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白影一閃,越宮景便追了出去,沒有想到竟然遇到了蒙書雅。彼時她中了陷阱,被掛在樹上,動彈不得,不遠處倒着兩個灰衣人,正是當日曾跟隨在她身旁的保鏢。越宮景對她沒有好感,她的死與活也跟自己無關,正準備當作什麼也沒發現,繼續前行,蒙書雅卻醒過來了,叫住了他,還說她曾親眼看到蒙書悅被人帶走,她知道方向能找到蒙書悅。
沒想到剛走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被人堵了個正着,他沒有反抗,因爲本來就是要來探知龍脊山裡的秘密的,既然有人來帶他們進去,好過他們如無頭蒼蠅般在山林裡亂撞。幸好段唯陽當機立斷,沒有讓普通士兵跟上來,否則讓那麼多人無辜喪命,他終究會心裡難安。
他們被人收繳了武器,點了穴,蒙上雙眼,兩人提着他,在林中穿行了半日,才感覺到了洞穴裡,撲面而來的風與林子裡的風,味道不一樣。道路不平,被人推搡着又走了差不多一個時辰,才停住了腳步。然而除了蒙書雅之外,段唯陽、常力幾個卻都沒有被帶過來,眼前布條被揭開,他看到的第一眼便是高高的琉璃座上,一個年紀跟他相仿的白袍男子面帶笑意,卻眼神冰冷。大殿兩旁均是跟那男人着裝一樣,表情陰冷的男人,哦,左前方有一個女子。
越宮景平靜地開口:“聖君?”
絳納爾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走出幾步,居高臨下而笑,神情倨傲:“能請到皇帝陛下光臨,此處真是蓬蓽生輝啊!”
“聖君知道我爲何而來,大概也算計着讓我前來,就不知聖君真正的意圖何在。”
“我說竊國,你信不信?”絳納爾半是玩笑半是認真的回答。
越宮景點頭,“我信。但你不會成功。”
“哈哈……”絳納爾大笑起來,“果然有幾分膽色,但你怎麼就知道我不能成功呢?”
“你以爲控制我便能控制天正了?這個想法太簡單。我父皇尚在,只是立了詔書傳位於我,我尚未行登基大典,還不算一個名正言順的國君,若我真做出背叛之事,我父皇可以更改詔書,另立他人。”
“對啊,所以你怎麼知道我不是殺了,而將鑑元帝不得不改詔書,另立他人?只要立的那一個人是我的人,對我言聽計從,你說這天下是不是我的了?”
越宮景面色一僵,越宮璃凶多吉少了,父皇現在就只有越清鯉一個皇子,等到赫喧生下皇子,教養成年,最少還得十幾二十年的光陰。父皇正在盛年,活得二三十年不在話下,所以他的打算不會成功的。越宮景的心思微沉,轉念一想,問:“浪子關倭馬人的進攻,是不是你指使的?”
絳納爾很是自得地回答:“倭馬、西漢兩國的內亂,都是我一手策劃的,對了,剛剛收到的消息,倭馬國皇帝死了,六皇子即位,他是我赭翥族的孩子,以後倭馬國就是赭翥栢栢族的國家了。”
越宮景垂下眼睛,掩去一切可透露心情的表情,這人的經營比他們想象
中更深更廣,竟然能在倭馬皇宮中插入人手。西漢是不是也如此?柘國和天正的皇室,又是沒有他安插的眼線人手呢?
“對了,還有這位美麗的小姐,我可不記得有邀請你進山,不知你所來爲何事呢?”絳納爾的目光轉向蒙書雅。
蒙書雅不由的一顫,她浸淫毒物多年,自詡與毒蛇對視都不會感到害怕,可是剛纔絳納爾的目光轉過來時,她卻恨不得拔腿就跑,可身體卻像長在了地上一般,動彈不得。顫聲說:“我姓蒙,我來找我的家人。”其實她本來覺得蒙府對她而言是一個拖累,特別是去年她被陷囹圄,蒙遠揚對她不聞不問,她對蒙府上下早就失望透頂了,蒙遠揚、慶氏他們的死活她本來不想理會,可是留書的那人卻說,或許她有機會手刃仇人。她便心動了。
本來她把全部賭注押在越宮璃和皇后身上,誰知他們那麼不堪一擊,皇后被抓,越宮璃生死不明,她打算回蒙府取了錢物便遠遠的離開,伺機而動。誰知卻控制不住自己想要手刃蒙書悅的心,她隱在暗處,看着蒙書悅回京,看着她出京,最後果然被龍脊山裡的人帶走,她信了。她來了。然而這個人比毒蛇更陰狠的目光,卻讓她害怕了,後悔了。
越宮景微微皺眉,蒙書雅在路上說,她也曾接到留書,若想得知家人下落,就親往龍脊山,絳納爾說沒有邀請她,這是什麼意思?沉聲問:“敢問聖君,蒙書悅在哪裡?”
