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如薇和司徒芳來到招待客人的堂屋,入眼,便是一個穿着管家服飾模樣的中年男人,一身的綾羅綢緞,坐在其中,卻大有上位者的氣勢,在他身後,有一個丫頭在旁伺立着。
兩人進屋,那兩人也看了過來,見是一男一。女,不由站了起來。
原以爲鄉野出身之人,便是有些小本事,也難免粗鄙,小家小氣,然而,那女子雖稱不上絕色,卻氣質淡雅恬靜,行走間裙裾不飄蕩一分,像是受過絕好的規矩訓練。
再看那男子,饒是木南在那地方見過的美人無數,卻也不及此人,長得比女子還美,並不是說其陰柔,而是很自然的渾然天成,舉手投足,端的是高貴,宛如一顆高潔光芒的明珠。
看着兩人並肩而來,木南有一種錯覺,怎麼兩人像是從大家裡出來的少爺小姐一般,而不是山野之人?
而站在木南身後的丫頭見了秦如薇,不禁驚訝,竟然是她?
“讓客人久等,是我作主人家的失禮了。”秦如薇朝着木南盈盈一笑。
“是我們打擾了。”木南拱手微施一禮。
“不知客人是?”秦如薇坐下,抿了一口茶後問。
“鄙人姓木,我家主子因傷患有腿疾,遍訪大夏名醫,至今亦不能痊癒。聽聞得知瘟症的神醫如今便住在秦家,想請神醫替我家公子診治,至於診金,若能治好,榮華富貴亦不在話下。”木南不知覺地擡起胸膛,臉上神情頗有些自得。
秦如薇眼神一閃,笑盈盈的看過去:“哦?不知你家主子是?”
木南看過去,只見她端正的坐在那裡,嘴角噙了一抹淡笑,黑白分明的杏眼水光盈動,眼角的笑意清淺,宛如一朵清雅的蘭花,眼波流轉之間,叫人怦然心動。
“我家主子身份尊貴,你且讓神醫隨我們前往便是。”木南收回視線,語氣有些大,這意思是秦如薇不配問麼?
秦如薇笑意更深,沒有作答只低頭喝茶。
“什麼身份尊貴,要來求醫,態度就放輕些,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態度,什麼東西。”司徒芳卻是看不過眼,哼了一聲。
“放肆!”木南厲喝一聲。
秦如薇嚇了一跳,只見那人本來算是溫和的臉頰已是染上寒霜,雙目凌厲,狠狠瞪着司徒芳,彷彿他作了什麼十惡不赦的事一般。
司徒芳跳了起來,指着他:“我說你這人這是在哪擺威風?不管你是誰,滾出去,天皇老子我也不治。”
司徒芳就是這樣,誰對他好,他對誰好,當然,對美食最好,但卻容不得別人對他指手畫腳,更別說一個不知哪冒出來的在他跟前對他大呼大喝了。
“什麼,你就是?”木南有些呆滯。
秦如薇低垂的眸中閃過一絲譏諷,連人都沒打聽好,就來求醫,還這麼的張狂,這到底是沒腦子,還是一直身處高位習慣盛氣凌人了?
“瞧我,還沒給你介紹,眼前這位便是你所求見的神醫司徒公子。”秦如薇笑吟吟地道,只是那深邃黑白分明的眸子沒有半點笑意。
比女人還要美上幾分的男人,竟然就是他們所要求的神醫,而自己還口出狂言,木南頗有些下不來臺。
而在他身邊的女子卻是輕咳一聲,上前一步,向秦如薇福了一福,笑道:“不知小姐可還記得我?”
秦如薇看過去,只見她舉止大方,儘管是作丫頭打扮,但舉手投足規矩極好,說是富家小姐也不爲過,只是,在哪裡見過?
木艾彷彿知悉她心中所想,一笑道:“去年小姐前往昌平縣上,在驛站恰逢遇風雨,我家主子當時包下一家客棧,讓小姐和公子。。。”
木艾說着,神情突然有些怪異,試探地問:“小姐和莊楚然莊大人是?”
她一說,秦如薇就想起當初在驛站,人家讓他們在那客棧歇腳的事來,聽得木艾這般問,突然又有些了悟,莫非這裡頭又有什麼關聯不曾?
“我與莊大人已定下婚約,下月便是我們的婚期。”秦如薇淡笑着解釋一句。
木艾恍然,粲然一笑:“原是未來的縣令夫人,請恕奴婢眼拙了。”說罷又福了一禮。
秦如薇心中閃過一絲奇異的感覺,只怕這來人家的主子是和莊楚然認識的了,會是誰呢?
“竟是莊大人的未婚妻?”木南也有些詫異,但很快的,就朗聲笑道:“莊大人曾與我家主子吃茶聊政事,如此,兩家竟是有這樣淵源,那麼?”
