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的話是很有幾分道理的,但軍師卻看不清眼下的情形。在見識到了敵人的氣勢和援兵的到來之後,我們的守城軍還能有多少戰意呢?楊松扭動着自己那肥胖身軀之上的碩大腦袋,反駁着閻圃的話:守是守不住了,但降也降不得。爲今之計,我建議主公選擇走這麼一條路。往北去涼州,佔據一邊城,那或許還可以憑藉着我們還算不弱的軍隊割據一方。只要不招惹別人,還能稱王道孤不已呢。
咦?張魯聞言輕呀了一聲:你的意思是逃?他對此覺得很意外,但仔細的想了想似乎又有幾分可行之處。他盤算着:如果真的能帶着自己的隊伍從這南鄭逃出去的話,那確實有可能向楊松所說的那樣佔一個偏遠的城池,再過一過自己的小日子。
雖然這以後的日子肯定沒有現在這麼好受,不過怎麼也比投降好多了,當然和抵抗到死爲止那更是沒得比。唔,這主意不錯。張魯點了點頭,看向楊松的目光充滿了感激,鬆,你可真是我的肱骨大臣啊。他讚賞道,隨即下達命令:全軍做好突圍的準備,我們今夜就從東門出去。這是他最後的決定了,他打算按照楊松所建議的那樣出城逃亡。
這師君可是見張魯就這樣急匆匆的下達的命令,心中有所不甘的閻圃急切的想說些什麼,卻被張魯一揮手給阻止了。
伯園,不必多說了這件事請就這樣決定下來。你若是有心思,就由你來負責撤退的工作吧。張魯直接把任務交給閻圃。這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張魯看來,楊松是隻可以拿來爲自己做私活,拿來伺候自己的,而真正正經的大事則需要交給閻圃這樣富有才幹的人來完成一向以來他都是如此安排的。
既然這樣,那好吧。見主公如此的堅持,閻圃微微的沉吟了一下隨即答應下來,他考慮的一下此刻的局勢,便向張魯做出第一個意見:師君,我看是不是派人把府庫都給清了。我們既然要棄城而走,那便最好不留給李晟軍任何東西。畢竟,我們以後到新的地方也需要相應的錢糧來發展啊。
這個嘛張魯琢磨起來:能不能做到呢?說實話聽了閻圃的意見他還真有些心動啊。
不可。就在張魯還琢磨不已的時候,一邊的楊松又一次的出言反對道。
爲何不可?張魯覺得有些奇怪了。
師君,我們眼下可是逃命啊。帶着那些罈罈罐罐是走不快的,必然會被敵人給追上。到時,出了城,處於野地之上的我們又如何能抵擋敵人的追兵呢?這完全是陷師君您於大不義之中嘛,伯園此言其心可誅!楊松望着閻圃惡狠狠的攻伐道。作爲小人的他和那閻圃是絕對的冤家對頭,在張魯軍中,他們從來都是針鋒相對的。
這也是。張魯迴心一想點了點頭:帶上那些金銀細軟絕對會拖慢我們的行軍速度。嗯,既然這樣,我們就不帶這些東西。派人把這些屬於朝廷的錢糧物資給收起來罷。我鎮守漢中二十幾年於百姓沒有半點功績。如今敗了,要走,怎麼也不能貪墨百姓的資產啊。張魯想道自己終究無法帶出那些東西,便也乾脆大方的下達了這麼一通命令,裝作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主公真乃仁義之主。閻圃和楊松齊聲恭維張魯道,儘管他們兩人都明白,那並不是真像張魯自己所說的那樣光明正大。
旋即分派任務下去,閻圃暗暗的去拾綴那些零散的事情,去安排張魯撤退的一切。因爲敵人還在城外,是以出於保密的考慮,閻圃並沒有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家主公打算逃離。他依舊一本正經的給那些守城的士兵下達了嚴守崗位的命令,讓他們依舊按照平時的規劃去做,利用他們的正常來掩蓋這南鄭太守府裡的異常。
閻圃無疑是很有能力的,在他的安排下,撤退的工作倒是進行的十分順利:午時一過,南鄭太守府裡的一切都已經收拾妥當,而直接負責張魯安全的親衛們,也已經在太守府裡的大殿前集合起來。他們人數不多,也就五千來人,但卻是這南鄭裡最爲精銳的存在,眼下自是要隨張魯一其突圍而走,繼續爲他們的師君大人賣命了。
