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籟古琴?可是那把在蘇州競拍價高達2300萬的古琴?”燕淺溪輕輕點着額頭,有些難以置信。無論如何,這架尊貴的琴中君主,也不應該出現在這個地方。
老闆娘的臉上露出一絲訝異,顯然沒想到燕淺溪還知道這一茬,她當即笑着搖頭道:“這怎麼可能?只是一架精緻的贗品罷了,競拍價也曾高達七十萬,當時買下來還是讓我心頭流血了好一陣子。”
這時,那個英俊男子直接站了起來,平靜卻自信道:“天籟古琴原物正在家中,若是姑娘不嫌棄,我想邀請姑娘到家中一敘。”
這是典型的炫富炫家世形的泡妹子,要是跟着他到了家,會發生些什麼用腳趾頭想也知道。燕淺溪直接沒有理這個紈絝二代,向老闆娘道:“請阿姨領路。”
“阿···姨?”老闆娘似乎有點難以接受,這個稱呼提醒着她已不再年輕的年齡,讓他有些不滿。
沒想到,燕淺溪卻是篤定地點頭道:“現代雖不講究尊卑貴賤,但仍有個長幼有序,絕不可能把你的年齡拉下來,叫你一聲姐姐。”
這姑娘美得不像話,這處事風格也有些不像話!
陳文博反而是大爲讚許,悄悄豎起了大拇指。燕淺溪看在眼中,只是微微一笑。只這一笑,陳文博便明白了,這是她故意而爲之,就是要氣死這個老闆娘。
老闆娘當時氣得有些牙疼,但卻仍是擠出一臉笑意,假意親切道:“姑娘說得有理,請隨我來。”
“有個性,我喜歡。”英俊青年大笑一聲,竟是離座向燕淺溪走去。
“那是趙家次子趙東方,嘖,看來這個美女是難逃一劫了。”
“唉,他這一出手,我可就沒戲了。”
“趙東方是什麼人,很可怕嗎?我就不信了,他能直接搶人?”
“唉,趙家都不知道,兄弟你還是好好喝酒吧。”
幾個酒客小聲交流,樂得在一旁看好戲。而一個愣頭青當即不服,走到趙東方身前,直接道:“朋友,我不管你什麼來路,在我三合會面前,請讓一讓。”
“三合會在香港,你在這跟我裝什麼犢子?”趙東方冷笑一聲,眼中瞬間被暴戾充斥。他一把撈起一旁的紅酒,“匡”的一聲砸在了那個人腦門上。
那個人被突如其來的疼痛打懵了,沒想到這個人這麼張狂,一言不合直接動手。而在他頭破血流之後,趙東方卻並沒有停手,而是直接一陣亂砸。玻璃碴子刺進了那人面部血肉,被染得猩紅,疼得他慘叫連連。
“草泥馬!”愣頭青也不是什麼軟骨頭,當場兇性大發,就要一拳打向趙東方小腹。
趙東方冷笑一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擰,發出“咔擦”一聲,直接把骨頭折斷了。他拍了拍愣頭青的臉頰,仍憑他慘叫個不停,鄙夷道:“就你這兩下,還是滾回家喝奶吧,跟我趙東方搶什麼女人。”
“哈哈。”一個酒吧爆發出鬨堂大笑,彷彿早就知道這個結局。
他一腳將愣頭青踹翻在地,卻不想愣頭青真有幾分血性,怒吼着衝了起來,操着一個酒瓶也向着趙東方的頭顱砸去。而就在此時,一顆指甲蓋大小的玻璃塊撕開虛空,發出破風的呼嘯,直接打在了愣頭青的手腕。
這一砸極其兇猛,直接打穿了愣頭青的手腕,露出一個恐怖的血洞,簡直與子彈的威力相仿!而那塊玻璃穿過愣頭青的手腕後,竟是餘勢不減地衝向陳文博。陳文博眉頭一皺,若撲蝶一般將其握在手中,噹啷一聲扔在地面。
“啊啊啊!”愣頭青疼得死去活來,手中的啤酒瓶當即哐當砸落在地,酒水與玻璃渣濺了一地。他死死按着手腕,連滾帶爬地衝出了酒吧。
整個酒吧鴉雀無聲,爲這一幕深深震驚。
陳文博眉頭一皺,方纔掌心的疼痛痠麻,彰顯了其主人的可怕實力。擡眼望去,只見一個三十歲左右,長相普通的中年人穩坐飲酒。只是杯口有了指甲蓋大小的缺口,然而杯子上卻沒有一絲裂痕。
這等對力量的把控,以及方纔驚鴻一瞥的腕力,讓人更加看不清深淺。
“龍先生,不必您親自出手。”趙東方對他的尊重,直接證明了兩人之間不是主僕關係。
被稱爲龍先生的人不言不語,似乎沒有理會趙東方的意思。
“我也想聽聽姑娘的琴聲,要是姑娘不願意與我回家,那我也不勉強。”趙東方雖然紈絝,但並不蠢。陳文博方纔露那一手不簡單,如果脾氣古怪的龍先生不願出手,那自己今天的臉就要丟到太平洋去了。
燕淺溪仍是不願與他說話,和陳文博一道,在老闆娘的帶領下上了樓。
趙東方目視着燕淺溪離去的背影,心中像是貓抓一般癢。豐富的獵豔經歷告訴他,決計不能放過這等人間罕見的女子。他當時走到龍先生桌邊,坐上椅子後低聲問道:“龍先生,能不能再幫東方一個忙?”
