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帝自然知道此人跟腳。亦是董卓餘部,素與李傕郭汜眉來眼去,因爲實力弱與李郭二人,才被踢到弘農駐守。
“臣張濟參見陛下”。
“愛卿平身”。
“謝陛下”。張濟看上去約五六十歲的樣子。其實真實年齡才四十出頭。身材幹瘦然條條肌肉,看來平時經常鍛鍊過。面色黃中透黑,兩腮還有點高原紅呈黑紅色。額頭皺紋堆壘總給人一種飽經風霜感。八字眉細長眼平時總帶着淡然與平和。偶爾陰鷙一現時會讓人一陣陣心悸,那是一種被鷹隼盯上了的感覺。這種被獵食者窺視的壓迫感令漢獻帝很不自在。他虛與委蛇般勉勵了幾句便將其打發了出去。
張濟久經官場自然知道是怎麼回事。他也不以爲意,在他看來這個小皇帝當初便是董卓立起來的傀儡。現在依然是。只不過換了個操縱者罷了。當然他自認爲自己也可以試試。此次前來護駕就是個大好機會。他對於李傕郭汜樊稠之流表面上的恭順掩蓋不住自己內心的羨慕嫉妒恨。‘沒想到李傕這麼快便把樊稠李蒙王方幹掉了。看來下一步必須要和郭汜合作了。’想到此便吩咐人準備禮物今晚去郭汜大營走一遭。
“哈哈…張濟老弟。你剛從弘農而來不去拜訪李傕到我這來是何用意呀”?郭汜嘴上雖是如此但臉上卻樂開了花。畢竟誰不想受人尊敬。張濟看在眼裡輕蔑在心裡。‘哼…還跟我裝逼’。他也呵呵一笑抱拳拱手道: “哎呀…現在的李傕大人可忙得很。大營門前求見拜訪的人排老長了。不差俺老張一個。倒是郭大哥這裡清閒的很。令俺有些詫異阿”。
“哼…都是些趨炎附勢之徒,貪生怕死之輩。”郭汜悄悄看了下四周靠近張濟在其耳邊低聲言道:
“昨天李傕以加強小皇帝安全爲由將各個大營的巡營司馬與中軍都尉全部換成了自己人”。張濟大吃一驚。他用手在四周畫了個圈那意思‘你這裡也…’?郭汜自然明白其意思,雙手一攤:“恩哼…”一聲點了點頭。
“當初吾等不是早有約定,互不干涉各自軍政嗎?”張濟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你應該聽說了樊稠李蒙之事吧?這就是原因”。張濟面色陰沉不定,陰鷙的雙眼在黑夜中閃爍着寒光。
“這種刀壓脖項如芒在背的感覺,當初董公在世時吾等就深有體會。沒想到李傕也玩起了這一手。呵呵”!張濟一陣冷笑。
“沒辦法,形勢比人強。自他吞併了樊稠李蒙王方的部曲,吾等便是他人砧板上的魚肉啦”郭汜搖頭道。張濟眼珠一轉蠱惑道:
“郭大哥還看不明白?當今之勢‘有兵有糧就是大王’”。他李傕爲何如此囂張?還不是藉助俺們控制住了小皇帝!他能做初一俺們也能做十五。現在只要你我弟兄聯手實力不會比他差多少。不若吾等……”。張濟雙手攏住嘴貼近郭汜耳邊嘀咕了一通。郭汜有些猶豫…張濟知道郭汜爲人優柔寡斷耳根子特軟。今天答應的事隔天就能不認賬。於是他決定再加把火。
“當初李傕、你與樊稠三人號稱三公。共同執掌朝堂平權天下。現在樊稠可是被幹掉了。請問郭大哥他李傕說過今後要和你平分天下了嗎?正如你剛纔所說你已經是他砧板上的魚肉了,取你性命輕而易舉。既然如此衆樂樂不如獨樂樂。幹嘛要和自己的魚肉分權利?是他李傕傻呀還是你郭汜笨呢?”郭汜聞言眼中頓時寒芒一現。雙手緊緊攥了攥。思慮良久後悄聲問道:
“老弟有幾分把握”?
