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跳水行爲,蒙書悅是有過一絲遲疑的。但她實在不想與那兩兄弟扯上關係,他們不是要天女的死亡嗎?她就死給他們看!跳入水中還能搏一線生機,若是被抓回去,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逃過一劫。
完全忽視了自己不會水,水流湍急,再加上強大的衝力,一入水中,她就開始後悔。只拼了一口氣,絕對要活下去。
等她醒來,就身處一個山洞裡,燃着火堆,全身都痛。
“小姐,你醒了!”無慮的聲音,隱隱帶着血腥味。
無慮一身黑衣,幸好找到這個隱秘又深的洞穴生了火。小姐已經昏迷了一天一夜,無憂被水衝散了,失去蹤跡。而外面的追兵一撥接一撥,勢力雜亂,她到底是得罪了多少人?一個天女的身份就能引來如此多的追擊?好像他們要面對的不是一個孤身的女子,而是一支百萬雄兵一樣。
“你受傷了?我們現在哪裡?”溼衣已經乾透,她猜應該已經過去很久了。
“無事,屬下休息一下即可。”無慮猶豫着,不知道該不該將外面的形勢告訴她。
她完全沒想到他們會跟下來,“無憂呢?”
“我們被水衝散了。”這片密林留下太多殺戮的痕跡,他不敢留下記號,相信如果無憂活着,應該會盡快追過來。他們會很多技能,卻獨不諳水性。他能把小姐從水裡帶上來,還算好運氣,一棵垂下來的樹枝勾住了他的腰帶,他纔有機會抱着小姐上岸來。
蒙書悅強撐着坐起來,肚子不合時宜的咕咕叫起來,她一陣尷尬。
“屬下無能,這就爲小姐去打些獵物來。”
“你坐下!”他站都站不起來了,還想去打獵?
無慮動作一僵,看着蒙書悅走過來,“有很多追兵?”
無慮點頭。
“時間過了多久了?我們到了哪兒?”除了洞穴裡的蟲鳴,竟聽不到外面的任何聲音。
“一天一夜,我們從美泉河的上游漂下來,大概是在靖門附近。”
過了靖門,就入西郡了。她本是打算去蒼州,入沉淵書院,說服南硯平出山,然後製造天女已死的傳聞,而她改頭換面,留在書院學一年的百科。之後再暗中助景滅璃……
“給我看看你的傷。”
無慮避讓,蒙書悅苦笑着說:“你這是要棄我於不顧嗎?你傷勢嚴重,不好,我怎麼逃出生天?”她本做好了離開準備,身上帶了些東西,在水裡那一陣漂,各種東西都不見了,“還好東方給的玲瓏丸還在,也沒有進水,來,吃一顆。”
無慮順從的吞了進去。
蒙書悅簡單給他包紮一下,讓他靠近了火堆,自己則思考着接下來的打算。
一夜時光很快過去,蒙書悅再給無慮一顆玲瓏丸,他打坐吐息一番,體力已經恢復了八成左右,暗道那是個好東西。既然小姐已醒,他們今日要儘快離開這裡才行。
撥開洞口掩着長草荊棘,入目所見,鬱鬱蔥蔥,不見秋意。剛剛下過雨,連空氣裡都
飄散着一股好聞的味道。
“無慮,我們繞到西郡。”到了越辳的地盤,那些人應該會有所顧忌。
他們沒敢生火,吃了一天野果,度過了平靜的一天。傍晚,無慮打了幾條魚,在溪邊生了火,吃飽了肚子,再毀去所有痕跡,又帶着她足足走到天色完全黑下來,才找了個洞穴停下來,有炊煙裊裊升起,從高處能望到山下平靜的城鎮。
無慮說了,從密林沒辦法過渡到西郡,出了林子就是一處斷崖絕壁,無飛天之力完全不可能進入西郡。只能繞道山下的靖門關,靖門關作爲天正京城外的第一道關口,千百年來,早已成爲一道重要屏障,不知經歷了多少重大的戰役,防範之嚴密,堪比西郡與西漢的燕尾關。
無慮擔憂過關不易,蒙書悅也同樣有此擔憂,他們沒有通關文牘,不能光明正大的出關,也不想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因此到現在仍舊沒有想出萬全的對策。
天剛一擦亮,無慮就睜開了眼睛,眼神銳利,身子繃緊。蒙書悅也悄悄起身,蹄聲自在遠處傳來……
兩人伏到洞口,極目望去,頓時色變。遠處塵土飛揚,一百多騎戰馬迅速奔來。好在此處密林蔥鬱,山野起伏,不然這麼近的距離他們定然早已暴露。
蒙書悅咬着牙,說一聲“走”,率先翻出洞口,向着深處狂奔了起來。
無慮寸步不離。聽着越來越近的馬蹄聲,眉頭一緊,抓住蒙書悅,飛身上了一棵大樹,“小姐,得罪了!”說完扒下她的外衣,飛身去了另外的大樹。
蒙書悅藏大濃密的樹葉後,連大氣都不敢出。
催命的馬蹄聲越來越近,一百多騎穿着兵士服裝的人在林子裡仔細搜尋。一人發現了無慮的行蹤,大呼一聲“在前面”,百多騎隨即揚蹄前去。
遠處很快傳來打鬥之聲,蒙書悅微微一愣,豎着耳朵聽了一會,清晰的呵斥打鬥聲登時傳進耳中。
“弟兄們!上!升官發財就在今日這一遭了,天女拒捕,就地格殺,生死勿論!”
