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同預借浩浩軍威震懾蒙人,以安靖北疆,聲勢浩大,幾乎天下知曉。
就在顧同率領諸軍浩浩湯湯奔赴草原之際,卻不知道,早有人帶着他北巡的消息,先行潛回草原。
者勒篾已然七八天沒有休息了,作爲鐵木真麾下最英勇的將領,以‘飲露騎風、果敢善戰’著稱的他,這個時候也不得不說一聲疲憊。
雙股之間,已經火辣辣一片,者勒篾知道,這是連日騎在馬上,一路奔波,導致臀部皮肉磨爛的原因。
汗水,不斷地順着背部流下,一直浸入潰爛模糊的血肉之中,更加引來蜇痛不斷。
可是者勒篾還在強自忍着,還有什麼比自己身上所揹負的使命更加重要的東西呢?
那個給草原帶來恐慌,讓幾萬蒙古男兒長眠地下,讓無數孩子失去父親,讓無數女子獨守敖包的金人將領又提兵北上了,按着這些年追隨鐵木真大汗南征北戰練就的眼界,者勒篾知道,這是顧同再向自家可汗示威呢!
自開春就受命潛藏在大同城裡時刻關注金兵動向,兼帶着調查冬天雪災時候,被金國商人從草原帶走的好幾千牧民的下落,者勒篾這幾個月來過得不可謂不辛苦。雖然牧民下落一直沒有找到,可是此時有了顧同提兵北巡的消息,心急火燎的他,自然不能再繼續待下去了,他要趕緊回可汗的營地——大斡耳朵(蒙語營地的意思,此處即鐵木真的駐地,蒙古帝國的都城),把這個消息帶給可汗,讓可汗早早準備。
者勒蔑,自幼便侍從鐵木真,多有功勞,常被鐵木真譽爲是“有福慶的伴當”。曾相隨鐵木真逃避蔑兒乞人追擊。南宋淳熙十六年(1189),鐵木真即蒙古部汗位時,者勒篾與博爾術因爲擁護的功勞,同被封爲衆官之長,參與運籌,隨從統一蒙古各部,以果敢善戰著稱,有“飲露騎風”之美稱,屢救鐵木真於危難之中。前番闊以田大戰,要不是他和速不臺、忽比來竭力爲鐵木真斷後,只怕那場戰役之中,鐵木真就不可能逃脫了。因而他們三人又被鐵木真讚譽爲‘三狗’,是和木華黎、赤老溫、博爾忽、博爾術’四傑同樣的左膀右臂。
正因爲和顧同兵馬接觸過,所以者勒篾才更知道這支軍隊的可怕。
在隨着鐵木真不斷兼併那些殘餘部落的時候,更多的關於闊以田大戰的隱幕顯現了出來,原來,札木合居然也是受了騙,中了奸詐的顧同的計謀,被反戈一擊,因而造成了闊以田的苦難。
正因爲此,顧同,更加成了噩夢。
而今‘噩夢’又要帶着他的虎狼之兵北上草原,說着是北巡,可誰知道他的具體心思?
者勒篾就不相信。
看了眼天空之中毒辣辣的太陽,者勒篾心中怨毒的說了聲:“哼,可惡的金人,等我把你們的行蹤告知可汗,這次一定要你們好受,闊以田的仇,我一定要你們用鮮血來償洗!”
者勒篾還沒有忘顧同帶着大軍追擊百餘里,一直把他們追到斡難河邊,要不是他們棄了馬匹,躲進了斡難河中,只怕早就成了金兵的刀下之鬼,這是侮辱,是他者勒篾此生受過的最大侮辱,在戰場上從來都是百戰百勝的他,怎麼會不記在心中?
“加快速度,再趕上四五天的路,就能看見大斡耳朵了!”者勒篾還不準備休息,這已經突破了極限,每個蒙古戰士最多隻接受過連續六天待在馬上的騎術訓練,可是像這樣奔波不斷,日行上百里,接連七八日還是第一次。
有戰士抱怨了,只聽者勒篾身邊的一個阿兒班(蒙語,十夫長)抱怨的說道:“敏罕(千戶長),已經行了七八天的路i,吃飯休息都是在馬背上,眼看着大斡耳朵在望,你就讓我們歇一歇吧。”
這個阿兒班一說完,另外幾個同者勒篾一起出來的蒙古士兵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屁股都已經流血,太陽又這麼大,敏罕何不讓我們歇息歇息?如此晚間趕路,我們也一樣可以趕在金人到達草原之前,回到大斡耳朵,把消息稟知大汗知曉啊!”
戰士們說的言辭懇切,說完,就停下馬,等着者勒篾的意見。
者勒篾也停下了馬,他心中很生氣,真的很生氣。
回首看了眼跟隨自己從大斡耳朵到大同城執行任務的阿爾巴特(十戶),者勒篾的目光最後又落在了先前說話的阿兒班身上:“岱欽,我先前下達過的軍令是什麼?”
