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凌然的聲音越溫柔,子書言玉只覺得心理便更難過,低頭埋在他胸膛,壓抑着不願起身。
蕭凌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只是伸手在她背後輕輕的撫着,在蕭濼讓他和子書言玉訂婚的時候,他就對她做過調查,可是接到的調查報告上,卻根本沒有提到,說她還有徐欣然這個朋友。
可是看着子書言玉如今的樣子,看着從徐欣然住院到現在她的表現,又沒有一點裝模作樣,再說了徐欣然又不是什麼可以讓她有利可圖的人,裝模作樣的關心和親熱,又能得到什麼好處呢?
蕭凌然不能多問,只能低聲安慰着子書言玉,看着車外樹木樓宇風一樣掠過,心裡也跟着有些急躁。
這個時候雖然不是上下班高峰,可是路上人還是不少,小何的車技雖然好,在擁堵的車流和幾步一停的紅燈面前,心理再是急躁,也只能按耐住性子。
到明德醫院已經是四十分鐘以後的事情,車還沒停穩,子書言玉便嘩的一聲拉開車門,衝了出去。
蕭凌然伸手想拉子書言玉一下,卻沒有夠着,也就趕緊跟了出去。
這醫院子書言玉現在跑的比自己家裡還熟悉些,一路小跑的上了樓,衝進辦公室裡。
辦公室裡,坐着子書言玉現在已經很熟悉的王醫生,看見子書言玉,便站起了身:“子書小姐,你來了。”
子書言玉撫着胸口喘了喘,急道:“王醫生,我我徐阿姨怎麼樣?”
我媽兩個字自然而然的到了嘴邊,卻又不得不嚥了下去。
“徐蘭鳳只是一時緊張,心臟供血不足,加上之前疲勞過渡,所以暈了過去,沒有生命危險。”王醫生扶了扶眼睛:“不過徐欣然的情況比較危險,不知道爲什麼,她的身體器官突然開始有衰竭跡象,這種情況非常糟糕,對於一個植物人來說,更是致命的。”
聽到徐蘭鳳沒有什麼事,子書言玉狂跳的心,慢慢的放了下來。徐欣然現在只剩下一顆心臟還在跳,是死是活,說實話她也並不是太放在心上。如果按照內心最真實的想法,她希望長痛不如短痛,徐欣然現在半死不活,雖然她是徐蘭鳳的希望和精神支柱,可卻也是負擔。
現在的徐蘭鳳,可以爲了女兒強打精神,如常生活。可是如果這樣的情況延續十年,二十年呢,子書言玉簡直不敢想像。
蕭凌然緊跟在子書言玉身後,先是聽醫生說徐蘭鳳沒事,明顯的看着子書言玉一直繃着的神經便放鬆了下來,又再聽他說徐欣然很危險,正擔心着,可卻很意外的,看着子書言玉的表情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蕭凌然拍了拍子書言玉的肩,儼然一副家屬的樣子,問了醫生些問題,又再打電話讓人去找幾個專職護。
子書言玉不想讓徐蘭鳳勞累,本來是請了一個護理的,不過只是白天的時候照顧一下,晚上還是徐蘭鳳親自照料,不願意假手於人。
可是現在徐蘭鳳也病倒了,不管大病小病,這個年紀的人經不起折騰。
“找兩個人照顧徐欣然就好。”往病房走去,子書言玉有些疲憊的道:“我會照顧徐阿姨的。”
“那怎麼行?”蕭凌然皺眉道:“言玉,你的身體本來就不好,才恢復沒多久,怎麼能來照顧人?”
