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德二十二年註定是不平靜的一年,先是各地發生洪澇,爾後引發瘟疫,死傷極重,而災後重建,也是迫在眉睫。
百廢待舉,莊楚然作爲一縣的父母官,自是身負重任,上任的文書在一片吹吹打打之聲中送到他手中,他也正式和前知縣交接,忙得腳不沾地。
而正因爲如此,他乃當朝探花郎也傳揚開去,昌平大大小小的富商都上門巴結,因了莊大娘他們現在暫住在秦如薇家中,故而,那賀喜的禮物如水一般陸續送進秦如薇的宅子裡。
莊大娘的身體日漸好起來,莊楚然和她商議後,深知自己和秦如薇的年紀都不少了,便正式將兩人的親事提上日程。
秦如薇在那一場瘟疫中對莊大娘的不離不棄和悉心照顧,已讓莊大娘對她改觀不少,雖然還是有點遺憾,但兩人也定親了,又一心想要抱孫子,便也應了。
兩家開始正式議親,請期,過大禮,俗話說娶個媳婦好過年,和莊楚然也合計過,便將成親的日子定在了金秋九月二十二。
離婚期只有一個月了,秦如薇和莊楚然都在忙碌着。
莊楚然已是昌平知縣,縣裡有宅子不說,官衙也有住處,而官衙那塊因爲方便辦公,故而便將新房設在了官衙那邊的宅子。
量了新房的尺寸,便是要開始打牀和櫃子之類的大件物品,而莊大娘作爲男家的主婚人,自也是要提前搬去官衙那邊宅子打點一二。
“雖說官衙那邊也備了幾個下人,但到底還不熟,我身邊這幾個丫頭都是得用的,大娘你歡喜那個,先讓她過去陪着你供你使喚,將來您使慣了那邊的丫頭再遣回來也可。”秦如薇笑看着莊大娘道。
莊大娘看了一眼一溜排開的楊柳幾人,眉頭輕皺了下。
這是往我身邊安插丫頭麼?莊大娘想及這一點,稍微有些不悅。
這幾人都是秦如薇身邊得用的人,如今送一個去她身邊兒,不是安插人手麼?這還沒成親呢,手就往婆婆身邊伸得這麼長,那還了得?
“我都習慣了的,倒是不用了,反正那邊兒也有下人,這幾個都是你的陪嫁,也是跟慣你的,去了我那邊倒是不得用了。”莊大娘委婉地拒絕。
秦如薇見她臉色有些不愉,心裡頭咯噔一聲,忙討好地湊趣:“呀,我這點小心思倒是被大娘看破了,還真怕你討了其中一個去呢!說實在的,現在作坊和鋪子都要打理,還真騰不出人手來呢,還是大娘憐惜我,心疼我。
”
莊大娘臉色好看了些,道:“過去那些日子虧得你照料我,投桃報李,我自是對你好也爲你好的。”
秦如薇笑着湊趣幾句,見她乏了,便讓秋香送她回屋去歇息。
等到莊大娘的身影完全消失,秦如薇嘴角的笑消失了。
“娘子,看來大娘對您還是有所防備呢。”秋蘭奉上一杯茶,皺着眉輕言道:“她患了瘟症時,您連命都不要去照顧她,原本以爲她心下感激,現在看來也並不然呢,您明明是好意,她卻是防着你要作甚似的。”
“秋蘭。”楊柳輕叱一聲,神情頗有些不滿,不管莊大娘如何,那也是主子,秋蘭這是攛掇搬弄是非麼?
秋蘭臉色微僵,偷看向秦如薇,心下忐忑。
秦如薇輕呷了一口,淡道:“沒有婆婆喜歡媳婦在自己身邊安插人手,也是我一時沒想到,怨不得她不悅。”又看向秋蘭她們:“你們也別替我抱不平,當初我自願陪她進疫區,並不是爲了施恩或者挾恩圖報,只是因爲她是我夫君的母親,你們可記住了,下回莫再說這種話!”
這可是帶了點警告的意思在了。
秋蘭一顫,忙道:“奴婢知錯。”
秦如薇擺了擺手,讓她們下去,她自己則是苦笑一聲。
哪怕豁出命去,莊大娘也總會保留,當然,自己也不會自大的認爲那樣的照顧就能換來她待自己如親生女兒一般看待,她很清楚那不可能。
自古婆媳,關係再好也比不過親生母女,她也不指望別的,只盼着日後相處和洽就罷了。
這也不過是一件小事,秦如薇也沒放在心上,只暗暗提醒自己,別太過得意忘形,古代中的婆婆,比起現代婆婆更難伺候。
婚期愈近,莊楚然與前任知縣交接自是忙得腳不沾地,而秦如薇身邊到底有丫頭伺候,也不讓她沾事,倒是一門心思靜下來繡着嫁衣被套等嫁妝,除了去作坊上巡視一二,便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一副待嫁新娘的模樣。
一針一線,枕套上的鴛鴦交頸而纏,栩栩如生,秦如薇的嘴角噙着一抹淺淺的笑容,經過精心養護的雙頰自然暈紅,自是清麗可人,氣質天然。
司徒芳歪着頭靠在門邊,抱着雙手去看她,突然出聲道:“我肯定我是在那裡見過你。”
秦如薇狠狠嚇了一跳,擡起頭來見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不禁捂着心口嗔道:“你這是要嚇唬誰呢?”