者勒篾兇狠的目光,讓岱欽有些害怕,作爲者勒篾一直以來的那可兒(蒙語,伴當,護衛的意思),岱欽自然知道者勒蔑生氣了。
“敏罕,你先前的軍令是日夜趕路,不得休息,直到大斡耳朵,敢有違抗、懈怠、滯慢者,斬!”岱欽說完,就立刻低下了頭,不去看者勒篾,火頭上的者勒篾,最討厭別人與他爭辯。
岱欽熟知者勒篾的性情,故而最短時間裡,就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閉嘴,可是有人不清楚,有人不知道。
就在岱欽說完話後,突然,一個聲音響起。
“敏罕的命令固然在先,可是我等趕路,確實累了,容我等喝口水上路也不遲啊?”
說完話,這名戰士就抄起水囊,大口的往嘴裡灌,他真的渴了。
“扎那,快閉嘴,還不快向敏罕認錯?”
岱欽不顧這個叫扎那的戰士已經把水囊放在口邊,一掌擊落水囊,就立刻讓其給者勒篾認錯。
扎那哪裡願意,立刻不情願的說道:“哥哥!”原來這扎那是岱欽的弟弟。。
“還不閉嘴?”橫了扎那一眼,岱欽忍着疲憊以及口舌乾燥,撐起幾分笑,對者勒篾道:“敏罕,這小子第一次出門執行任務,不懂規矩,敏罕勿怪。”替扎那開脫完,岱欽又道:“敏罕說得對,當務之急,就是把金兵的動向告知可汗,我們這就趕路,這就趕路。”
說完話,岱欽推搡了扎那一下,就準備打馬繼續前進。
可奇怪的是,者勒篾卻連帶着幾分莫名的笑意,繼續停着,眼光盯着扎那,意味難明。
者勒篾突然笑了,笑得極是詭異,就像狼要吃羊之前,突然笑了一般,只笑得讓人心慌膽顫。
“你們想休息?”者勒篾目光橫掃隨他出行的十個衛士,‘悠然’問道。
“不、、、”
“想、、、”
岱欽惱怒地看了眼自己這個不知死活的弟弟,一狠心,一馬鞭就抽了過去。
馬鞭打在扎那的背上,火辣辣的一道痛意立刻捲上心頭。
“哥哥,你這是做什麼?”
扎那半帶委屈,十分不解,一向疼愛自己的哥哥,怎麼就會打自己呢?
“你!”岱欽還欲再勸說弟弟扎那,可是卻被者勒篾打斷了話。
者勒篾還在淺笑着,也不知道他笑着什麼,只是臉龐上的刀痕被扯動的剎那,讓他的笑,莫名多了幾分殘忍、暴虐。
“你想休息嗎?”者勒篾問扎那。
扎那不假思索道:“自然!”
“那就休息吧!”者勒篾再次一笑,說了句讓岱欽極爲不解的話。
可就在所有都準備下馬休息,歇一會兒、喝口水,再上路的時候,者勒篾手中長刀突然動了。
只見刀片出竅,迴旋,幾乎眨眼之間,就砍在了絲毫不備的扎那胸腔之前。
鮮血,順着刀口直直流下,扎那似乎聽到了長生天召喚自己的聲音,他不解,者勒篾緣何要殺他!
“既然你想休息,那就長流於此,青山綠水,芳草萋萋,正好給你做墓地。”
者勒篾抽回刀,一邊擦拭刀身上的血漬,一邊笑說,彷彿剛纔殺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野狗一樣,淡然至極。
“扎那?我的弟弟?”
岱欽反應過來時,扎那已經掉落馬背,身體,砸在草地之上,激起塵土一片。
岱欽跳下馬,抱着扎那,用力搖晃着,他不願意相信,和自己相依爲伴的弟弟,就這樣永遠的離自己而去!
“哥哥.。。”
扎那含着血花,道了兩個字,就永遠的離開人世!
“弟弟,扎那,扎那,你快醒醒!”
岱欽哭喊着,希望把自己的弟弟從天國叫回來,可是人死體涼,長生天又怎麼會給扎那重生的機會?
岱欽猶自抱着扎那哭泣着,他好懊悔,不該帶着弟弟出來,如果不帶出來,那麼弟弟就絕不會死啊?
岱欽好恨,可是卻又不知道自己一腔仇恨,該向誰撒去?
岱欽手下的另外九個士兵,也面色悽然看着這一幕,每個人腦袋都落得極底,生怕被者勒篾看見,步扎那後塵。
者勒篾擦拭玩自己的刀,不耐煩的說道:“像這等不服從軍令者,死了有什麼好哭的,岱欽,你帶人埋了他,我們這就上路。”說完話,者勒篾就打馬緩緩前行,不再理會身後這悽慘一幕。
岱欽知道,眼淚再多,也無濟於事了,抹了把淚,喚過手下士兵,另命幾個用刀挖土坑,草草就把扎那埋了進去。
只是誰也沒發現,在最後一捧土蓋上的時候,岱欽目光中一閃即逝的怨恨。
蒙古軍制:鐵木真稱汗後,把軍隊分成四級,即:圖們圖(萬戶)、名安圖(千戶)、札古圖(百戶)、阿爾巴特(十戶);各級軍隊統領分別爲:萬夫長(土綿)、千夫長(敏罕)、百夫長(札溫)、十夫長(阿兒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