空氣裡有生鐵的味道,隱隱還有血腥氣,蒙書悅靠着樹幹,閉上眼,拳頭不自覺的收緊。
是誰?皇帝?還是皇后的命令?自己明明說不願與景、璃兩兄弟有過多牽扯,提心吊膽之時,卻暗自祈禱,他們當中誰,有沒有向皇帝、皇后求過情,能不能追擊得不這麼緊密,給她一條生路?
“天女在前面!還在飛!二隊的人給我去追!男人格殺勿論!”
蒙書悅大驚,靠在樹幹上動也不敢動,透過枝葉間隙望下去,二十多騎穿騰而過,她耳邊掠過一個暗影——她的外衣!想到剛纔入耳的聲音,淺淺一笑,無慮還真有辦法。
“我射到天女了!我射到了!”一個男聲興奮地響起。
隨即就有更多的歡呼及恭賀聲。
“不對!我們上當了!”一個人明眼發現,一支箭怎麼能撐起一個人的重量?釘在樹幹上只是一件外衣!
“我們仔細找,天女肯定就在附近!啊……”一
聲慘叫傳來,隨即是更多刀劍入肉的聲音。
只見下面,一個男人冷凝着臉,帶着濃烈的殺氣,如鬼神一般,刀光一閃就朝身前襲擊過來的人刺去,瞬間一個生命就在他手中終結。
男人出手很快,只見一片血花在他身邊綻放,挨着他的人還沒注意兵器從什麼地方襲來,就已經張開大嘴巴倒在了地上。沒有激烈的拼鬥,也沒有漫天飄舞的血花,只有手起刀落,只有死亡的鐮刀在收割着生命,一切都靜寂無聲。
眨眼間,二十多個兵士就全部倒地身亡,只餘驚慌的馬兒,四處奔逃。男人的身影如箭影一般,射向前面,不一會前面傳來驚慌失措的聲音:“快撤!啊……”
蒙書悅眉頭擰緊,男人是誰?是敵是友?
不一會,男人挽着無慮過來,飛身上樹,蒙書悅一愣,“無憂?”
“屬下來遲了!”
蒙書悅一笑,“謝天謝地,你還活着!”沒想到摘下面罩的無憂也有一張帥氣的臉龐。之前在山洞她敢認無慮,是因爲聽了他的聲音在前。
無憂早一天到達靖門關,早已得知城守處收到了密旨,嚴查天女下落。不知是三皇子有意放行,還是疏忽了,按說他和無慮當時在樹林裡,對三皇子刀劍相向,應該被暗部除名纔對,沒想到他只是想着去碰碰運氣,竟然也拿到了兩張通關文牘。而這個分處的人因大意,忘記此兩人被分給了蒙書悅,完全忘記將此事上報給總部。等宋勖看到消息,報告了越宮景之後,一切早已物是人非……
三人離開樹林,來到一處破舊的小廟,無憂早準備好了換洗衣物和乾糧等物藏在此處。
蒙書悅換上淺藍色錦衣男裝,梳好髮髻,就像一個十五六的少年一般,脣紅齒白。再看看同樣色系的無慮,二十歲出頭,輪廓分明的臉龐,卻佈滿陰沉。而無憂臉上的神情則平和得多。
“你們跟我出來,會不會給自己惹了什麼麻煩?”暗衛也好,暗部也好,生死都是屬於那個組織的,如今他們跟了出來,還對越宮景刀劍相向過,蒙書悅有點擔心,他們會不會淪爲叛變者,而被組織追殺。
兩人跪地回答:“自小姐賜名予我們,我們便是小姐的人,願生死追隨。”暗衛只有代號,分到什麼任務便要去完成,直到組織的下一個任務下達。他們一生最渴求的就是能被主子賜名,這將代表他們有機會從暗處回到明處,或許還有可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
無憂將通關文牘奉上,“委屈小姐了,無慮與小姐化名爲兄弟從正門出關,屬下在暗處守護,自有門道在西郡與小姐匯合。”
“我在暗,你在明。”無慮說。無憂的功夫比他好,在明處更能保護小姐。
暗處擔子更重,無慮才受了傷,無憂遲疑地看向蒙書悅。
蒙書悅無所謂,“你們自己協調。”
話音剛落,就見到無憂無慮猛的轉過頭看着大門,身子更像是一隻警覺的豹子,有數不清細碎的腳步聲響起,快速的向破廟靠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