司徒芳走了進來,拿過她手上的繡棚瞄了一眼,語氣酸酸的道:“你倒是用心。”
秦如薇搶過他手上的繡棚,嗔道:“女子的嫁妝自是要用心,將來你娶妻的時候便知道。”
司徒芳坐了下來:“我不娶妻的,女人太麻煩。”
秦如薇沒好氣地瞪他一眼,道:“當你遇見心愛的女人時,就不覺着麻煩了。”
司徒芳聞言頗有些頹然,下巴抵在桌子上,把玩着她的線球。
秦如薇見他萎頓的樣子,心知這些日子自己一直忙碌着,也沒和他怎麼說話,便放下了繡棚,問:“你這是怎麼了?如今這十鄉八里誰都在傳你司徒芳的名字,誰不誇你是當世救苦救難的小神醫,有起死回生一本事呢!”
瘟疫一症,司徒芳可是作出了很大的貢獻,畢竟也是他的藥方給解決這瘟症的,老百姓只會記得誰曾爲他們作了好,所以,司徒芳現在名聲可響了,有不少鄉紳土豪更是想要將他養在自家。
“什麼起死回生,我又不是神仙。”司徒芳沒好氣地嗤了一聲,對此封號很是有些不以爲然。
秦如薇輕笑,這一場瘟疫算是讓司徒芳的名字傳揚開去,她又拿過繡棚,突然又頓住,腦中飛快閃過一絲什麼,唰地擡頭看他。
司徒芳唬了一跳:“作甚?”
秦如薇有些啞然,卻是想起當初自己頭一回對唐濮他們說起司徒芳的名字,爲什麼會知道此人,爲什麼會如此篤定?
將腦中記憶又飛快地過濾一遍,她肯定,自己是從未見過司徒芳,那麼,就是從他人耳中聽見的?
可沒有這一次的瘟疫,司徒芳的名字根本就沒有那麼響,那自己是從何聽見?
秦如薇隱隱覺得,兩者必定是有什麼聯繫,可到底是爲什麼,她卻找不着頭緒?
正在沉思,察覺自己的手被抓起,她一驚,看過去:“你這是作甚?”
司徒芳將兩指搭在她脈搏上,道:“我看你魂不守舍的,給你把把脈。”說罷凝神靜氣地一把,半晌道:“這一年身子調理得不錯,月事也準了。”
秦如薇臉一紅,抽回手,狠瞪他兩眼,司徒芳有些莫名其妙。
“娘子,徐伯來了。”糯米在門口叫道。
這個時辰,必然是有事回稟,秦如薇收回神思,問:“何事?”
徐伯很快就走了進來,對秦如薇恭敬地行了一禮,才道:“娘子,外面來了一行人求見,說是。。。”他看了司徒芳一眼,道:“說是來找司徒公子的。”
秦如薇和司徒芳對視一眼,笑言:“莫不是又來找你看診的?”
“不看不看,打發走了。”司徒芳不厭其煩。
秦如薇想了想,便對徐伯道:“你去打發了吧,司徒公子非其難雜症不看,一般的小病小鬧別來報了。”
司徒芳一愣。
徐伯知自家娘子向來有主張,便點了點頭。
“雖說如今你也是名聲在外,但有句話叫木秀於林風必摧之,我想一般的小病小痛,你也不要去應診,非其難雜症不看,非百兩金不出診,而診不診,看你心情。”秦如薇笑着解釋。
人紅是非多,司徒芳名聲響了,慕名而來的人也多了,但若是一般的小病痛也來尋他,尋常的醫堂大夫還要不要生活了?
治得好一般大夫都能治好的病算不上多神,但能治好他們治不了的病,那才當得起一聲神醫,也更能讓人信服。
“爲什麼?”司徒芳歪着頭,他的世界很簡單,實在不懂這些歪歪道道。
“既然是怪醫,自然有怪醫的秉性不是?你也不像誰都來找你看診吧,那不多累人?”秦如薇亦知他爲人簡單,也不多作解釋,只狡黠地籠統一句。
司徒芳眼睛一亮,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沒錯,我是怪醫,就該是這樣,哈哈,還是你聰明,總是來找我,我都煩死了,百兩金子,出得起了我纔去。”
秦如薇看他像個孩子似的手足舞蹈,不免搖頭失笑。
門外又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是徐伯去而復返,回道:“娘子,他們說一定要見司徒公子,便是出萬金也在所不惜。”
秦如薇驚訝,萬金是什麼概念?若是出到這個價也要請,想來,必定是難症了。
小陌君終於悲催得了鼠標手,筋腱勞損,使不上重力,右手這幾天敷藥包成了糉子樣,更新會慢些,但不會斷更~謝謝體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