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州遠航實業的崛起,是神話,也是笑話。
95年6月,崔遠照李湜湜的吩咐,在海州成立廢金屬再生利用工廠,自稱做金屬鈀生意,已經與大毛的軍公企業接上了頭,每年營收過億。
這樣的謊言,在90年代大有市場,很快有人上當,給他們幾十萬幾百萬不等的投資入股。
隨後,用這錢打通政商網絡,拿到極其優惠的稅收土地政策條件,將廢金屬工廠搖身一變,擴大成爲海州遠航實業,並捏造了產值10億,年利稅過億的彌天大謊。
再接着,又到魔都註冊了兩家皮包公司,將產值吹到了25億。
就這樣雞生蛋蛋生雞,到98年底已經註冊了幾十家空殼公司,年產值達60億。
泡沫吹這麼大的目的,就是騙銀行貸款,還真讓他們貸了上億的貸款。
這還不算,最離譜的是,李湜湜利用美色,崔遠利用金錢,錢色開道,搞定了層層審批,開辦了一家能辦理信貸結算業務的銀行:
海州城市信用社洪安儲蓄所。
有了自己的銀行,賺錢立刻變得容易無比,僅僅以高息爲誘餌,非法吸取公衆存款就高達五六個億。
再把這些錢放貸給自己的空殼公司,讓空殼公司的賬面看起來比國企還漂亮。
然後用這些公司去別的銀行搞貸款,形成以錢養錢,用錢生錢的完美閉環。
到手的錢,部分用於償還到期無法推脫的利息,部分用於組織青社會活動,養了大量人手,欺壓任何敢反抗的民衆。
而最大部分的資金,悄無聲息的到了海外。
林白藥看着意氣風發的崔遠,突然覺得這傢伙可悲。
很明顯李湜湜纔是幕後掌控一切的那個人。
她身在國外,出謀劃策,所有渠道都得仰仗她的鼻息,很可能資金也由她管理。
真正洗出來的錢,和崔遠知道的數字,估計差額會相當的大。
崔遠在國內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幹活,如果出事,他就是背鍋頂罪的下場。
雖然前世裡林白藥沒聽說過他的結局,但作爲海州遠航實業的實控人,跑得了一時,跑不了一世,跟隱藏在背後的真正高手李湜湜比,風險等級完全不一樣。
看崔遠行事,好歹也是梟雄級別的角色,可在美人關面前,不分梟雄狗熊,終究全都逃不過去。
“跟李小姐比,胡偉康的格局顯然小了太多,怪不得你們會分道揚鑣。”
林白藥道:“所以你得知胡偉康出事,立刻辭掉國外的高薪工作,回國進了華銀正泰,開始調查……”
“不錯,幸虧師兄在國內人脈廣,可也費了好大功夫才查到你頭上,東江第一次車禍,是我盛怒之下的決定,或許有些太粗魯了,沒什麼技術含量,這裡向林總道個歉。”
林白藥苦笑道:“那是我距離死神最近的一次……”
“我也很後悔,就因爲衝動,打草驚蛇,讓林總有了戒備,以後很難找到合適的機會下手。所以只好等,等到再次有機會,是師兄出面,請了名動江東的月門大佬衛西江幫忙。可沒想到衛西江好大的名聲,辦起事來卻這般的拖泥帶水,不僅沒把你做掉,還差點引火燒身……林總的手段,我那次是驚爲天人……”
林白藥又是苦笑,道:“你利用齊科偉反殺衛西江,把線索切斷於無形,比我更勝一籌。”
他卻想起衛西江娶在西江府裡的六位夫人,崔遠的地盤在海州,衛西江的地盤在錢塘,雖然都是江南省,可崔遠憑什麼能請動衛西江出手?還不是李湜湜靠着美色陪了睡麼?
哦,陪睡也不至於讓一位大佬擔這麼大的干係,李湜湜的手段,不會僅僅用身體這麼簡單,而是讓衛西江動了情。
李湜湜笑了笑,美豔不可方物,道:“也是那次之後,我明白殺林總太難,所以想要抓到你,首先得挖斷你的根,擊垮你的勢……”
“所以你抓了姚慶木?”
“跟聰明人說話,實在省心省力!”李湜湜道:“姚慶木也是生菩薩出身,和我父親曾有過交情,我偶然找到他打聽些舊事,卻不妨他露出底細,讓我知道你得罪了許家,所以把他抓了,拿去換許家對你的深仇大恨。”
林白藥默然不語。
他能說什麼?
和胡偉康還有交情,你說抓就抓,賣的乾乾淨淨。
果然虎父無犬女!
“許家失敗之後,想必你也猜到了,傅景龍和宋華之所以能拿到藍天科技和西府藥業IPO的內幕,自然是我利用在華銀正泰工作的便利,蒐集到的信息,然後轉交給了他們。又暗示傅景龍去找魚安止,利用那個蠢不可及的小魚總,徹底斷了你和魚家聯手的可能性……雖然阻擊星盛上市沒有成功,但還得多謝那次的佈局。積少成多,聚沙成塔,要不然怎麼會有這次你和魚敬宗的正面衝突,最終落到今天的田地?”
林白藥揚了揚眉,道:“還有呢?”