“你可知她是誰?”龍先生這時纔開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有種說不出的成熟魅力。
見趙東方果然搖頭,龍先生平靜道:“燕青天的孫女。”
趙東方嚇得不輕,險些從椅子上摔下去。隨後,他臉上又露出一抹猙獰:“照這麼說來,她身邊那個人就是陳文博,廢了我趙家人選那個兔崽子?”
龍先生輕輕點頭,平淡道:“夜裡發生了什麼事,誰也看不清。”
趙東方眼前一亮,心中的激盪讓他口乾舌燥,灌了一大口啤酒。他的聲音也有些嘶啞起來,帶着一絲激動道:“龍先生的意思是······?”
龍先生點頭不語,趙東方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微笑,當即瞭然。
陳文博必須死,而且應該是無端失蹤。
燕淺溪當然不能死得這麼輕鬆,想到她那高冷的姿態,趙東方心頭就有一朵夾雜着qingyu與征服欲的火焰之花盛開。
“什麼高入雲端的仙子,都頭來還是隻能淪爲地面的螻蟻,任人踐踏蹂躪。”趙東方心頭冷笑,不知是酒精的作用還是什麼,感覺渾身有些發熱。
龍先生面無表情,只是看到趙東方的模樣,心中一聲嘆息。爛泥扶不上牆,哪怕是世家弟子也有這等廢物。而自己最看得起的那個溫和男子,身邊卻有一個趙恆,決計是不容自己出現的。
想到秦挽瀾,龍先生也有些猜不透。這個年輕的男人到底在謀劃什麼,爲何至今仍是沒有對陳文博出手?
“等着吧,不動手則已,一動手必是雷霆手段。”龍先生說着讓趙東方一頭霧水的話,一口飲盡半杯伏特加。
而在樓上包房,屏風將其分爲兩邊。香爐中的檀香靜靜燃燒,散發出讓人心靜神寧的氣息。
一架七絃古琴安然立於中心,而一旁有一方小木桌,上有青花瓷酒壺與酒杯,頗有復古之意。
當老闆娘掩門出去後,燕淺溪才皺了眉頭,輕聲道:“不倫不類,自認東西結合,殊不知落了個兩不相宜。”
陳文博看着地面的瓷磚,又看了看粉刷得上好的牆壁上的西方壁畫,深有感觸地點頭。
“算了,先與你談飲酒。”燕淺溪落座木凳,一手牽着漢服衣袖,纖纖玉指提起酒壺手柄,輕輕斟滿兩杯薄酒。
“飲酒一事,有兩個最爲有趣的境界。一爲微醺,二爲酩酊。”
“微者,在於淺嘗則止。醺者,在於意猶未盡。”燕淺溪一手以廣袖相掩,一手擡起酒杯,於瀟灑一仰頭間,一口抿盡杯中酒。
“別喝了。”她輕輕放下酒杯,皺眉道。
“怎麼了,難不成酒裡有毒?”陳文博頓時警惕起來,心想不至於喝個酒就出事了吧。
“不是,這是紅酒。”燕淺溪面色冷得嚇人,整個房間的溫度彷彿都爲之下降。陳文博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這老闆娘哪門子的附庸風雅,居然用青瓷酒壺裝紅酒。
“算了算了,這酒沒法喝了,只求這琴別也是破琴。”燕淺溪再度落座古琴架旁,氣定神閒,輕輕撥動琴絃。
“叮咚”清響傳來,若高山流水,且並未戛然而止,仍有餘音繞樑。
略一試音後,燕淺溪輕輕撥動琴絃,微閉雙目,身軀自然而正直。
恍惚間,陳文博彷彿看見了一輪明月懸於夜空,清泉淌過鬆根。轉而又見空谷之中,松濤陣陣起伏。
琴音鏗鏘處似行軍陣中馬蹄踏過,飛躍長城,北上與匈奴交鋒。悠然處若侍女採蓮,持竹篙而劃扁舟,穿行於江南煙雨。
在不可言傳的意境中,燕淺溪的身影變得越發模糊,彷彿已爲天上人。琴聲若流水、似清風,在整個房間中氤氳擴散。
不知何時,琴聲穿過阻礙,已然有縹緲似仙境傳來的輕響在樓下繚繞。
無論身份尊貴卑賤,無論前一刻喜怒哀樂,皆爲之沉默,側耳傾聽。龍先生更是目光深邃,彷彿看向了遙遠的彼岸。
“天籟何人舞,笙簫皆沉寂。”陳文博輕聲呢喃,沒有飲酒,卻已知何爲酩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