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得好,說得太好了。”就見林瑤玥一邊鼓掌,一邊朗聲大笑了起來。
“真是妙語連珠。桂嬤嬤是狡詐無恥的殺人兇手,我母親李氏是掩蓋犯罪證據,指使他人行兇的教唆犯。而我林瑤玥是李正清李大人放走的漏網之魚。”
說着,林瑤玥眸底帶着一絲玩味的走到了柳畫月的身旁,“方大人要的是殺人償命,不是嗎?”
林瑤玥的話雖是向着方闊說得,可那雙深不見底的墨色鳳眸卻是凝向了一旁的柳畫月。
就見她從容的踱到了方闊的正對面,朗聲言道,“既是如此,那爲何我們現在不是在大理寺的公堂之上,而是在我們鎮國大將軍府之中呢?”
一時間,鬆壽堂上一片寂靜,就是連呼吸聲都是輕的。
下一刻,就見林瑤玥玩味一笑,眸光從林老夫人身旁的書琴,到本是母親身旁伺候着的秀桃,在到那個本就是安插在鬆壽堂內柳畫月的探子心漪。
“呵,沒想到我鎮國大將軍府的婢子們都長了張巧嘴。只是就憑着她們口中的話,恐怕方大人也只能讓瑤玥伏林家的家法吧。”
說着,就見林瑤玥淺笑着迫近了方闊一分,“今日瑤玥倒是看出來了。方大人不是來請瑤玥看污衊瑤玥的證據,而是請瑤玥來看人性究竟能有多醜惡。託方大人的福,瑤玥看到了。但是若是以爲瑤玥會爲自己沒有做過的事情受罰?
那你們就太小看一個剛剛從京兆府大牢裡安然無恙出來的女子了。”說着林瑤玥墨色的鳳眸眯了眯,同時一笑看向了那裝作是傲骨錚錚模樣的秀桃。將昨日鄭石頭與鄭叔一同排查的府上每個人在外借債的明細拿了出來,脣角微勾,遞到了秀桃的面前。
“怎麼,要自己看看嗎?看看你們一家究竟要誣陷多少次自己的主人,才能一筆筆的還清這份滾雪球似的高利貸。今日便領了罰,從我們鎮國大將軍府裡滾出去吧。將軍府不管沒落與否都不需要你們這種賣主求榮,還嗜賭成性的僕從。”
見到林瑤玥竟然是如此安置那些玄林玉行的雜役的柳畫月差點一口血吐了出來。
但她仍是努力剋制着自己,微笑着看向林瑤玥說道,“就算是秀桃家中欠着外債,也並不能證明她說得是假話啊。玥兒姐現下到看起來像是在將不利於自己的人證一點點清理掉。”
聞言,方闊也皺緊了眉頭。
但下一刻,林瑤玥卻是輕笑言道,“若真是我殺了庶母的話,書畫又怎麼會帶着寫着我是兇手的紙條踏進棲鳳院內。甚至還將這張她自己書寫的紙條掏出來,豈不是在自尋死路嗎?”
瞬間,柳畫月的話扼在了喉間,因爲那張紙條上本來寫的本就不是林瑤玥是兇手!真是天殺的,找了這麼蠢得人來作證。
而看到柳畫月反應的林瑤玥似是一笑,向着鬆壽堂外的鄭叔招了招手。下一刻,就見秀桃的父母同時被帶了進來。可是他們卻是一口咬定,是朝中林朝陽的政敵想要趁着他不在的時候,破壞現在幫助維繫鎮國大將軍府的姻親關係。
林瑤玥對着一點自是清楚,無論如何,他們柳家人清理痕跡的手腳永遠乾淨利索,從不將禍水引導他們自己的身上。也正是因爲這份一直以來乾淨利落,讓自己將殺害方氏的懷疑,落在了端午佳節當日來府上的柳家二人身上。
畢竟,林老夫人沒有這個體力從庶母方氏的手中奪走青瓦並且給予她致命一擊。而若是林瑤芳的話,就算她如今的心性再怎樣堅強,都做不到臨時起意殺死了自己親生母親之後,還能一絲不苟的清理現場,不留下痕跡。至於自己的母親李氏,若是她二人起衝突大致會落個雙雙滑胎的下場。
至於方氏的死,其實林瑤玥細細思忖過了。方家首先不會希望她死,柳家現下也不會。至於剛知道她腹中胎兒秘密的自己,還等着不見血的讓方闊交出軍餉。
如此想來,恐怕方氏被頤兒敲了那一下之後,腦袋眩暈,該是見到了什麼不該見的東西了吧?
——柳家的秘密?
思忖至此,林瑤玥發出了聲極淺的嗤笑,至於頤兒這個傻丫頭這兩日抱着的那個白瓷罐未破損,她難道她真的以爲殺死一個人,是一件簡單的事情的嗎?
奪取一個人鮮活的生命之後,所要做的噩夢,比想象中的還要多百倍,千倍。
方闊看着仍是從容平靜的林瑤玥,氣不打一處來。可是若是林方氏不出言,他縱是九寺之首的大理寺寺卿也沒有辦法在正一品鎮國大將軍的大將軍府中動用私刑。
如此一來,就看林老夫人的意思了,難道她要臨陣倒戈嗎?
