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了漁村,青竹跟左翼赫然發現這裡的情況比他們想象的還要困難……大多人都是衣衫襤褸的快要遮蓋不住了,有些年幼的孩子看着他們的時候,竟然流露出了讓人心疼的眼神,讓一向冷硬慣了的他們有了一絲疼痛。
“你們把包袱裡帶來的吃的拿出來,本王去跟村長說些事情,你們看着能幫什麼就幫一下,”龍易吩咐了幾句,左翼跟青竹連忙點頭,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原本就不知道王爺的目的,所以帶來的吃的都不是很實際,只是一些乾糧跟肉乾,但就是這些東西,也讓那些孩子露出了笑臉。
“謝謝你們,孩子們已經許久沒有吃的飽過,”一個裹着頭巾的婦人露出悲哀的神色望着他們,眼裡有感激,卻沒有希望。
那種帶着絕望的眼神,特別的讓人心生不忍。
“你們怎麼會變成這樣的?”青竹有些哽咽的問道,覺得難以相信。
“唉,還不是因爲漁船失蹤,家中的男人都下落不明,這剩下的孤老婦孺就難以在靠海的地方生存,也就落得如此光景,”一個婦人唉聲嘆氣的解釋着,對未來充滿茫然。
青竹跟左翼對視一眼,還是難掩震驚。
“怎麼就失蹤了呢?難道就不能離開,去外面尋吃的嗎?”靠海吃海,本該過富足日子的漁民,竟然落得如此的下場,讓人震驚又唏噓。
“誰不想呢,”另一邊一個婦人提了乾淨的水來,一邊利落的洗刷着,一邊滿懷怨恨的回答着:“當初村裡的漁船一下子失蹤了幾十條,大家都驚慌了,去了水嶺找了當官的,不但沒有得到幫忙,還硬說我們這些漁民是要造反,逼的我們在水嶺沒有活路,纔不得已的回到漁村來,想着或許老天開眼,能讓那些失蹤的人都回來……,”
青竹看着開口的婦人,想着她若是家人平安,生活無憂,應該是個爽利的婦人,這樣的人,應該很得人心的。
可是現在,家人下落不明加上生活的壓迫,讓她少了爽利,連帶對老天都開始怨恨起來了。
“王爺就是爲了漁民失蹤的事情來的?”左翼這麼問着,但心裡還是有疑惑。
王爺的另外安排,也不知道王妃是否知道。
“……或許吧!”青竹遲疑了一下,發現王妃從未透露過半點,想着王妃定然是不知道這些事情。而王爺之所以答應讓王妃去老將軍那邊,也是爲了照顧好王妃,免得應付一些不確定的事情會讓王妃有危險。
“草民叩見王爺,”老村長進屋之後,下跪着要給龍易請安,但被龍易攔住了。
“這裡不是京城,村長就不要多禮了,”龍易虛扶了一把之後,讓他跟着自己落座。“現在村裡的情況如何?還是沒有發現那些漁民的下落嗎?”
老村長紅着眼眶搖着頭,很是哀痛的說:“村裡但凡出去找的漁船都沒有回來,整個村裡攏共就剩下兩條漁船了,大家都不敢再輕舉妄動,卻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這麼生生的等着,還以爲老天會絕了大家的路,沒想到王爺會親自從京城趕來,這是草民等的福氣啊!”
水嶺的官員不管,他們就等着老天的決定了,沒想到山窮水盡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們就沒有再一次的去水嶺求助嗎?”
老村長聽到這樣的詢問,立刻神情激動的擡頭哭訴道:“去了,怎麼能不去呢?一村的婦孺老幼的,可是,去了的人不是渾身傷痕的回來,就是永遠都回不來了,誰還敢去?”