“只要那小皇帝在你我手中,沒有兵將下旨召就行。俺不就是被一道聖旨召來的嗎”?
“好!他奶奶的。這年月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幹了”。郭汜一拍大腿站了起來。
在大帳百米外一犄角旮旯。一校尉軍服的人正在小解。他若無其事左顧右盼還十分愜意般吹着口哨。
於此同時在李傕軍營內的一處偏僻營寨內義興將軍楊奉、後將軍楊定、安集將軍董承正在飲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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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奉臉型頗爲瘦長,高高的顴骨鷹鉤鼻。一張棱角分明的臉。他看人時經常習慣凝眉眯眼如鷹隼般。相書雲:鷹視狼顧反覆無常。說的就是此類人。然而要知道人性是複雜的。每個人都有善有惡,有令人喜歡的一面也有令人厭惡的一面。單單以貌取人,看像下結論是片面的不公平的。楊奉爲人往好處說有積極的人生態度,上進心極強,往壞處講就是有極強的個人野心。然而反過來說在東漢時期普通百姓閭左寒門有上進渠道與途徑嗎?可以肯定的說沒有!若無有世家大戶,豪族門閥的關係網想都別想。單單一個“舉孝廉”。就絕了多數貧苦百姓們的念想。當年楊奉以一正規軍營司馬投靠郭太的白波賊未嘗不是想劍走偏鋒另闢蹊徑之意。楊奉雖然“白波賊”出身。但平素嚴以律己寬以待人。尤其對手下士卒極爲寬待。否則徐晃也不會跟了他這麼久,在滿寵勸說其用楊奉的人頭作爲見面禮去投靠曹操時被其斷然拒絕。一方面顯示了徐晃的人品另一方面不也說明了楊奉的人品嗎?像呂布那樣的反覆無常之人,張遼高順都形影不離。楊奉這點野心又算的了什麼。此時的楊奉威嚴正坐,腰板挺的筆直。拿現在眼光看就是站有站樣坐有坐像很有軍容軍姿。徐晃手按佩劍身後而立。其實楊奉一生培養了兩員大將。世稱‘左徐晃右鄭爽’。可惜鄭爽早早犧牲在了戰場。可見單有實力沒有壽命同樣白搭。(想到了八路軍的左權將軍!可惜了)。
“昨日李傕之軍令影響到將軍否”?楊定笑道。楊奉微微一笑扭頭看了眼徐晃。徐晃立刻會意抱拳拱手道:“好叫楊將軍得知。大帥平素軍律森嚴,且待俺等如兄弟手足。些許伎倆不足爲道”。
“嗯…”楊定一捋長髯微微點了點頭。他對楊奉的這位手下十分欣賞且羨慕不已。徐晃身長八尺有五(一米八五)。寬背細腰雙腿修長。眉彎如壽星,耳垂似佛輪。天生福相。又加上其面色潮紅,氣質超凡脫俗。故營中戲稱其爲‘聒噪的丹頂鶴’。沒看錯只要你和徐晃能在一起待上十分鐘。你開口的第一個詞準是“聒噪”。他太能說了…口若懸河沒完沒了,若是擱現在不去德雲社說脫口秀都屈才。也正是因爲他能吹能拉,平易近人。用自己獨有的親和力才能將楊奉軍的營中士卒緊緊地凝聚在一起。稱爲其不可或缺的左右手。
“當今天子尚在途中。李傕如此殺戮,恐有不詳爾”。身材微胖面色如鏡的董承愁眉不展。古人尤其是男子以有鬍鬚爲美。即便是宮中太監也願意出門前粘上兩片假鬍子。然而咱們這位後來的董國丈卻天生無須。要不怎麼說‘面色如鏡’呢。
“只要那郭司空安穩不攪事,料也無妨”。楊奉干了一杯正色道。
