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的鐘莉在繁忙的首都機場苦等了幾個小時,終於看到了身材高大的身影,急急忙忙地小跑着過去。
“怎麼樣?”
唉,老話還是說得在理,棍棒之下出孝子。這樣的事換成在自己家,哪怕是四哥那樣的天之驕子,也會讓大伯掄起掃帚揍了再說。
“差不多了吧,瞞住這兩年,先拿到學位再說。”
那就好,那就好,提心吊膽的鐘老師終於鬆了口長氣,連忙又感激道:“家明,謝謝你了。用了幾多錢,老師儘快還你。”
人生的三碗麪最難吃,李家明衝跟在老師後面的阮芷使了個眼色,小聲得用鄉音道:“鍾老師,莫這樣講,那是我欠莎莎的。唉,八年前,她送了我一個海歐相機,那是她攢了幾年錢纔買的。我李家明這一輩子,唯一對不起的人就是她。”
“家明”
眼看着老師眼眶發紅,李家明居然有些心慌了,連忙掏出包紙巾給她,真誠道:“鍾老師,真的,我講的是真事。你是看着我長大的,什麼時候講過假事?”
“唉,家明,老師對不住你。”
李家明還以爲老師在耿懷於幾年前的舊事,連忙勸說道:“莫這樣講,鍾老師,有些事你也不曉得。我跟柳老師的事,不是你想的那麼簡單的,真要講起來,柳老師沒有對不住我,反而是我耍了手腕。”
“家明?”
做事可以權變,做人要磊落,李家明自認是真小人絕不是僞君子,也毫不避諱道:“鍾老師,真要講起來,我有今日的成績,第一桶金是香菇,然後是屋裡的廠子生意好,纔有錢讓我去做sohu。要不是柳老師首先提出搞香菇、竹模板、地板的想法,我們屋裡的廠子根本做不大,我哪可能發家這麼快?”
“家明,你太爲別人想了!”
頓了一頓,李家明見老師如此動容,又善意地撤了個謊,“鍾老師,莎莎太要強了,我跟她同學幾年,還會不曉得她是什麼人?我通過我學長的關係,找她的面試官打聽過,她的面試極出色,而且表現出了與一般華裔學生不同的自信,這纔是她申請到哈佛獎學金的真正原因。”
這話聽起來象那麼回事,李家明說的也言之鑿鑿,但聽到鍾老師轉述之後,柳本球壓根就不相信。當正在謀劃全市竹木產業發展計劃的柳本球,長嘆道:“莉莉,要講做人,我不如他。”
被平素不撒謊的李家明騙過去了的鐘老師恍然大悟,不禁心裡五味陳雜。
“那錢呢?總不能讓他賠人情還掏錢吧?”
稍一猶豫,決定照李家明的說辭去騙女兒的柳本球搖了搖頭,小聲道:“這事你別操心了,我心裡有數。”
“本球?”
“放心吧,我一不貪污、二不受賄,不過是做點順水人情而已。你以爲我還是以前,爲了公事就不管私人感情?”