“豈有此理!”龍易憤怒的拍碎了老村長家還算結實的木桌子,弄的老村長一臉惋惜卻什麼都不敢說。
“砰”的一聲巨響,引來了外面等人的面面相覷,青竹望着左翼,用眼神示意着,左翼搖搖頭,不敢在王爺發怒的時候上前。
能讓王爺動怒發火的,事情肯定很大,所以這個時候往前湊,就是找死,他還不想死的那麼早。
青竹見他不敢往前,就輕蔑的掃了他一眼,表示了她的不屑,弄的左翼立刻瞪大雙眼呶呶嘴,示意她若有膽子,自己去,何必扯上自己。
只是,他的挑釁根本沒收到青竹的搭理,她伸手抱起一個小女娃往婦人們做飯的地方而去,徹底的把左翼無視到底。
左翼伸手想說什麼,最後握了握拳頭揮了一下,挪步跟了上去。
當青竹看到一邊小鍋裡放着的是他們帶來的乾糧被燒開了,裡面放着切成一絲絲的肉乾,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子香味,讓圍着的孩子們都使勁的流口水,但誰都沒有哭鬧。而另一邊的大鍋裡,放着的竟然就是野菜……而且還是看不出什麼東西的野菜,讓人看的忍不住的心酸想哭。
“我們漁村沒有地,所以糧食一向都是買的……,”好像看出了她的情緒波動很大,攪拌着野菜湯的婦人柔和的開口解釋說:“只是漁船出事,官府不管,就斷了我們的糧食,讓我們有銀子也買不到,”
“那些畜生是想活活的把我們給熬死,”一邊添加柴火的老婦人咬牙切齒的低嚷着,語氣裡滿是無助的怨怒,卻不知道該怎麼發泄。
這種情況,早在之前無助的時候已經發泄過了,如今,大概已經麻木了,想着能活一天是一天,也沒有那麼大的情緒了。
青竹跟左翼兩人都沒有說話,對他們來說,這樣的情景簡直慘不忍睹。
他們都不敢想象,若是他們過幾天之後再出現,那麼這些人……包括無辜的孩子,是不是都會被活活餓死?
想到這裡,他們就覺得渾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那種滋味,真心不好受。
他們的手上都有人命,殺人見血的時候,從來都是毫不手軟的。可是,善惡分明的他們從未對無辜的人下手,尤其還是採用這種生生熬死人的殘忍法子。
延城打仗,百姓的日子不好過的時候,都過的比他們要好。
“怪不得王爺那麼生氣,這些畜生做的事,簡直該下十八層地獄!”青竹死死的咬着脣怒道。
“王爺出來了,”左翼瞥見一邊出現的身影,立刻提醒道。
青竹跟左翼兩人上前等待着龍易的吩咐,可他緊守着眉頭,望着遠處波光粼粼的海面,久久的不曾開口說過半句話。
“那些人無非是想逼着附近的漁民都死絕了纔好,所以如今就算是有銀子也買不到水嶺的糧食,”老村長搖着頭,很是無奈的說道。
“那要怎麼辦?”左翼急切的說道:“難道要眼睜睜的看着大家都活活餓死嗎?”就那些野菜,能撐到什麼時候?
大人還可以熬着,孩子呢?
吃那些東西,孩子能熬到什麼時候?
“離水嶺最近的地方,是哪裡?”龍易沉默了半響之後開口問道。
“行不通的,”老村長搖搖頭說:“不管哪裡運來的糧食,最後都要從水嶺過,那些人不想糧食進村,就會讓人攔着,完全進不來的!”
“爲什麼?”青竹不解的問:“爲什麼一定要逼着你們這些無辜的漁民呢?你們土生土長的在這裡生活,完全沒有礙到他們啊!?”
“誰知道呢,”老村長望着村裡那些無辜的孩子,眼裡一酸,淚霧就涌了上來。
“王爺,該怎麼辦?”左翼焦急的問。
龍易沒有開口,眼前的局勢他沒法子控制,因爲他的人手不在這裡——而且,強龍壓不住地頭蛇,這個水嶺暗處掩藏着一個今天的陰謀,想來裡面的勢力也很大,不是一般人就能拿下的。
岳父大人就是察覺出水嶺的不對勁,才上了摺子的。只是,上了摺子沒多久,他就出了事,這裡面的水不可謂不深。
只是,讓他眼睜睜的看着這些漁民被活活熬死,那也不可能的。
不單單這一個漁村,水嶺漁村衆多,不可能只欺壓一個,肯定還有別的,只是沒有被壓下去而已。
“走水路呢?”青竹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突然靈光一閃的問道。
“有水匪,一般的商船往這裡來,那就是等於送東西給水匪,不值得!”老村長頹廢的搖着頭。
“若是有人呢?”
“那也要有糧食啊!”在老村長眼裡,所有的事情都顯得不可能,“短時間之內,誰會儲備那麼多的糧食呢?更何況,還不單單是這裡一個漁村,附近十來個漁村都是這般情況,只是在開頭的時候,大家還有走動,如今連走動的心思都沒有了!”
“十來個漁村的糧食……,”龍易也遲疑了,若是在京城,或許還有法子,可是在這裡,他真覺得自己的手不夠長。
氣氛顯得有些沉重,好像所有的路都被他們自己給堵死了,沒有一個人在這個時候開口,就怕說出的話更讓人絕望。
就在這個時候,青竹突然蹲了下去,隨手撿來一根樹枝在沙地上畫着什麼,沒有人能看的明白,唯有她嘴裡低聲的嘀咕着什麼,然後眼前一亮,擡頭看着龍易道:“王爺,或許王妃有法子,”
“此話怎麼說?”龍易錯愕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