李湜湜的美眸裡閃過玩味的深意,道:“我知道,你問了這麼多,其實是故意引我講述這些經過,然後從中獲得你最想知道的信息。畢竟成功者最喜歡的就是在失敗者面前享受勝利的感覺。我也不例外,所以滿足你,你真正想問的,不外乎辛西婭到底是不是我的人……”
林白藥確實最想知道辛西婭的底細,以李湜湜和辛西婭的關係,讓他不能不把警戒線拉滿。
“辛西婭在長城遇到你是意外,但她回來後把遇到兩個頗有俠氣的少年男女的事告訴了我。只聽她描述相貌,我就猜出是你和葉素商。於是我想了個妙計,派人在鬼街門口等着,年輕情侶結伴遊玩,晚上怎麼能不來鬼街吃飯呢?果然,我的人等到了你,記下你們吃飯的餐廳。我又把心急尋找投資的辛西婭介紹給了傅景龍,然後讓辛西婭在同一家餐廳約他吃飯……”
李湜湜清麗如仙的容貌在夜色下是那麼的動人心魄,可從她口裡吐出的話語卻又是那麼的喪盡天良,道:“辛西婭不知道傅景龍的爲人,漂亮女人約他吃晚飯,無疑於脫光了衣服在有特殊癖好的傅景龍面前跳舞。傅景龍沒讓我失望,你們也沒讓我失望,辛西婭順利的和你們成爲朋友,那我就有了接近你的機會……”
林白藥好懸的心慢慢落回肚子裡,辛西婭應該不是李湜湜的同謀,只是可憐成了她的棋子,那就無礙大局。
“恰好國際財經研討會在蘇淮財大舉辦,我說服領導,跟着去了你的母校。學校的風景很漂亮,可能冥冥中你我確實有緣,我隨意的走着,卻遠遠的看到了你,下一秒,你掉進湖裡……”
“那你還救我?乾脆淹死得了,不正報了你的仇?”
“我記得辛西婭告訴過你,我差點代表波士頓參加NCAA游泳錦標賽。誰會不會游泳,一眼就能看出來。那麼淺的湖,淹不死會游泳的你,並且周邊還有那麼多同學……”
林白藥誇讚道:“李小姐好演技,面對我這個生死大敵,卻沒有露出一點的破綻。”
“哦,我忘記告訴林總我的來歷,生菩薩是男人的行當,我自小體弱,不能跟着父親走南闖北,是父親的一位紅顏知己把我養大,教我本事,供我讀書,又在她因病去世前,把門主令傳給了我……”
林白藥愕然,道:“粉子門?”
“正是粉子門!照老規矩,我應該是這一代太行山粉子門的門主。不過時代不同了,粉子門四分五裂,各居一省一地,誰還把門主當回事?我自己也從不管粉子門的事,只是有需要時,會找同門幫點小忙……”
林白藥喃喃的道:“李胭脂……”
李湜湜嫣然一笑,道:“墨染時自以爲收服了李胭脂,卻不知道李胭脂表面臣服,心裡恨不得把她挫骨揚灰。林總也不用擔心,等今晚事畢,我會利用李胭脂給墨染時設個局,把這位身在風塵卻不染塵埃的墨老闆賣到東楠亞當妓女,不出三個月,就會人不人鬼不鬼,你們黃泉相見,怕也不會再相識。”
林白藥沒有生氣,平靜的道:“辛西婭呢?”
“雖然辛西婭很有商業道德,不肯透露她在幫你做什麼,但我猜也猜得到,你從國內搞出去了幾千萬美金,除了股市上興風作浪,還能做什麼?同樣的道理,辛西婭對我深信不疑,我有把握將你在國外的那些資金收入囊中……所以,林總,你可以安心去了,你的紅顏知己,你的家人親人,我都會一個個的送他們去和你見面。可你不能急,因爲要看我的心情,我心情不好,就會殺人……你若地下有靈,大可祈禱我永遠開心!”
“再也不見了,林白藥!若不是這場恩怨,說不定我們可以成爲朋友!”
李湜湜退開兩步,輕輕的道:“屠夫,切了他!”
崔遠知道這個屠夫的刀,分解人比分解豬還要快,跟着退開到李湜湜身旁,道:“要不你去山下等着?”
李湜湜道:“不,我要親眼看着他哀嚎着死去!”
楊大偉和董誠趕緊有樣學樣,不過董誠退開的方向在林白藥的右後側,和其他人都在正前方不同。
綽號屠夫的男子從背後解開黑布包裹的短刀,又在地上鋪了防止流血的塑料布,徑自朝林白藥走來。
林白藥突然雙腳用力,往後方一滾,高聲道:“動手!”
砰!
狙擊搶聲響起。
屠夫的頭蓋骨飛起,血肉炸裂滿地,瞬間死去。
再牛的人,也牛不過搶!
崔遠首先反應過來,扭頭衝李湜湜怒喝道:“快跑!”然後伸手入懷,想掏搶衝向林白藥,把他擒住當做人質。
砰!
毫無意外,崔遠步了屠夫的後塵,只是死狀稍微好那麼一些,腦袋穿了個孔,頭蓋骨尚在。
楊大偉倒是忠心耿耿,見崔遠被擊斃,撕心裂肺的吼道:“老大!”
卻不妨董誠撲過來把他壓在地上,雙手負後給死死銬住,嘴巴里含着地上的泥土,望着崔遠的屍體,眼裡流出了淚。
李湜湜一動不動。
段子都等人已經從四周圍了過來,林白藥站起身,淡淡的道:“李小姐,現在纔是真正的結束了!法律會給你公正的審判……”
“林總,又是你贏了!”
李湜湜輕輕嘆了口氣,擡頭望向太行山的遠處,低聲道:“好美!”
身子忽然萎靡倒地,等段子都過去檢查,已經沒了呼吸。
“應該是大劑量的氰化甲,可以引起猝死……”
段子都的話,林白藥似乎沒有聽進耳朵裡,人死了,原因並不重要。
他爬上了高石,順着李湜湜死前的方向看過去,
巍巍太行,美且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