確實是順水人情,等市政府分工完畢,同古縣森林公安分局政委徐立成,突然被任命爲市森林公安局代理局長。緊接着,經市委、組織部門同意,市森林公安局將以前由當地控制的人事權、財務權全部收歸市局,雷厲風行地進行人事調整、財務獨立。
一時間,七個林業縣都風聲鶴唳,彷彿是七年前同古的官場地震重演。
貫徹中央收支兩條線的精神,各縣林業規費改由農民、貨主直接向當地農村信用合作社繳納;全市各縣、各鄉鎮取消木材檢查站;本市內竹木原料、產品流通,不再檢查、徵收任何稅費,只需向當地林業部門備案;竹木原料、產品憑納稅憑證,通過市邊界的檢查站……。
幾乎是一夜之間,木頭販子們的春天來了,他們在全市範圍內販運木頭、毛竹居然不用交稅費之外的孝敬了。也幾乎是一夜之間,靠林業吃飯的企業主、領導幹部全都抓了瞎。千多號打亂了的幹警,守着七八個檢查站只認票據不認人,逮住偷逃稅費的就地沒收貨物、就地拍賣、款項立即劃給貨主所屬縣,讓各縣財政收入迅速增長的同時,也讓老闆、領導們叫苦連天。
倒是‘華居’集團的老總李傳林笑得合不攏嘴,主動跑到市裡去說要投資5000萬美元,在宜陽新區開設新廠,而且算是內資企業不算合資;沒兩天,市裡又傳出風聲來,那個生了個好崽的李傳林準備一擲3000萬美元,把市裡的秀江水電站給買了;緊接着,山裡人家公司的老總王賢成,也跑到各縣去要求建分公司,而且財稅全部歸本地……。
彷彿是一夜之間,整個袁州市都象熱油開了鍋,連老百姓都在議論同古的李家到底會投多少錢?電視上說李家明是大陸華人首富,有幾百億美元家產,該不是想全部投回老家吧?
不知道,那個戴着省政協委員帽子的李傳林沒明說,倒是表示他兒子想把sohu的股票全部捐出來,成立一個教育基金會,用於資助袁州市的學子出國深造。
sohu可是大公司,市值六十多億美元,李家明持有10%股票就是六億多美元!這個風聲一傳出來,舉市震驚,就連黃書記都坐不住了,把正在市裡談判的李傳林叫來。
“老李,外面不是謠傳吧?”
已經能和大領導平輩論交的李傳林,接過書記的‘中華煙’,用自己的鉑金都彭打火機幫領導點菸,有苦說不出來。幾億美元,說捐就捐,農民出身的李傳林,如何會捨得?要不是崽賺錢的本事實在是厲害,他會把崽的腳都打斷。
“書記,崽大不由耶(爹),他自己賺的錢,我還管不了。”
這倒也是,那傢伙太有能耐了,老李哪管得了他的事?
黃書記同情地附和一聲,追問道:“那事是真的?”
“沒那麼說,但是那個意思,他是想美國的事辦完了,把sohu的股票捐給教育基金會。同古可以資助學生、獎勵老師,其他縣的資助留洋,而且只負擔一半學費。哎,具體的東西,我也不太清楚,還不是他們後生家去搞?”
有錢人的想法太怪,自己是理解不了的,但黃書記知道這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不管是什麼慈善基金,都不可能讓錢趴在銀行裡吃利息的,既然那小子準備一捐就是幾億美元,那肯定就會願意投幾億美元。
“老李,你說我說的有理吧?”
“那當然,借錢做生意,做生意借錢,哪有把現金放在銀行裡生息的道理?”
讓黃書記一陣閒扯,城府沒人家深的李傳林終於說漏了嘴,他這次辦新廠的資金就是用sohu股票抵押來的,而且他兒子爲他準備了四億美元現金。
成了!老謀深算的黃書記欣喜若狂,雖然面上還神情自若,可拿煙的手已經微微發抖,連菸灰掉在褲子上都不知道。
竹木業和所有工業一樣,賣原料和初級產品的利潤最低。華居集團的產品牌子響、銷路好,要是把全市的竹木資源都變成模板、地板、傢俱,gdp不說翻一番,增長個百分之五六十是極有可能的。對對,還有食用菌。要是全市的硬雜木都讓‘山裡人家’做成高品質香菇、銀耳,不說出口海外賺外匯,即使在國內高端市場銷售,都不知會拉動多少gdp增長。
有三十幾億,可以建一個數萬員工的大型企業集團,消耗掉全市的竹木資源。現在的關鍵,就是儘快把秀江電站塞到老李手裡,方便他去挖國家電網的牆角,降低成本提高利潤。
一直不滿省組織部插手本市人事的黃書記,突然覺得非常慶幸,要不是重用了同古系的幹部,人家會敢投這麼多資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