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接過懷錶,並不起身,深深地叩了一頭,道:“皇阿瑪,兒臣受此賞賜,誠惶誠恐。”
康熙略一愣神便明白了胤禛的言下之意,笑笑道:“君父有賜,安得不受?也罷,大阿哥,三阿哥,五阿哥,六阿哥等所有已經進學的阿哥也都各賞一隻懷錶。太子加賞西洋座鐘一件,以別於其他阿哥。如此,胤禛你總可以受賞了嗎?”
胤禛聽出康熙語氣中透露出來的隱約不快,連忙道:“兒臣不敢。兒臣叩謝皇阿瑪恩典。”
康熙正色道:“心存公義者,微功也賞。心存私利人,小過也罰。對朕的兒子是如此,對其他臣工,也一樣。”
幾位上書房大臣見康熙訓誡,也紛紛離座跪地聽訓。
胤禛辭別了康熙之後,便徑直回到自己的處所,沒想到太子身邊的太監劉柱已經搶先一步候在了門口。劉柱見到胤禛,先是請了個安,然後小聲道:“四爺,太子爺命奴才請四爺去一次毓慶宮。”
胤禛暗道:“來的還真快。”口中卻道:“曉得了,我這就去,煩勞公公前面帶路。” 胤禛來到了毓慶宮,見了太子,胤禛正準備依例見禮,卻被太子一把攔住,道:“四弟,不是說過了嗎?只你我兄弟兩個,何必鬧這個生分。今天上書房的事我都知道了,你做的很好。”
胤禛心中暗自警覺,事情纔剛剛發生,太子居然這麼快就得到了消息,可見太子和索額圖的羽翼之豐,還好自己拚着在康熙處捱罵也挽拒賞賜,否則當真要禍患臨頭了。當下恭謹道:“臣弟謝過太子。臣弟愚鈍,只求做事穩妥,不給皇阿瑪和太子丟人就萬幸了。”
太子微微一笑,道:“四弟不必妄自菲薄,二哥我以後還要多多依仗四弟的大力協助。”
胤禛明白太子的用意,一是告誡自己君臣分際,不要企圖在康熙面前爭寵,二是顯示拉攏之意。胤禛無奈,只得表面上虛與委蛇,道:“臣弟明白。”
好不容易應付完了太子,胤禛就似吃了一隻蒼蠅一般噁心地緊。
待到第三日,胤禛記起與年羹堯有約,取得佟貴妃的同意之後便帶着秦順和巴特爾,和幾名隨從一道青衣小帽,只坐着一頂竹絲轎便往裕親王府而去。裕親王一見胤禛,便大搖其頭,道:“老四啊,你也算書讀得不錯,可學過史記-袁盎晁錯列傳?動不動什麼叫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你堂堂一個皇家阿哥,看到這種鬥毆之事,就應該走遠一些,即便要出手,也只要坐纛掌控局面便可,何必以身犯險?”
胤禛被裕親王劈頭蓋臉地訓了一頓,只得賠笑道:“伯父教訓的是,侄兒知錯了。”
裕親王還是不依不饒,道:“老四,你要懂得什麼是匹夫之勇,什麼是王者之勇。以匹夫之勇,只能敵一人。以王者之勇,運籌帷幄之中,而決勝千里之外,明白嗎?”
胤禛只有嬉皮笑臉地應道:“伯父,侄兒一來您就數落到現在,侄兒向您討個饒,好歹侄兒這次不僅全身而退,而且皇阿瑪也賞賜了侄兒,伯父您就消消氣,侄兒以後不敢了。”
裕親王這纔算做罷,只是一張臉還是板着,道:“你是不是又有什麼事要求我啊?要不然,你這小子纔不會這麼有時間來看我。”
胤禛笑着作了一輯,道:“要只是有事有人,無事無人,侄兒還算是人嗎?侄兒自是應該經常過府給伯父請安的,不過此次侄兒還真的是有事請伯父幫忙,侄兒知道伯父最疼胤禛了,這一次還請伯父一定援手。”
裕親王“哼”了一聲,道:“還算你有心,說吧,什麼事?”
胤禛就把與年羹堯相約一事告訴了裕親王,並請求裕親王在吏部爲年遐齡稍作安排,併爲年羹堯一家擡旗。福全有些詫異,問道:“這些事情倒是不難,明珠那裡我可以遞個話,宗人府自從去年安親王去職以後,以致也是本王兼着宗正。但是我不明白,你和他們有什麼瓜葛,值得爲他們怎麼做?難道僅僅是因爲這次事情?”
胤禛知道裕親王表面稀鬆糊塗,但心裡剔透的很,決不是隨便編個瞎話就能糊弄的,於是便老老實實地回道:“侄兒因此次事件,深覺年羹堯有勇有謀,是可造之才,又聽說他父親是如此狀況,便有心助他。”
福全點點頭,道:“只是要當心一些,你皇阿瑪很在意這些事情,大阿哥就經常因爲疏於管教自己的門人受你皇阿瑪的訓斥。我就先將他們擡到漢軍正黃旗,暫時歸到我的門下,以後你封府另居之後,再歸到你那裡,我也好替你看着他們,好好地幫你調教一下。” 胤禛大喜,連連稱謝。
又過了一會兒,年羹堯和他的父親年遐齡,兄長年希堯拿着拜貼和胤禛的香袋登門拜訪。父子三人,一見裕親王和胤禛便即拜倒,尤其是年遐齡,口口聲聲稱胤禛是年羹堯的救命恩人,頻頻磕頭不已。
胤禛不覺啞然失笑,心想,以前聽年羹堯所言,還以爲年遐齡就是個官聲不錯的書呆子,沒想到也深諳登龍之數,見了竿就往上爬。當下道:“不必謝我,令郎年少有爲,假以時日,必是棟樑之才。方纔我將你一家之事告訴了裕親王,裕親王恩典,準備將你一家擡入漢軍正黃旗,入籍爲裕親王門下。而且裕親王也答應去明珠那裡爲你在謀個差事。”
年遐齡連連叩頭,喜道:“奴才一家多謝裕親王和四爺恩典。奴才一家感恩戴德,願爲裕親王和四爺執轡綴鐙。”
裕親王接着道:“這是你四爺對你一家的恩典纔是,我不過就是個過路的菩薩,以後你們會轉去四爺門下,可要小心的當差,出了岔子,給四阿哥或是本王惹了麻煩,本王必不饒你,旗下的規矩你們懂得,就不用本王多說了。看你官箴不錯,本王這就給你一道手諭,你拿了去尋明珠,要他放你個差事。”
年遐齡自是歡欣不已。朝中有人,果然不同,再去尋明珠,明珠不僅親自撥冗接見,而且立即就在吏部掛了牌子,放了年遐齡一個內閣侍講學士,正六品,這是清流的身份,雖然權責不高,但是前程不錯,幾年下來,在放個學政,就算只巴巴的熬資格,一個正三品的頂子一定跑不了,不用說還有裕親王和四阿哥的後臺了。
至此之後,年遐齡和他的兩個兒子就鐵了心地跟着胤禛了。只要胤禛出宮,年羹堯就跟隨左右,胤禛自是心中暗喜,這不吝於自己多了一隻臂膀。可就在這個時候,讓所有人都沒有想到的是,又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