“汝其不知那郭汜耳根軟?就怕有人背後聒噪。”董承依然擔憂着。徐晃聽到“聒噪”二字不禁捏了捏鼻子。
“若果真如此就休怪俺楊奉馬急刀快”。楊奉不屑道。
三人正談間忽然大營外一陣喧譁。楊定急忙喚小校詢問。竟也不知何故?楊奉看了眼徐晃。徐晃急忙拱手施禮奔出帳外…不一會嘈雜之聲更加劇烈,隱隱有兵器碰撞之聲傳來。“不好”!三人同口一詞同時站起。徐晃撩簾進來抱拳回稟道:“回稟將軍:剛纔李傕以保護天子安危爲名強行將陛下帶回自己軍中。隨後不知何因郭汜也以保護百官家眷安危爲由將大多數官員及其家屬帶回自己大營”。
“此二人莫不是得了失心瘋了不成”?楊定捋須一臉疑惑。
“走”。楊奉二話不說起身便走,徐晃緊隨其後。兩人打馬匆匆返回營寨。
“看來老弟的擔憂要實現了”。楊定看向董承。
“唉…是非之地,多事之秋也”。說完董承也匆匆離去返回自己大營。這人的變化是一步一步隨着經歷身份環境的改變而改變的。現在的董國丈還是非常忠君愛國的。
此刻的漢獻帝坐在李傕的營帳內十分迷茫。剛纔還睡得好好的怎麼一眨眼就跑這了呢?莫非我這是在夢中?想到此他便一擡手‘啪’得給了自己一嘴巴。臉頰火辣辣的疼!看來這是真的。隨即大怒!這李傕得了失心瘋了嗎?竟然擅作主張劫持朕!好大的狗膽!“啪”一拍案几小皇帝站了起來。“來人”門簾一挑一隨營小校拱手施禮。
“陛下有何吩咐”?
“李傕何在”?
“啓奏陛下大司馬此刻正在與郭司徒作戰”。
“奧…啊?這這這…這是爲何”?小皇帝有些腦子不夠用。小校思慮再三決定少管閒事便口稱“末將不知”。正在此時大營忽然號角連連,警報聲通過哨樓在各個軍營中快速傳遞着。
“郭汜!敢攻打俺的營寨。汝欲意何爲”?李傕站在大營角樓望着大營外黑壓壓的人羣喊道。
“大司馬好手段!俺聽說天子有恙特來拜見。你這刀槍林立不讓俺進見是何道理”?
“哼!郭汜。你我二人在一起也得有二十來年了。你一撅屁股老子就知道你拉得什麼屎。是不是有人又給你灌迷魂湯了。看在咱倆多年的情分上,你現在撤兵還來的及”。
“別他媽廢話!把天子交出來。咱們兩清。否則的話…”。
“否則又當如何”?
張濟躲在黑暗中心裡那個罵。‘這他孃的都刀壓脖頸了還在廢話。他不耐煩的悄悄一擡手。身後手下會意。霎時嘎吱吱…嘎吱吱…一個個弓弦拉動的聲音響起。
對面李傕久經戰陣,一聽就知道不妙。他大呼一聲:“都趴下”。話音剛落嗖嗖嗖…嗖嗖箭如雨下撲面而來。士兵們舉盾紛紛躲避。李傕可是個果決之人,當即命令反擊。一時間雙方你來我往箭矢橫飛。黑暗中死傷無數。(有人會問難道三國時期沒有油燈火把等照明物嗎?這就看出雙方戰鬥經驗豐富了。夜襲敵人大營你還燈籠火把亮如白晝?嫌對方看不清自己,射的不夠準是嗎?)。雙方人數差不多,按理說李傕作爲守方應該賺點便宜。然而張濟這個老小子也是個老狐狸。搞偷襲經驗豐富的很,他手下準備了大量火矢。滿天花雨頃刻而至,無數營帳紛紛起火。
“馬的”!李傕大怒只得邊抵抗便組織人救火。吃虧不小。他卻忘了黑暗中有個傢伙正在對其尋聲定位準備給予致命一擊呢。張濟已經瞄了半天了早不耐煩了。聽到罵聲鬆手就是一箭,直奔李傕面門。李傕突然一陣心悸,他本能的一偏頭。箭矢擦着面頰飛過誤中耳垂,直接帶走一塊血肉。自己瞬間變成了個血葫蘆。