絳納爾搖頭:“此處並無叫蒙書悅的人。”
越宮景平靜的換了個稱呼,“請問靈女何在?”
“靈女是我族聖潔的所在,從不見陌生男人,不知天正的皇帝陛下此舉何意?”
“她是我的未婚妻,我不是什麼陌生男人。”
“嗤!我族的靈女怎會嫁給外族人?皇帝說笑了,若是敗壞了我靈女的名聲,不說我,就是我大殿上的族人都不會輕易饒過你!”
話音一落,一股殺氣陡然籠罩了整個聖殿上空。仲春的溫度本來就不高,此時聖殿之中更如寒冬降臨一般,冰冷之氣蔓延。
年紀最長的神護法沉聲說:“我族靈女只能由最神聖最正統的赭翥、栢栢族男女結合才能誕下,成年後由長老會擇定族內優秀男子與之婚配,第四十代靈女雖不在族內出生,未經長老會培育,但靈女手環認定了她,就是她,而聖君是長老會選定的本代靈女未婚夫。”
“在你們眼裡,靈女只是一個身份,只是你們可以利用的對象而已,婚配如何、生育如何都不過問她的意願,是吧?”越宮景冷冷的回擊,輕哼一聲,長老會?誰知道這個會裡的都是些什麼人,又有幾分是他們的意思在裡面,能信嗎?
花護法笑答:“不說她是不是靈女,就是我族內的任何女子,都不能外嫁,相信陛下是聽說過這個說法的。再說靈女的婚配由長老會指定人選,自古皆然,這也是爲了更好的維護靈女的血統。”
“什麼血統?靈女都不能產下孩子,
又哪來的血統之說?不過是爲了更好的把靈女控制在你們手上而已!阿悅在哪裡,我要見她!”越宮景眉一挑,視線對上絳納爾。
絳納爾含笑看着越宮景,勇氣可嘉啊!如果他對阿悅沒有這麼深的執念,也許還會有一條生路,既然如此,“如果要陛下在你和你的屬下活着離開這裡,和見靈女一面之中選擇一個,陛下要如何選?”
“我要見阿悅,我會帶着阿悅和他們一起離開這裡的!”
絳納爾聳聳肩,沒想到還有人比他更自大。“到了如斯地步,還如此狂妄,若不是看在莊家多年前曾有恩於我族,你早就死了無數次了。帶他下去,現在他失蹤的消息,應該也傳遍天正皇宮了。”
蒙書雅早就氣得渾身發抖了,爲什麼!爲什麼……蒙書悅突然成了一個香餑餑,從前有太子和越宮景爭,現在又有越宮景跟一個什麼聖君爭,靈女?什麼狗屁靈女,她見到了,一定要讓蒙書悅死在她手裡!
眼睜睜看着越宮景被帶走,蒙書雅突然開口:“等一下!”絳納爾的目光看過來,蒙書雅不自覺地抖了一下,仍是挺身而出:“聖君說並未邀請我前來,那這封信又作何解釋?”
“我請來的!”
大殿外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蒙書雅一臉不置信的回頭,尹氏!竟然真的是尹氏!旁邊還跟着的是蒙書悅和東方,還有另一個不認識的男人,扶着尹氏的手,尹氏竟然還挺着一個大肚子!
“你?你們?”
沙姬走到蒙書雅身旁時,停了一下,“很意外我還活着,還是意外我的身份?去年查我的底細時沒有查出來是吧?”
蒙書悅則在看到越宮景時,心裡微微嘆息,目不斜視從他身旁經過,看了一眼蒙書雅,向着絳納爾行了個禮之後,絳納爾卻向她伸出手。她上前幾步,卻止於臺階下,然後回身望着堂上衆人。
沙姬說:“大小姐在蒙府時對我多方照顧,如今我也該投桃報李了,因此擅自作主請了她來,還望聖君恕罪。”
絳納爾對於這個膽大包天的妹妹很是無奈,瞪她一眼,說:“既然如此,蒙小姐就交由你安排了。”
“多謝聖君饒恕。”沙姬見好就收,卻沒有着急帶蒙書雅下去,反而在聖殿一側坐了下來,好整以暇的望着上面的兄長和旁邊的東方,以及剛剛被她阻止了的越宮景,這是算三角關係還是算四角?
“怎麼都還怵在這?”絳納爾緩步走下高座,波瀾不驚的開口。
衆人卻無端端打了個冷戰,拱手告退。越宮景看了一眼恍然未聞的東方,順從的跟着下去了。
沙姬聳聳肩,越宮景的膽子也太小了吧?她還等着看好戲呢,他就這麼下去了?看看自家兄長平靜的臉龐,終是站了起來,剛纔闖廷獄的帳還沒算呢,她還是不要這樣無趣的好。
蒙書雅卻突然哭喊了起來:“五妹妹,你見過父親、母親了嗎?他們怎麼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