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坊兩位管事事發後潛逃,在追捕過程中,雙雙斃命。原以爲線索中斷,再無可查,兩天後一封匿名信遞交到刑部尚書手上,揭露出他們只是受人委託,掌管經營事務,而利潤收入卻是全部交到某處。自知死罪難逃,卻不願連累家從,才送上這些證據證明清白。
經查實之後,每次與管事們對接的人竟然是京兆尹大人的幕僚,更從此人家中收穫所有佘宇與人交易的賬簿。
佘宇也自願認罪,稱自己貪心不足。但在問及贓款去向時,佘宇卻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最後從佘宇府中搜出一張清單,涉案官員近三十名,佘宇自盡於獄中,隧被定罪。
然案紙上雖沒有明說事情跟太子有關,但卻隱秘的表示出來有這一層意思。
皇帝震怒之下,貪墨千兩以上涉案官員皆判秋後處斬,千兩以下五百兩以上,流放三千里,其餘人等流放一千里。而對於太子的發落,卻遲遲沒有下文。
新缺的京兆尹暫缺,由瑞王代理,皇帝責令瑞王好好監管京城中大小事務,以堵疏漏。
西漢使者被殺,雪珂失蹤,這是越宮景暫代京兆尹之職時,處理的第一要案。協同的還有大理寺和刑部。
她和東方悄無聲息進來時,正是他們查看完現場要離開之時。
寧璨那一聲“姐姐”,如石破天驚般,讓她猛然看到越宮景時,愕然不知所措。
越宮景不同於以前的打扮,一身廣袖玄服,靠着圍欄,心若寒潭沉寂。一手搭於欄上,只用長長的綢帶束了頭髮,垂着的髮絲連同那綢帶一起在風中輕輕飛舞,半張臉浸在冬日暖融融陽光下,溫潤光潔,端的是姿如孤山待月,容若春曉花開。
短暫的錯愕之後,她纔想起自己已變了容貌和聲音,向寧璨淡然一笑,不卑不亢,“民女曾受雪珂公主恩情,聞此噩耗,驚覺有異,特來察看一番,倒不想竟驚着了貴人。”
不知爲何,越宮景覺得聽她說起這樣的話,心裡很不舒服。如果真是蒙書悅,她只會眉一挑,用戲謔的語氣說出來,明明是捧你的話,卻讓你覺得心如同被針紮了一般。
寧璨爲什麼又如此堅信她就是蒙書悅?難不成她和蒙書悅之後,還有什麼秘密他不知道?
這是寧璨第一次見到易容後的東方,對於他,她就有點不確定了。印象中東方不是很高嗎?這人好像要矮一點,藥香味他身上也有,他以前的眼神很淡漠,但現在這個人眼睛裡有渴求的炙熱。
“你是誰?我叫寧璨,我見過悅姐姐兩次了。”
東方瞄她一眼,便把全副注意力都放在了越宮景和蒙書悅身上。這可不能怪東方,之前在沉淵書院短暫的相處,他根本就沒記住她的樣子和名姓。現在她又是做男裝打扮,又長高了一些,誰知道你寧璨是哪根蔥?他現在只怕
蒙書悅在越宮景面前露出破綻,那他這麼久以來的佈置,不就全都泡湯了?
那不是一張能讓人過目不忘的臉,然而越宮景還是輕輕笑了起來,雙眸立即晶瑩如蘊春水,“既是公主的舊友,不妨進來細談。”
蒙書悅警惕地看着他,東方在一旁幾不可察的搖頭。他本來就不贊同她再回到京城,勸阻不了,唯有全力支持。所以這一次,他絕對不能再讓越家兩兄弟跟她有任何交集。
“多謝大人。只是不知查到些什麼?”她只裝作不識得他的身份,叫他大人。如今他領了京兆尹的職,這麼叫也是沒錯的。
他站在高處,只笑,似乎她不過去他就是不說一般。
她一動,東方就伸手攔住她。他已跟他打過照面,說過話,只怕他一開口,他便知道了怎麼回事。
“不知姑娘最後一次見到公主是什麼時候?公主那時可有什麼異常表現沒有?”
蒙書悅低頭沉思,“出了德恩樓的事之後,公主曾找過民女,說西漢國弱,自己出門在外備感艱難,意志很是消沉。”
“不知姑娘和公主是怎麼認識的,又曾受過何種恩情?”
蒙書悅咬咬嘴脣,她知道多說多錯,可自己剛纔那樣回答,也只能繼續自圓其說:“民女與兄長乃花州人士,父母雙亡,自幼流落各地。當日公主還未曾入京,在靖州地界,我們曾遇幾個兵匪調戲,多虧公主出手。上個月時,我們到了京城,又得公主贈銀。沒想到幾天之後,竟驚聞此噩耗。”
“花州?花州之嶺產花巖,還有什麼?”