方闊此刻的拳頭攥得極緊,下一刻,就見連林老夫人那微闔的眼眸微微睜開,“玥兒,你爲何將玄林玉行裡的雜役都帶走了?”
‘該死!他這個妹妹的心裡,永遠都只有她那個不成器的小兒子林朝爵。如今,是在拿芝雅的死跟林瑤玥交換玄林玉行的掌控權。’
聞言,林瑤玥勾了勾脣,“因爲當初祖母說過,只要玥兒能讓玄林玉行的生意起死回生,就讓玥兒掌管這玄林玉行。當初籤的時候,自然也是簽在了玥兒的名下。”
“可你哪兒有鋪子來收管這麼多的雜役,你二叔已經給老身說了,郭家家主如今不看好你,很影響玄林玉行的資金流轉,祖母在這裡勸你還是不要太過執着。這本身就不是女孩子該做得事情。”
聞言,林瑤玥不禁低眉一笑。這點可能就出乎她這親親祖母的意料之外了,雖然自己奮力的在奪取玄林玉行的管理權,但是卻從一開始就做了第二手準備。
沒有鋪子?那可不是她林瑤玥。但下一刻,林瑤玥卻是作出了一分的乖巧與一分的疑問,“是許家?”
聽聞林瑤玥所言,林老夫人不置可否。“三日後有許家舉辦的貴女宴,你與芳兒一同去吧。”
話到了這裡,林老夫人這是連她的親生哥哥方闊也一齊要挾了進去。但林瑤玥卻只是頷首,隨即冷聲向外吩咐道,“把清輝堂的坐診大夫請來。”
下一步,就見林瑤玥蹲下身,親手將桂嬤嬤扶了起來,與此同時,她笑了笑望向堂上正坐的林老夫人言道,“除了鄭石頭,明日瑤玥會將原先玄林玉行當中所有的男雜役的賣身契交到二叔的手上。至於該如何經營,玥兒是個女子,這不是女孩子該做得事情。”
聽到方纔自己說了林瑤玥的話,被她原封不動的還了回來,林老夫人手中撥着的佛珠緊了緊,但卻似是瞭然一般的應了一聲言道,“好,既是如此,找人把書畫的屍身埋了吧。最近我們鎮國大將軍府中污穢之氣太多,明日,讓東廚副掌勺陳媽媽弄些艾葉掛在各院的院門上吧。”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方闊自然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會放走一人。當即,就見他揪住了秀桃爹爹的衣領,將他拽出了風華堂中。而林老夫人達到了自己的目的,也吩咐一旁的書琴扶她回屋躺着了。
林瑤玥此刻方纔讓秀梅與襲香進來,一個扶着母親李氏,一個扶着桂嬤嬤先去她的沁香居去了。
到了這個時候,風華堂上只剩下了她和柳畫月。就見林瑤玥清冷的墨色鳳眸映着一角已經毫無聲息的書畫,心中萬分清楚書畫是爲了誰,是爲了什麼而死。
這個傻丫頭。
林瑤玥感覺眼眶酸澀,可是卻沒有淚水。她現下的這具可悲的身軀,即使痛到了極致,也流不出眼淚。可正因爲流不出悲傷的眼淚,卻也越發讓她感覺到了熊熊的怒火。
追求正義與真相所犧牲掉的性命,她不知道在旁人那裡如何,可是在她林瑤玥這裡,不會讓這樣誠摯的生命隕落的沒有生息,毫無價值。
下一刻,就見林瑤玥清麗的小臉上帶着一絲殘忍的淺笑,緩緩靠近柳畫月,“今日,二嬸孃又讓柳刺史費心了。這已經是第幾次了呢?或許,當柳刺史將柳中郎將派來的時候,就已經對你失去耐心了呢。我親愛的二嬸孃。”
伴着林瑤玥口中冰冷的吐息,柳畫月的身子不受控制的顫抖着。一股陰森冰寒的氣息從腳尖到指尖,讓她沒有辦法呼吸。
而林瑤玥則是瞭然一笑。如出一轍,乾淨利落的柳家人,那個讓人聞名生畏的上州刺史柳權信。果然,方氏的心性是方闊給她養成的,而柳畫月的心性則是柳權信給她養成的。
如今,她已經找到了她這行事幹淨利落卻又心狠手辣的二嬸孃的弱點。就見林瑤玥收回了探向柳畫月的身子,淺笑着轉身離去。
終於捏到了柳畫月的命門,也終於可以準備將這個最不穩定的因素,從母親的身旁徹底拔除掉了。就見林瑤玥緊了緊自己纖細的手指,走出了老夫人的風華堂。隨即,就聽得凝香低聲言道,“雲安郡主來了。”
霎時間,林瑤玥的步伐一滯。就見在夕陽之下,穆琳琅抱着她們小時候一起埋在木蓮花樹下的陶罐,盈盈望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