郭汜嘗試攻擊轅門。結果被李傕箭矢好好招待一番。雙方正對峙時不成想從郭汜背後衝出一支騎兵。楊奉帶兵殺到了。徐晃一馬當先手持一柄開山鉞上下翻飛。(其實斧和鉞很好區別。通常斧子都是短柄單手一對出場。而鉞只有長柄雙手舞動。它在斧子背部多了個彎鉤尖角)。冷兵器粗略講分銳器與鈍器兩大類:銳器多指開刃如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等。鈍器多指不開刃以擊打爲主如鞭鐗棍棒槊錘等。斧與鉞嚴格講即是銳器又是鈍器。不但需要強大臂力還需要學會用力技巧。否則劃拉不了幾下就歇菜了。
郭汜沒防備有人偷襲。因爲李傕爲了便於控制與管理,基本上將屬於自己派系的部曲都駐紮在了一起。楊奉本身不是西涼派系自然沒有和李傕在一起。才讓郭汜吃了個大虧,被殺的打敗。李傕頭上纏着繃帶跟個大糉子似的。他自吃糧當兵以來從未吃過如此大虧。此刻正咬牙切齒怒不可遏。見此戰機豈能錯過大手一揮率先衝出大營。戰場形勢瞬間反轉,守方變成攻方,攻方變成敗方。呼啦啦一陣狂追。瞬間衆人又在郭汜大營前展開對射與互攻。
郭汜的大營規模可沒有李傕大,防禦工事也沒有李傕嚴謹。(沒辦法誰讓他是二當家呢連每次分贓都只能排第二)最關鍵是敗得太快大營毫無準備。在李傕楊奉狂轟濫炸下郭汜大營瞬間告破。這次可真讓人見識了什麼叫兵敗如山倒。上萬頭豬照樣打不過七匹狼。最倒黴的可不是郭汜衆人,他早已經在張濟的保護下帶着殘兵敗將向張濟的大本營弘農方向敗去。最倒黴的是郭汜搶來的文武百官。這些手無寸鐵,養尊處優的大爺及其家眷們個個成了挨宰的羔羊。被殺的哭爹喊娘,慘不忍睹。楊奉見狀急忙找李傕勸阻。他搜腸刮肚四處投奔只不過是爲自己尋找一條上升捷徑罷了。這要是把文武百官甚至連皇上都宰了,朝廷都沒了他還上升個屁呀?李傕可不管這個。今晚只要是他殺痛快了愛誰誰。徐晃急的直跺腳“大帥咋辦呀”?楊奉將其悄悄拉到一邊“你命人上去搶人。有人阻攔就稱李傕有令誰搶到算誰的。然後悄悄運回咱們大營保護起來再說”。徐晃領令而去。楊奉知道李傕早晚會找自己算賬的他先偷偷溜了再說。果然軍士將此事稟告了李傕。李傕大怒拉開架勢就要翻臉。帳下校尉宋菓急忙勸阻:“將軍!吾等剛和郭汜鬧翻。現在正是勝敗的關鍵時刻,何必節外生枝憑空又多了個敵人。咱們辛苦一夜豈不白忙活了?此等小事等打敗郭汜再追究便是”。李傕想想也對便暫時應允。
一夜廝殺直至天明方纔停止。李傕大營內的漢獻帝依然驚魂未定一夜無眠。直到此刻他方纔深刻體會到軍權的重要。爲何歷代帝王都要用‘虎符’來限制將軍們的權利。這隻洪水猛獸一旦失控其能量太可怕了。正胡思亂想時李傕凱旋而歸。呼啦啦涌進無數公卿大臣紛紛跪倒哀嚎。小皇帝有些懵圈,不是去打郭汜嗎?在衆人七嘴八舌一通哭訴後方才明白個大概。李傕頂着個‘大糉子’不屑置辯。
“誰讓爾等在郭汜大營呢”?
“吾等可是被抓去的”!
“那俺管不着。爾等有苦找郭汜理論去”。果然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李傕毫不在意的伸了個懶腰,哈氣連連得向小皇帝告退回營帳補覺去了。只留下一衆大眼瞪小眼,小眼裝作看不見,茫然不知所措的閒叭們。(解釋一下:閒叭‘地方土語。指那些平時能吃能喝能吹能啦,關鍵時刻一無是處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