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錦有些困惑,明明那話不是對着自己說得,而是對着那個一閃而過的黑影。
可偏生他卻有種負心人的感覺,就好似是他曾答應過林瑤玥什麼,如今卻又辜負了她的心意。
沒來由的讓他有些心慌。
而此刻躺在薄顏懷中的林瑤玥,因爲許久沒有掌控自己的身體,有些四肢麻木,腿腳不靈。若不是看見那個女鬼口中將她當作是生育工具,失了美貌後便無情拋棄。甚至還用長釘穿透她胸口,將她活活釘死的男人的話。林瑤玥現下倒寧願癱軟在地上,等着自己的肢體慢慢恢復正常。
但卻也更使得她看見慕容錦那深邃的眼瞳中的一絲歉意與愧疚。難道他真的與佔了自己身體的那個女鬼發生了什麼嗎?
林瑤玥忽然發現她連吞嚥唾沫都變得困難起來。
就在這時,百香樓的大門被一腳踹開。
一隊衙役衝了進來,爲首的是一個穿着深藍色祥雲官府的州官。他雙目銅鈴的左右環顧,朗聲向着裡面喝道,“本官奉上司之命,將強霸百香樓的刁民都帶回去。”
說着,他一眼便望見了二樓上滿身是血的林瑤玥。“大膽!光天化日之下,你個小小女子竟敢行兇殺人。”
林瑤玥的鳳眸微轉,看了一眼平躺在自己身旁的那把帶血的匕首,只想問底下的這位青天大老爺,在這個佔了自己身體的女子當初被人活活釘死的時候。他怎麼不來,現下到底又是來做什麼的呢?
林瑤玥身着染着點點殷紅色鮮血的素白錦衣,一頭烏髮如雲般舒展鋪散。而她的身下是一塊織錦着各種各樣鳥類圖案,色彩斑斕的軟攤,上面點綴着幾朵恍若燃燒着的豔紅色火焰。
這使得此刻即使看似淪爲羅剎的她,仍帶有一絲莫名的純潔,就像是善與惡的交織一般,魅惑的誘人心動。
但林瑤玥知道這塊毯子上點綴着的並不是奪目的火焰,而是曾悄無聲息死在這裡的一個個從來不知道愛,也從來沒有被人愛過的女人們的鮮血。
如今,她想爲她們討回一個公道,“這位大人的話很是有趣,大人是親眼看見小女殺人了嗎?還是說大人是得到了某種內部消息,所以在沒有看到這百花樓中是否有屍首的情況下,便說小女行兇殺人。”
聞言,頓時那青州司馬愣在了當場。
他拿人錢財,替人消災。可從沒有遇見過這麼難纏的一個女人,她身爲一個女子竟然敢質疑他一個官老爺。尤其在青州城這樣的地方,作爲一個女人,她有什麼說話的權利。
“大膽!本官說你殺人,你就殺了人。”
見到面前這個青州司馬,一副正直的面孔滿是猙獰與憤怒的模樣。林瑤玥如蝴蝶般濃長的睫毛輕扇,紅潤如海棠的朱脣勾起淺淺一笑。頓時,讓這些氣勢洶洶衝進百花樓的衙差們,甚至此刻站在樓下本是怒目而視林瑤玥的青州司馬看呆了眼。
下一刻,就見面前這個讓人迷惑的傾城美人一笑清麗言道,“既然大人說這裡是命案現場,還望大人能仔細搜查一下,不要錯過一丁點的蛛絲馬跡。”
聽得林瑤玥的話,那青州司馬愣了片刻,但他的眸光卻不自主的向着房樑上瞥了一眼。
“好!那本官就隨了你的願,先搜你的身。”
說着,就見那司馬望向她嚥了一口唾沫。林瑤玥還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這麼魅力非凡。還是說這些青州城中的官吏,從來沒有將女子們當作是人,所以覺得他現下就可以隨意的褻玩於她。
要知道,她正缺一個由頭,來處置這個從五品下的青州司馬。
伴着那青州司馬洪亮的嗓音,立馬有十幾個衙差衝上了百花樓的二樓,伸手就要將摸向林瑤玥的身子,進行所謂的搜身。
下意識的,薄顏上前拉了林瑤玥一下,可她卻鎮定異常的看着衝向她的衙差們。
“慢着。”自那些衙差的身後傳來了一個低沉卻極具穿透力的嗓音。衆人轉頭一看,頓時被一種莫名的壓迫感所碾壓,毫無溫度的目光從他的眼眸深處掃了過來。
“你,你是什麼人?”那些衙差不由得舌頭打結,連忙躲開慕容錦的視線範圍。
“我?我就是方纔你們大人口中那個強霸百香樓的刁民。”
聞言,那些差役不敢接話,雖然慕容錦現在的回答已經足夠給他治罪。可是他們此時卻一致的望向了樓下的司馬大人。
而此刻,那個青州司馬看着那個到現在都背朝自己而站的男子,心頭不悅更甚。接過這些衙差們求救的目光時,他只是不滿的向着慕容錦怒斥道,“爲什麼要慢着?”
聞言,只見慕容錦修長的手指輕撫着手中的玄鐵扇,平靜而又從容,“我說慢着就慢着。”
“慢多久?”那司馬此刻已經憤怒地難以遏制。
但這回回答他的,不再是他一直不滿的慕容錦的背影。
就見慕容錦輕撫着手中的玄鐵扇,緩緩轉過身來。在看清慕容錦的臉的那一剎那,方纔那囂張至極的青州司馬瞬間渾身哆嗦起來,就是連腿腳也不利索了。
而慕容錦卻渾然不覺似的微眯鳳眸,一笑言道,“不知司馬打算如何處置這個樑上君子呢?”
