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柴二嫂在,不只柴家,全村人的動態貴妃都一清二楚,如同在桂花村放了一隻釘子,隨時收集敵我雙方情報。
柴老爺子不愧是武人,義字當先,信字當頭,說出來的話落地就成釘子。
貴妃本來也不怕柴家人日子久了就原諒柴銀杏,跟她和稀泥。他們捨得了他們的兒子就女兒,那也是誰也攔不住的事。可柴老爺子這般決絕,愣是連門兒都沒讓柴銀杏進,貴妃知道後除了敬佩柴老爺子的爲人,更欣慰他拎得清,爲她省去了不知多少麻煩。
“老太太有點兒心軟,你知道當初我嫁進來,老太太多寵她,心疼大閨女跟她吃了那麼多年的苦。誰知道越寵越寵出個禍害,老太太又恨又心疼,可是聽了杭女婿說她在明陽城借四郎的名聲大肆斂財,老太太就再也不吭聲了,連提都沒再提過柴銀杏,想是真的恨上了。”
柴二嫂邊說邊笑,一副萬事足的架式,一天天的笑容跟掛她臉上摘不下來了似的。不知道的還當她們妯娌坐後院的亭子裡在說誰家的笑話。
“……老太太疼誰都沒疼四郎多,我這嫁過來就看明白了,當眼珠子似的。要不當初也不至於爲了治四郎的病弄的家底子都敗了。終於苦盡甘來了,四郎當了將軍,爲咱家光耀門楣了。”柴二嫂吃吃地笑,心寬體胖,臉上也有肉了,看上去竟像年輕了三四歲。
“你不知道親家老爺在村裡是怎樣誇他這女婿,天上有地下無,誇出朵花來了。咱爹聽了臉都有些紅……我可記得當時親家老爺把你嫁到我們家來,那氣嘆的都快把地上的土吹乾淨了,愁的臉都抽一起了。當時我也有些可憐你,嫁了個傻子,可是咱們女人就是這麼吃虧,你掉水裡四郎把你撈上岸,是救了你,可也害了你。可是回過頭來一看,你不但不可憐,反而是最有福氣的。”柴二嫂感嘆,“你看你兒子聰慧伶俐,男人建功立業做了將軍,自己又能賺錢,不愁吃穿,多好!”
貴妃暗歎,聽柴二嫂的話她的確還挺有福氣的。
兒子就不必算在內了,三十六七歲的老男人,她活兩輩子都沒他大。可自己能賺錢,夫君掙功名,公婆也越發客氣。哪怕她前世身爲貴妃,也沒現在這般肆意。
可是真正的顧洵美卻是個可憐的。
她經歷的全是柴二嫂說的可憐一面,小時親爹不事生產,獨自撐起整個家,大些又因一次失足落水而嫁給了個傻子,還給傻子生了個兒子,然後家裡活樣樣不少幹,然後一場病小命就沒了,讓她這個外鬼鳩佔鵲巢。
貴妃將事情捋了一遍,心有慼慼焉。
自她過上好日子,她也沒少幫襯顧家,上到那位酸腐親爹後孃,下到兩個妹妹一個弟弟,她全部承擔起來。
只是她過的越好,越覺得原主可憐,漸漸地聽到楊氏或者幾個交好的夫人要去寺廟,她也跟着去撒些香油錢。
用的是顧洵美的名字,但願照拂的能是原主顧洵美,也算她盡的一點心意了。
這都是後話不提,貴妃門匾上寫的是柴府,可是明陽城卻習慣稱呼這裡爲將軍府,不知怎麼這稱呼就不徑而走。
柴榕不在,貴妃便主動提出接柴家二老過來長住養老,被柴老爺子一口拒絕。
他一生戎馬,年輕時也想着拼博過上好日子,可是轉眼一輩子,他都習慣了這樣的苦日子,進出四兒媳當家的宅了,總好像是客居在旁人家。
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哪裡都沒有自家舒服。
那是他的家,他說了算。況且他跟着住進將軍府,老大老二呢?住進來一家子人伸手向四兒媳要錢過日子嗎?
不帶他們進來,那這家是分了嗎?
柴老爺子到死都是不打算分家的,便是分家他也是和長子住,這是規矩。
貴妃誠意盡到,柴老爺子不受她也便不勉強。當初柴榕封賞的百兩黃金千兩白銀她要分給柴家二老,二老就分文沒收,這時貴妃便掏出一百兩銀子修繕柴家。說是修繕其實就是拆了重建,同樣大小的院子圈出來的地,建成了儼然城裡兩進的院子,自此柴家便成了桂花村第一大戶。
此事柴二嫂最爲積極,力圖趕在她閨女出嫁前將房子建好。到時從這裡出閣,也讓婆家能高看一眼。
而柴二哥和柴武也爲了柴芳青的婚事早早預備出時間,提前回家,正好一家子齊心齊力斷金。
村裡人都感慨柴榕在外打仗,把西樑軍給打敗了,加之柴家本來的好人緣,主動前來幫忙的人幾乎踩爛了門檻,左右不過用了半個月就將寬敞氣派的房子建好了。
貴妃見人們熱情不減,索性掏銀子請一些沒擠上去的壯漢將顧家也拆了重建了,把顧老爹樂的鬍子都翹起來了,直向人道生了個好閨女,得了閨女的福。
一陣忙下來,眼瞅着就進了六月,天氣漸漸熱起來,柴芳青的婚事就在眼前了。
這時的杭玉清也被杭夫人圈在家裡讀書,再不允許他往柴家跑,生怕傳出些不好的傳聞——事實上以前圍繞着她兒子身邊的就沒好的傳聞,連他自己努力考過了縣試都被認爲是他家老子放了水。
不過杭夫人關注的重點不是別人說不說杭玉清的成績是靠放水得來的,她關注的是有人竟懷疑她家老爺放水,事關她家老爺的名聲!
她要杭玉清拿出真實成績來讓那些人好看,務必考過鄉試,給所有說他家老爺放水的人一記響亮的耳光!
杭玉清最後越獄成功,跑貴妃這裡訴苦,貴妃也只是心不在焉的聽,好在不多時杭夫人便找上門來,將杭玉清給拎走。母子倆你一言我一語的好不熱鬧。
貴妃目前杭家母子離開,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有些恍惚,六月末了,柴榕來信說是聖上召見,他要進京。
算算時間,應當已經到了。
她早知柴榕非池中物,如今到底一飛沖天,應了她的話。
學成文武藝,貨賣帝王家。
可是,從來富貴險中求,多少人奔着前程,可是又有多少人死於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