時間隨着日頭的移動在衆人的等待中一點一點過去,黑色的天幕終於降臨到了這地上,城西方面的鏗鏘戰鼓也隨之而息止下去。由於缺少了閻圃的指揮,今天在城西爆發的攻城戰對於南鄭的守軍們而言,卻是比平時還要難熬三倍。
雖然他們最終還是撐過這整整一個白天,耗到了天黑來臨,敵人自動撤退的時候,但他們望着那比前些天多了幾乎五成的屍體和遠在這些屍體數倍之上的傷員,心中實在是迷茫的緊。
這日子究竟要過到什麼時候去哦?一個斗大的疑問卡在了他們的心中,令他們實在難過的緊。但不管心中再怎麼難過,他們該做的事情還是要去做的。在敵人退去之後,他們休息,他們用餐,他們開始修復白天因爲遭受敵人的攻擊而有所破損的城池。
在一貫信奉五斗米教的他們來說,爲師君而賣命,是他們光榮的職責,他們對此無怨無悔。然而他們不知道的是,他們所爲之賣命的對象卻要今夜拋棄他們別走。這不能不說是他們的悲哀。
隨着午夜的到來,南鄭東城的城門在一片的寂靜之中被打開了,張魯和閻圃以及護衛着他們五千虎賁,在楊松和他的家丁拱衛之下,悄悄的跨過吊橋折向北去,而把身後的一切全都拋給了楊松。雖然他們此刻在感動之餘對楊松那自請防守南鄭爲張魯斷後的要求多少有些疑惑,但在楊松那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誓言旦旦之下,他們還是答應了楊松的請求。
所謂日久見人心啊。鬆,平常別人都說你是如何的勢利,如何的貪財愛錢,但就現在看來你和伯園一樣都是忠臣,都是我張魯的肱骨啊。這一次斷後可是很危險的事情,我衷心的希望你能夠順利的擺脫敵人。你放心我會在定軍山那兒等你的,請你務必要趕來與我回合啊。答應了楊松的請求,張魯還感慨萬分的勉勵了他一番,直將他視爲自己最親近的人。
此刻,站在張魯身邊的閻圃雖然沒說什麼,但楊松還是能夠從閻圃那灼灼的目光中看到了他對自己的敬佩。兩個傻瓜。楊松給自己的主公和軍師下了這麼一個評語:你們怎麼知道我楊松的算盤呢?真要說起來我楊松纔是這場戰鬥中最大的贏家啊。
他如此想着,臉上卻做出被感動的表情,直接趴在張魯的腳下,扯着張魯的褲管哭泣起來:臣蒙受師君大恩,怎能不爲師君效死命呢?還請師君放心,鬆必然會爲師君拖得數日的功夫。
辛苦你了。張魯拍了拍楊松的肩膀,長嘆了一番,隨之離去。
楊松走上城頭,極目遠眺的看着張魯漸漸的消失,卻是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他隨手招來自己的管家,問他:事情都準備好了嗎?
全憑主人的吩咐,事情都準備好了。管家如雞啄米一般點着頭,陪着小心說道。
那就好。楊松滿意的點了點頭,吩咐自己管家:明早把東西都分派到那些士兵手上,然後用我們的人控制西門。務必要在李晟軍再次展開攻擊之前把城池獻讓出去。如此我們才能獲得李晟的賞識,到時把張魯他們所在的位置再獻給李晟,說不定我們還能讓李晟委任我們當南鄭太守呢。
到時,這南鄭的一切還不都是我們的?楊松從容的說出了自己的安排,隨即又叮囑管家:府庫的封條你可要給我看緊了。這也是我們贏得李晟這位新主賞識的地方之一啊,切不要讓手下的人胡來。
是!管家是楊松這邊的老人了,他自然知道自己這位貪財的主子最害怕的是什麼。
黑夜由是過去,晨曦慢慢的到來,原本寂靜得只有幾個人影在晃動的城頭再次熱鬧了起來。囫圇休息了一夜的士兵早起了,軍中的伙伕們將早餐擡上了城頭。在這太陽快要升起的時刻,無論是對於李晟軍還是對於南鄭守軍來說都是難得的和平時光。儘管是兩邊大眼對小眼的互相瞪視着,但兩邊確實沒有任何敵對的行爲。
嘿,老高今天的晨食怎麼比前幾天,要好上許多啊?面對比平常幾乎要稠上了一倍的米粥。一個士兵在歡喜之餘不由得高興的詢問早已與自己相熟了的伙頭兵。
今天很難得啊。那個貪財鬆,居然一大早就把這米粥放到了我們的營裡。你知道的,前些日子都是貪財鬆在壓縮軍糧,才使得米粥變稀了。這個兒卻不曉得他爲什麼會轉性子。伙頭兵憨憨的抓了抓自己的腦袋很是不解的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