說着,慕容錦手中的玄鐵扇微動,下一刻,那黑衣男子就極快地將林瑤玥挾持在了房樑之上。
“好身手,起碼在這小小的青州城中。”
慕容錦冰冷的幽藍色鳳眸微擡,就見此時挾持住林瑤玥的男人手中的匕首上已然染了鮮血,卻並不是林瑤玥的。而是已經死在牡丹房間中那個叫做淳兒的花魁身上的。
但這個時候,林瑤玥卻回眸看向此刻一身黑衣卻蒙着一抹紅色錦帕的男子,露出了一抹嘲諷的神情,“不知道周掌櫃還記不記得小女。畢竟,我們是這樣的有緣。”
聞言,那個劫持着林瑤玥的黑衣男子的手緊了緊,讓利刃離林瑤玥的咽喉更近一步。剎那間,就見他手中的那把匕首,也染上了林瑤玥的鮮血。
“呸,你個瘋女人。再不閉嘴,老子讓你好看。”
可是林瑤玥卻只是平靜的挑了挑眉毛,“許是虧心事做得太多了嗎?都不問問我們是在哪裡相識的。”
伴着林瑤玥清淺的嗓音,那個黑衣男子打量了一下他此刻正劫持着的美人,她身上那股若有若無的百合幽香,讓他有些心神迷離。
可林瑤玥卻一如既往的冷聲言道,“周掌櫃,你動了我的東西,卻沒經過我的允許。要知道這樣的人,在我的視野內,下場一向很慘。”
聞言,那周掌櫃迫近了林瑤玥咽喉的利刃又近了一步,衆人毫不懷疑他下一刻就會加深林瑤玥嬌嫩咽喉上的血口,讓她死在他的腳下。
“司馬大人,有人光天化日之下,挾持民女,你不管嗎?”
就在衆人都停滯呼吸,瞪大雙眼的時候,慕容錦深邃的幽藍色鳳眸冰冷輕挑向樓下已經徹底呆愣住的青州司馬。他似是怎麼也沒有想到一向隱藏在後面的周爺,竟然又這樣的武功。如今又給他和刺史大人捅了這麼大的簍子。
他只希望這是攝政王大人一時覺得有趣。此刻被周爺挾持住的女人,千萬不要與攝政王大人有上什麼瓜葛。
那青州司馬聽聞慕容錦冰冷的嗓音,有些尷尬的笑了笑,隨即厲聲向着那挾持着林瑤玥的黑衣人叱責道,“你是何方歹徒,雖然那女人是殺人重犯,但是也不應該由你殺了她。”
現下的這位青州司馬有些自作聰明的在給挾持着林瑤玥的黑衣人遞話。
——讓我的人殺了她了事。
下一刻,就見挾持住林瑤玥的男子微微向後退了一步,爲了兩個瘋女人,搭上他的性命,實在太划不來了。
可就在這電光火石的一時間,恐怕只有薄顏此刻看清了林瑤玥脣角間那股玩味的笑容,下一刻,就見林瑤玥猛地用兩隻手控制他拿刀的手腕,不讓刀割破她的喉嚨。
隨即,她狠踩他的雙腳,用手肘攻他的腹部。瀟灑的後踢,直對他的襠部。唯有最後一刀,並沒有刺中他的要害。因爲有一個人阻止了她。
林瑤玥怔了一下,而那個挾持住她的黑衣人,撿起了她腳邊的匕首。向她的腳筋挑去,但她卻先一步被慕容錦抱在了懷中躲開。
而那個黑衣人卻趁機消失的無影無蹤了。
“追上他,然後帶他來見本王。”
“是。”
此時跟隨在慕容錦不遠處的侍從隨即閃身,很快便消失不見了。
“王,王爺。下官方纔不知道,不知道……”
慕容錦此時無暇顧及底下那個既貪污受賄,又軟弱不能的青州長史說了些什麼。他的眼中只有林瑤玥白皙腳踝上滲出的股股鮮血。
下一刻,慕容錦猛地破開房門,隨即,“砰”地一聲,他關上了房門。
衆人霎時目瞪口呆,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那個一向清冷難近,不近女色的攝政王慕容錦,竟然抱着一個很可能是殺人兇手的女人,入了他們青州城最有名的百花樓的包房。
“怎麼樣?”
慕容錦將林瑤玥輕放在牀上,眉眼焦急的注視着她腳踝處的傷口。其實到沒有劃傷什麼,但是爲了避開那黑衣男子險惡的用心,她倒是將腳踝扭了一下。
而此刻的慕容錦,就像是知道她在想些什麼一樣,垂眸凝向她腳踝處那個正緩緩向外滲着血絲的微笑傷口,緩緩俯身靠近。
隨即,一種透骨的麻酥從林瑤玥細嫩的腳踝處,顫慄到她的心底。
那個一直冷冰冰禁慾的男人,此時正伸出他淡紅色的舌尖,輕舔她腳踝處的傷口。
一下,又一下。
倏地,林瑤玥的心跳聲快要震破她的耳骨。緊接着,她支撐着身子的手腕,被慕容錦溫柔的握住了掌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