照顧病人,雖然說未必有什麼重體力活,可卻也是件苦差事,白天還好,晚上是絕對睡不好的,時刻都要注意着。
子書言玉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不比以前,以前是生龍活虎強壯的,熬幾個通宵都不是什麼大問題,一覺也就補回來又精神百倍了。可是現在這個身體,卻是淋一點雨就要生病,情緒波動一點就會心痛的,連晚上睡得晚了一點,第二天也會全身疲乏無力。如果真的是白天晚上的留在醫院,自己再累倒下了,就真的麻煩了。
看着子書言玉的臉色,蕭凌然知道她並不是衝動的一時性起,而是認真的在考慮事實的可能性,心裡鬆了口氣,又好言道:“言玉,我知道你對徐欣然母子很緊張,既然她們是你的朋友,我也不會不管的。我讓人聯繫,請最專業的護理人員,我知道你不放心,可是其實專業人員是更讓人放心的,你的朋友便是我的朋友,我也會盡心的。”
子書言玉嘆了口氣,不知道該說什麼。
蕭凌然只以爲子書言玉是擔心,也並沒有多想,到了病房裡,看着輸着液,昏睡中的徐蘭鳳,悄悄轉身。他見過徐蘭鳳幾面,知道她是個被生活所迫勞苦了大半輩子的女人,以前根本沒有多想,如今才發現這人對子書言玉的意義似乎不僅僅是好友的母親那麼簡單,該找一家更專業的醫療機構,好好的替她做一個全身檢查。
現在子書言玉的事,也就是蕭凌然的事,看着她這般的難過,蕭凌然心裡也不好過。
這一天,子書言玉在醫院裡坐了很久,對徐欣然,她只能說盡力治,治好治不好,都是天意。可是對徐蘭鳳,眼神中那擔心猶豫,卻讓蕭凌然心裡也沉甸甸的堵了住。
徐蘭鳳的住院手續很快半完了,然後整整的一天,蕭凌然便陪子書言玉在她的病房裡坐着,低聲的說着話。
中午的時候,徐蘭鳳便醒了,開始的時候情緒還激動,在子書言玉和醫生昧着良心的多番保證下和勸慰下,終於相信徐欣然不會有事,這才慢慢的平靜下來。
安穩下來,徐蘭鳳對又麻煩了兩人感到十分的抱歉,病房裡暖和,當看到蕭凌然脫了外套還綁着紗布的手臂時,更是心裡難過。
子書言玉坐在牀邊,一邊削着水果,一邊認認真真的道:“徐阿姨,你真的一點兒也不要和我客氣,雖然我知道這話說起來有些奇怪,可是我和欣然,一直就和親姐妹一樣,如今她不方便,我照顧你就天經地義。她應該怎麼照顧你,我就應該怎麼照顧你,你要是一直跟我客氣,我會難過的。”
徐蘭鳳望着子書言玉,眼睛有些紅。
這還有什麼好說的,素不相識的一個人,還是和她完全不同世界的人,出錢出力,噓寒問暖,任憑是誰,也不會不感動。
徐蘭鳳握着子書言玉的手,嘆道:“言玉,阿姨真是太感動了。”
子書言玉心裡又哪裡有徐蘭鳳好受,萬般滋味不能說出來,索性伏在她懷裡哭了一場,阿姨也改口喊了乾媽,雖然帶了個幹字,卻是比起阿姨來,要親切了許多。
子書言玉和蕭凌然從醫院出來,已經是晚上了,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在病房裡看了子書言玉和徐蘭鳳抱頭痛哭的一幕,蕭凌然心裡有點嘀咕,什麼樣的好朋友,可以好到這個份上。子書言玉對徐蘭鳳的感情,是真的濃的,有些讓他無法理解。
靠在車後座上,子書言玉感覺全身的力氣都抽空了,閉了眼,感覺手心裡,還有徐蘭鳳握着的溫度。
她不知道徐蘭鳳現在對她,是什麼感情,可是徐蘭鳳是她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就算她不在意,自己又如何能不在意。
蕭凌然心中有些疑惑,可是看着子書言玉的樣子,卻是半點也沒有摻假。
子書言玉給他的感覺一向都是要強的,難得柔弱下來的時候,便讓人格外的心軟。
“以後讓家裡的廚師每天燒些滋補的飲食,送到醫院裡來。”蕭凌然輕聲道:“醫院的東西,雖然不差,也是畢竟不比自家做的。”
“恩。”子書言玉點了點頭:“不必麻煩廚師,我自己做就行了。”
“怎麼會麻煩。”蕭凌然道:“徐阿姨這病不是一天兩天就能好的,過幾天你上班了,難道還每天回來燒菜?”
子書言玉沒有說話,以前沒錢,她恨忙。現在似乎並不再爲錢痛苦了,可是覺得更忙,而且是那種沒有準確目標的忙,像是心裡有一團雜草,怎麼都理不清。
蕭凌然又道:“我剛纔給方天打了電話,讓他幫忙聯繫一下,給徐阿姨做一次全面的身體檢查,我看她的身體,可能是不太好。”
一個女人帶着個孩子,又沒有什麼謀生的技能,若是能好,那纔是奇怪呢。子書言玉長長的嘆了口氣,望着車窗外的流光溢彩,淡淡道:“以前,或許是不太好。但是以後,我一定要給她最好的。凌然,我想在明德醫院邊上買個房子,總不能一直住在醫院裡,徐欣然可能堅持不了多久,徐阿姨我乾媽,她還不到五十。”
這是個已經過完大半個人生的年齡,可是在現在這個社會,真的根本談不上老,保養的好,五十和三十,都看不出分別來。
蕭凌然沉默了一下,道:“好,你放心吧,這事交給我了。等她身體好了之後,我給她在遠然安排一個輕鬆的工作,這樣日日能見到,你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