“華參、紅花、地絨。”
“離開花州多少年了,走過了哪些地方?”
“不記得了,太久了,太多了。大人,我們只是來看看,圖求自己心安,大人這是把我們當成嫌犯了不成?”蒙書悅臉上現出不耐。
越宮景一笑,和她一樣的聰明,知道多說不益,“受過雪珂小恩小惠的人不少,你們是第一個出現的,我自然會多問幾句。誠如你所見,西漢使館在編人員共六十人,地上的屍體共四十八具,另十二人協同公主,無跡可尋。”
“消失的十二人,是公主的近身隨從,還是其他人?”
“消失的有近身侍女兩個,嬤嬤一個,侍衛長的屍首面目全非,全靠衣飾辨別。還有數人身份莫辨。”
“依大人所見,這是否是由內奸引發的兇殺案?”
越宮景淡淡一笑,“姑娘所見非凡。本案已初步斷定爲內奸所爲,現已下令全城搜捕,這是剛描繪出來奸細的畫像,希望姑娘有所發現時,速到京兆尹來報案。此處本不應對百姓開放,感念姑娘誠義之心,本官特許姑娘入內,在場衙役必有問必答,知無不盡。”
說完就帶着人走了。
蒙書悅也微微詫異,他終究是起了疑心,所以纔對自己不設防。
寧璨左右爲難,不知是該留下還是該跟着離開,暗罵越宮
景是不是傻了,這麼好的機會,怎麼不抓住多問些問題?說不定就露出破綻,他們就能判定她到底是不是蒙書悅了啊!
看着兩人畢恭畢敬的行禮,送越宮景離開,寧璨氣得一跺腳,跟着走了。
上了馬車,第一句就是質問:“你怎麼不接着問話啊?”
越宮景白她一眼,“你沒看出來她已經起了戒心?再問下去能問到什麼?我已經讓人去找無夷來了,由她出面,大概很快就能水落石出了。”如果真的是她,無夷、同衣,再加上伴兒兩個丫頭,一定可以打開缺口,找出真相。
寧璨輕哼一聲,她白擔心了!狐狸就是心眼多!
自入京城以來,就一直沒有下雪,天氣陰寒陰寒的,乾燥的似乎從人臉皮上吹下來一點皮屑都可以點火。
兩天前赫喧大婚,本邀請了雪珂參加,可當天人們關注的重點都在柘國公主的美貌端莊與奢華至極的嫁妝,還有兩國聯姻後即將產生的良好效應,誰會注意到已盡亡國又不受寵,在天正已聲名狼藉的西漢公主?
蒙書悅本打算做爲赫喧的貼身侍女,入宮侍候,以圖良謀。但赫喧不同意,進宮容易出來難,所以婚禮當天,她只送赫喧出了房門,就把自己關了起來。一是不想出去碰到越宮景、越宮璃,二是她對未來很迷茫。她本不是一個心狠手辣的人,前世的仇恨在經歷了這麼多事之後,已經慢慢淡然。她不知道是堅持下去,還是該放棄。
而炮坊爆炸案裡傳出來的哭聲,再次引發了她的仇恨。她不能放棄,她忘不了孩子從她身上流出去的痛,忘不了當時越宮璃絕情的臉,她不能因爲這一世的點點溫情就忘了痛!
這一次的爆炸,最靠近炮坊的一棟民居,大人全部遇難,只剩下一個不足一歲的孩子在寒風中哭泣。她讓無憂把孩子抱了回來,放到了定安侯世子夫人房裡。前世世子夫人也曾給過她裘衣之暖,最後她卻因無所出,鬱鬱而終。希望這個孩子,能夠帶給她希望。
東方帶了些江湖好手回來幫忙,已經查明皇后、鍾玉兒、越嵐、雪珂都有份參與追殺她。當時在山崖上射她一箭的兵士,當場自盡而亡,越宮璃回來之後,卻把人家三族之內有關聯的都送到了關外苦寒之地。
東方說那人其實是樂成侯府的一門遠親,受越嵐所託,所以東方連帶着恨上了樂成侯府,讓人去找了幾次麻煩。
東方還查到皇后手裡有一支隱秘的江湖力量,現在由鍾玉兒統領。這倒讓她大爲驚訝了,皇后手裡的力量竟然交給鍾玉兒?沒想到鍾玉兒還真的不簡單啊,怪不得知道那麼多隱秘的消息。怪不得後來的幾次追殺都不像官府人的作爲,原來是她的作爲。
雪珂會恨她到欲置她於死地,這是她沒有想到的。
東方罵她鼠目寸光,一點小恩小義就能讓她奮不顧身不計前仇。
就像這一次雪珂出事,她聽說了之後,第一時間就趕了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