他話中暗示很明顯,兩家既是交好,那麼更當前去替他家主子診治,纔不枉那一份交情。
“莊楚然認識,我可不認識。”司徒芳哼了一聲。
木南一僵,皺起眉來。
“說了這麼久,我還不知道你家主子是誰?”秦如薇撫着杯沿。
木南有些躊躇,王爺要治腿這事雖是人人知曉,但也並不想大張旗鼓讓那些別有用心的人打聽出來,所以,能隱秘些就隱秘爲好。
“我家主子是仁王殿下,如今正在賀州別院休養。”木艾卻沒有隱瞞,木南有些不認同,她卻遞了個稍安勿躁的眼神。
竟是仁王?
秦如薇愣了一下。
當初莊楚然也曾與她說過這位前太子的傷腿,卻是因狩獵而受的傷,至今未愈。
莊楚然如今是昌平縣的縣令,昌平邸屬賀州,而整個賀州都是仁王的封地,那麼,明面上看,莊楚然便是仁王的麾下,而暗地裡,其實莊楚然也已經是仁王的人了。
這爲官的交際,其實後院和前朝緊密相聯的,男人在前方應酬,女人在後方也脫不開應酬,說句不好聽的,有很多重要的消息,都是通過後院女人的交際網傳到前邊的。
所以,取個機敏睿智的妻子,很重要,若是娶着個不靠譜的,不管你在前朝如何呼風喚雨,你家後院卻不住給你桶簍子,便是救火也弄你個焦頭額爛的。
所以按着這社交來說,莊楚然既然是仁王的人,秦如薇作爲未來的賢內助,很應該給他印象加分,比如學某些夫人一般,討好對方的妻女。既然仁王患有腿疾,秦如薇若讓司徒芳去診治,那無形中就是幫助莊楚然打開了關係網,給他加分添好處了。
可並不是秦如薇清高,她卻是不願意利用,司徒芳於她來說是朋友,甚至比好朋友還要好,他就像是自己的弟弟一般親厚,所以秦如薇是斷然不會利用的。
就是莊楚然自己也沒有,不然他不會不知道司徒芳的本事,早早就會替仁王引薦了,還會讓他們傻乎乎的找上門來?
“司徒公子如今雖是住在我處,但我卻不能替他作主,能不能請他去診治,端看你們的誠意了。”秦如薇淡笑着,又端起了茶杯,一副不作干預的樣子。
木艾和木南一愣,顯然沒料到秦如薇會這麼的,不上道!
她就不怕他們在殿下面前給莊楚然小鞋穿嗎?
木南騰地站了起來,臉色陰沉。
他是仁王府的大管家,大老遠的跑來這鄉野地方來請醫,已是擡舉了,難不成要讓殿下親自來求醫不成?
簡直不識擡舉!
“司徒公子,若能治好我家王爺的腿,榮華富貴不在話下。”木南強忍着氣道。
司徒芳卻是一點都不放在眼裡,坐在椅子上懶洋洋地道:“想讓我診治,讓你家王爺親自來求醫。”
木南抽了一口冷氣,就連木艾也皺起雙眉。
“你,你知不知道我家王爺身份何等尊貴,你,你竟敢。。。”木南是真氣到了。
秦如薇低垂着眉,搖了搖頭。
“我管你有多尊貴,還能越得了皇帝老爺去不成?”司徒芳不屑地道:“要想求醫,親自來。”
“你。。。”
木艾輕扯了木南的袖子一下,輕搖了搖頭,爾後笑道:“今日拜訪打擾了,神醫的意思我們也知曉了,只是,若是我們王爺來,司徒神醫一定能治好麼?”
這是要挖坑了,秦如薇擡擡眉,心道,果然混王府的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連個丫頭都這麼多伶俐。
可惜啊,她對上的是司徒芳。
“別說是否會治好,是不是一定會治,也說不準,等他來了再說。”司徒芳渾然她話裡的套一般,道:“來了,再看我心情治不治。”
“你,好大的口氣。”木南氣的不輕。
木艾也是怔愣,但也福了一禮道:“我等明白了。”
她又對秦如薇告了聲謝,兩人離去。
等他們走了,秦如薇指了一下司徒芳:“你呀,可是把這仁王府的人得罪透了!”
“求醫的又不是我,他們還敢強綁了我去不成?醫者要弄死一個人,可容易得多了,我就不信了,我和他們主子誰更重要他們不清楚。”司徒芳哼了一聲。
秦如薇一怔,要說這人懵懂不知事,可他心裡卻又不糊塗。
“倒是你,爲何不讓我去?”司徒芳看着她:“莊楚然不是在那什麼仁王底下做事麼?我要是治好了,對他來說肯定有大好處。”
秦如薇笑了,道:“他雖然是我未來的夫君,但你也同樣是我的好朋友,好弟弟,我不會利用你,你的意願,我只會尊重。”
司徒芳一聽,眸子瑩瑩笑開,如星光一般璀璨絢爛,突然又大叫道:“什麼弟弟,我比你大一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