了羊水,臉色有些不對勁,妙音趕忙將孩子倒提,輕拍嬰孩的後背。
嬰孩咳出一口羊水後開始哇哇大哭,臉色也漸漸轉爲正常。
妙音將孩子遞給穩婆:“是個小皇子,小心照顧着。”
那穩婆所有的驚嚇在見到哭出聲來的小皇子後,全然一掃而空,穩婆的任務是什麼?那就是接生,只要生出來一個健康的孩子,她的任務便算完成,旁的不用她管,自有太醫在。
妙音接過宮女遞來的針線,正準備開始縫合,這時內殿竟由外走進一個人,一個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
古代女人生孩子,男人再着急也不能進產房,因爲傳說這很晦氣。
那一身明黃的男子就這麼闖了進來,他先看了一眼被穩婆抱在懷裡正哇哇大哭的孩子,又看向躺在牀上人事不知的鄭妃,再看向拿着針在鄭妃肚子裡縫縫補補的妙音,眉頭立馬便皺了起來。
“沒有朕的允准,你竟敢私自在她身上動刀子?”皇帝的眼中沒有狠厲,只有一股子意味難明的憤怒。
妙音沒有回頭,依然做着手中的事,沉聲道:“皇上,您雖然主宰一國生死,高不可攀,貴不可言,權勢更是滔天,可民女只是一介醫女,救死扶傷是民女的本份,眼看着病人在眼前,民女有能力救她,怎能不救?難不成眼睜睜看着她死在民女面前,一屍兩命?”
皇帝語塞,刀削般剛硬的臉部線條似乎繃得更緊,抿脣道:“你膽子倒是不小,竟敢這般與朕說話。”
妙音依然沒有回頭,將手中的線打了個結並剪斷,清理了一翻後又開始縫合腹壁。
“皇上,民女只是據實而言,皇上您心懷天下,想來不會與民女這等無知女子一般見識。”
皇帝冷笑:“無知?朕瞧你知道的可不少,膽子更是大,在朕沒有決定舍大還是舍小之前,你一個小小醫女竟敢替朕做決定,是誰給你的膽子?”
妙音麻利的將針線刺入皮肉,眉眼波瀾不驚,淡聲道:“皇上您誤會了,民女並沒有替皇上您做任何決定,剖腹取子術非常成功,母子平安。”
皇帝挑眉,看着臉色蒼白且昏迷不醒的鄭妃,再想到剛剛進來時看到的血腥一幕,她分明切開了鄭妃的肚皮,鮮血淋漓,就算未見內腑臟器之內的,也夠噁心了,這樣還能活?他不信。
“你說鄭的愛妃沒事?”
妙音手中下針如飛,傷口的縫合眼看就要結束:“正是,娘娘三個時辰後便會醒,除了傷口疼外,一切都好,七日後可下地。”
皇帝顯然不信,哼聲道:“既然如此,那你便留在宮裡,待鄭妃能下地了再離開,若你說的有半句假話,朕滅你九族。”
妙音此時已經結束縫合,轉身朝着皇帝拜倒,沉聲道:“民女尊旨。”
皇帝雙目微眯,瞪着面覆白紗的妙音:“擡起頭來。”
妙音眉頭微皺,緩緩擡頭,晶亮的眸子對上皇帝那冷冽中含着探究意味的眼神。
皇帝看着那雙毫無畏懼的眼睛,心底泛起淡淡波瀾,這女人,竟然不怕他,甚至毫無畏懼的與他對視,已經不知有多少年沒有人敢這般看他,似乎在他還未登基爲帝時便已經沒有人敢與他對視,就連府中的妻妾也是不敢。
這女人,好大的膽子。
皇帝最終什麼都沒說,拂袖而去。
妙音基本可以確定,皇帝並不喜歡這位鄭州娘娘,甚至不關心她的生死,怕是連那孩子的生死也不關心吧。
這皇帝年紀不大,頂多三十出頭,可那一身的狠戾煞氣,讓人極不舒服,彷彿一座可移動的寒山,在旁邊站久了,也會被寒山所散發出來的寒氣所傷。
妙音朝着跪伏一旁的宮女道:“趕緊給你們主子收拾一下,換上乾淨的褥子,注意動作輕柔,莫要拉扯到傷口,疼醒了你們主子,我可救不了你們。”
宮女們身子紛紛一顫,她們主子的脾氣那可是非常嚇人的,這青玉宮裡頭的人,誰沒嘗過這厲害?
妙音也不是故意要嚇她們,只怕她們不仔細着,扯着剛剛縫合的傷口,對她來說又是一樁麻煩事。
仔細清洗了手上的血污,暗歎幸好這年頭沒有艾滋病,不然這沒有膠皮手套誰敢做手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