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榕人高馬大,不管不顧地往人羣裡擠,生生就給貴妃衝出一條直達案發現場的捷徑。
走到人羣最裡面,便見一箇中年婦女跪在地上嚎啕大哭,那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嘩嘩就是個流,在她旁邊橫着個都已經僵了的中年男人的屍體,瘦瘦小小的,身上的骨頭像是要衝破那層人皮支出來一樣,臉上和手上已經出現了明顯的屍斑。
那婦女披麻戴孝地堵在林氏醫館大門口,扯着脖子一邊哭一邊喊,還真就像柴榕學的那般帶着鼓點兒,跟唱戲似的。
有個貴妃眼熟的小童站在婦女前邊,一張小臉氣的通紅,只可惜那嘴跟不上趟,說一句就說婦女的哭喊聲蓋過去,貴妃離的這樣近也沒聽清小童到底是在解釋還是在攆人。
“你要給姐夫看病的……是這家?”顧瓊玖在貴妃耳邊猶疑地問道。
貴妃更猶疑,這架式怎麼看都是攤上官司,治死了人啊。
這要是讓柴家老倆口知道她把他們的寶貝兒子領這兒來,知道的是她找錯了地方找錯了人,不知道的真當她存心故意想治死柴榕落個逍遙自由身呢,老倆口能把她皮給生吞活剝了。
雖然她瞧這婦人面相,顴骨高聳,眉修剪的細而高挑,看上去就一副尖酸刻薄相,哀而不傷,眼睛嘰裡咕嚕亂轉,她這可信度就打了大大的折扣——但是也不能就完全以貌取人,不能說人家長的醜就不是好人了不是?
“住嘴!”小童急了,衝中年婦女耳邊嗷地一聲狂叫,把中年婦女嚇的一哆嗦,連眼淚都斷了捻。
“我師父出診不在這兒。我已經叫人去找,你能先別嚎嗎?!”小童直跺腳,爲了堵住婦女的嘴一口氣說出來好懸沒噎死他:
“你家男人是自然病死的,和你買我家藥沒關係——縣令都已經判了,你怎麼沒完沒了的糾纏,你再這樣——”
“我滴個天啊!”中年婦女嗷一聲又開始新一輪的哭喊,剎那間就把小童的聲音給蓋過去。連臨近她看熱鬧的人都默默的集體往後退了一步。
還沒等隊伍隊形重新排列。人羣又讓三五個衙役給沖毀了。
幾個衙役雄糾糾氣昂昂地走上前,爲首的正是陪杭玉清捉拿柴榕,結果堵在永安縣城門口被一頓胖揍的其中一人。
瘦瘦高高的個子。本來憋足了中氣想一嗓子震住場面,結果一看貴妃、傻子、小屁孩這三個標準配備,一口氣就憋在了嗓子眼兒,好懸就背過氣去。
他鬧不明白這又是怎麼回事。是純粹看熱鬧來的,還是知道林氏醫館是給他家少爺看病的地兒。所以故意攛掇這婦人上這裡鬧事,然後他們打蛇隨棍上,來個石頭砸雞蛋,狂敲一筆。再來打個痛快的。
“嚯,來啦?”衙役沒攔那婦人,反而先和貴妃打了聲招呼。
貴妃一見他眼中的忌憚。就大體知道他是個怎樣的思維邏輯,頓時就是一笑。柴榕一戰成名,現在在他們眼裡就是事頭的代名詞,典型的有仗就往上衝唄?
就他們一家三口老弱病殘——
便宜兒子又老又小;她弱;便宜相公算是殘吧,腦子不好使腦殘,就這配置硬生生讓人給當成破壞王一樣防着,她也是醉了。
“我們來醫館看病。”她道。
奈何那婦人一見衙役來了,哭的更甚,貴妃溫柔的小聲音就此淹沒在婦人的哭嚎之中。以至於衙役有聽沒有懂,根本聽不見她說了什麼,一腳踹開中年婦人,直愣愣上前衝貴妃過來問:
“你說——”
啥字還沒出口,柴榕見他提着個槍就衝貴妃上來,以爲他們衙役又像上次一樣想捉拿打殺他們,一腳就踢了上去,正踢他下巴頜上,直接給踢了個脫臼。
其他衙役一呼拉就圍上去把那人扶住。
“四郎!”貴妃驚呼,臉都綠了,這位祖宗這手腳也太快了!
她只看見大長腿在她余光中一晃,還沒等她制止,就已經造成了事實的傷害……
柴老爺子把他關家裡,明確規定他的活動範圍,卸了他的裝備不是完全沒有原因的,就她背後靈一樣成天在他身邊,想要事前防止他造成傷害也是件困難的事。
把柴榕大包大攬過來,就是懷裡捧着雙刃劍,運用好了就是防身利器,運用不得當傷人又傷己。
臥槽!
木墩兒直接捂臉,特麼又打起來了。
“你們怎麼打人!?”衆衙役怒了,提着槍指過來不是不敢上前。
痛哭的中年婦人被衙役一踢,就勢臥倒在地,正想嚎個大的,一轉臉就見踢她的衙役讓個傻大個給踢了,也嚇的一噎,頓時就氣不順打起了嗝。
看熱鬧的羣衆卻是沸騰了,再想不到本來以爲官家出面這事就到了尾聲,以後是要到衙門的,卻不料峰迴路轉——衙役出來沒等出持公道就讓人給揍了。
羣衆們激情澎湃的小眼神刷刷往場中間就射,好懸晃瞎貴妃的眼。
自從和柴榕出了柴家大門,都不是靠她這張臉,走哪兒都是人羣中的焦點。
“你們敢傷害阿美,我就——阿美不讓我打死你們,我就打你們——不打死!”
爲首的瘦高衙役捧着下巴欲哭無淚,他孃的他哪裡是去打人,他明明是去示好,憑白就挨這麼一腳不說,還讓個傻子倒打一耙誣陷他!
衙役顫巍巍地伸手指着柴榕,他要是嘴巴能動,說什麼他都要碎傻子一臉吐沫星子,反正最壞的結局也就是讓他踢下巴脫臼。
小童一看官家來了,總算有人給他們主持公道了。
不能讓人家連理都說不出吧,這活兒他拿手啊,上前兩步踮腳捧起衙役的下巴三下五除二就把下巴給復了位。
“您說吧,您好了。”
瘦高衙役臉都綠了,這算怎麼回事?
他臉擺在那兒就是赤果果的罪證,指證大傻子傷人的最直接證據——現在好啦,他巴唧巴唧嘴,一切恢復正常,他吐人一臉吐沫星也是可以的了。
他這是工傷啊!
傷啊!
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