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世上輝煌終落幕
戰爭的爆發從燕國皇帝的徵召令開始!
慕容恪將燕國駐守河東、太原、遼東、草原的步騎幾乎都召回薊城,大量的攻城器械被推到了城池前,呼嘯的騎兵在河北縱橫,燕國軍隊分三路同樣進攻,目標直指漢國在河北的唯一重城,鄴城。
漢國在河北所有的防禦都是依託鄴城而進行,攻下鄴城,漢國軍隊的唯一結局就是去黃河中餵魚,讓來年的魚蝦更加肥美。
漢國和魏國不同,魏國的統治基礎已經被敗壞完,就如同一座沙堆起來的城堡,慕容垂用暴力一推就直接散掉,就算是還有力量,但再也凝聚不起來。
漢國則是一個比較穩固的國家,雖然現在有各種問題,但並不是一推就能倒的,當然,這都是理論情況下。
無能的君王能大大加速一個國家的滅亡,賢能的君王則能夠延緩社稷的毀滅,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勝敗最終還是要交給運氣。
慕容垂一戰克關中,和魏國大軍在外有很大關係,這都是不容忽視的重要因素。
燕國對完整的冀州已經垂涎太久,已經等待了太久,燕國雖然一直在這打野戰,但攻城戰已經演練了無數次,尤其是對鄴城的攻防。
一場戰爭從一開始,燕國就幾乎使出了全力,從遼東調來的披甲人,最精銳的燕國步甲,在數之不盡的攻城器械進攻下,搖搖欲墜。
慕容恪坐鎮中軍大營,指揮着進攻,他的命令很是簡單,“一個月內攻破鄴城,如果不能攻破,那就用水淹掉它,我們只能在這裡耗費最多三個月的時間!”
慕容恪一開始是希望能夠在之後將都城遷徙到晉陽的,但現在看來是不行了,都晉陽有些不符合以後和樑國爭鋒的局勢,反而和關中對上了。
那備選就是鄴城,薊城太偏,不能控扼黃河南北的大片土地,從這個角度來說,慕容恪是不願意毀掉鄴城的,一旦水淹,起碼數年之內,鄴城都不可能再做都城。
……
燕國的攻勢又急又猛,南朝的樑國也大軍出擊,使漢國腹背受敵,漢國羣臣立刻就感覺到了二國的來者不善。
而漢國皇帝,自己阻斷了自己的耳目,宦官和后妃等,都順着他來,不與他講這些軍國之事,直到他不得不上朝的大朝會上。
鄴城被燕國精銳大軍圍困,而且還有源源不斷的軍隊正趕往鄴城,可能會達到數萬大軍,鄴城正危在旦夕的消息他才知曉。
漢帝難以置信的問道:“朕待在宮中不過半月而已,爲什麼會發生這些事?”
英侯洛振業當即站出來指着漢帝喝道:“上古的聖王披肝瀝膽的治理天下,尚且擔心自己不能讓天下的萬民安定,至高的素王爲了聽取賢人的意見,就連飯都來不及吃。
天下的事情難道僅僅是一件嗎?
天下的君臣難道都每日無事可做嗎?
十幾日啊,一日有百事,累計便有千餘事,一日有千事,累計便是萬餘事,這天下之大,又何止一日千事呢?
上古的聖王之所以能夠治理天下,就是要主動的傾聽四方的聲音,以防止偏聽偏信,這世上只聽聞有奸臣堵塞皇帝的耳目,卻未曾聽聞過,竟然有皇帝自己堵塞自己的耳目。
何等的可笑啊。
你不思索你的錯誤,竟然還能在這裡問出這番話,對得起宣烈皇帝的創業艱難嗎?”
洛振業的聲音在大殿中作響,皇帝有些生氣又滿臉羞愧,洛振業是他的老師,他只能白白捱罵,其餘大臣有的同樣憤怒,皇帝此事太過於離譜,有的人默不作聲,只默默望着這一幕。
皇帝只能無奈的捂着臉說道:“英侯不要再說這些話了,現在鄴城危在旦夕,樑國又兩路兵鋒直指我青兗之地,該要如何,諸卿可有什麼計策?”
現在還有能什麼計策,無非就是抽調援軍去支援鄴城,再抽調援軍去抵禦樑國的進攻。
皇帝滿心慌張道:“諸卿,燕國和樑國一起來犯,我大漢可能破敵嗎?”
誰又能知道呢?
羣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伱,誰也不敢打這個包票,最後依舊是洛振業出聲道:“燕國和樑國聯合雖然強大,但他們是進攻一方,我大漢則是防守一方,他們的士卒損失倍於我大漢。
他們是勞師遠征,我軍則以逸待勞,他們要維持糧道,我軍可以就地取食,這都是我軍的勝理。
只要我大漢守將都能夠堅守住城池,勝利會是我們的。”
洛振業雖然滿心都是憤怒,但還是說了一堆廢話來安撫皇帝,只要守住城池就能夠獲得勝利,相當正確的廢話,但問題就是守不住。
守不住怎麼辦?
……
守不住就將失去整個冀州!
燕漢兩國在冀州的長期對峙,漸漸地從勢均力敵到燕強漢弱,燕國肆意的軍事進攻,長期生活在燕國鐵騎之下,整整一代人見識了燕國鐵騎的戰無不勝,這摧毀了冀州人對漢國勝利的信心。
這種信心的崩塌,在平常還看不出什麼來,但在燕國決定對漢國發起全面進攻,而且的確勢如破竹的席捲河北時,整個河北的民心一下子全崩了。
反抗是徒勞的,這種想法到處都是,所謂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戈之利,固然有侷限性,但深刻的提出了,人心纔是決定勝負的根本性因素。
河北只能用望風披靡來形容,燕國鐵騎到達哪裡,戰線就推到哪裡,漢軍幾乎是潰不成軍,這不是一日之功,而是燕國對冀州長年累月的效應所致。
但這幅場景,嚇壞了奉高中的漢國權貴,洛振業翻來覆去的看戰報,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皇帝更是再次發生了,“爲之奈何”的嘆息。
就連主持樑國伐漢攻勢的蕭衍也被慕容恪打仗的速度嚇了一跳,按照這種速度,河北很快就會徹底淪落到燕國手中,那個時候的燕國,定然會飲馬黃河,再和樑國爭奪青州和兗州的土地。
蕭衍只能一方面加快進攻的速度,一方面讓洛顯之派遣更多的軍隊,以支援兩線的進攻。
……
以一國敵兩國,尤其是燕國和樑國這樣的大國,錢糧和軍隊以及大將,都不如二國,漢國自然只能節節敗退。
漢國軍隊在河北敗退,在黃河邊死去,在兗州敗退,從滎陽衝出的軍隊,不再是盟友,而是催命的死神,在淮泗敗退,漢國徹底失去了這裡。
這一幕頗有些昔日邦周時,諸國合縱連橫,任一國再強,面對諸國的聯合,都要敗下陣來。
漢國依靠着人口還能夠死撐,但沒有反制的手段,這不過是慢性死亡罷了,甚至如果發生了意外,被人如同魏國滅亡一樣,直接斬首奉高,那就直接暴斃了。
事物之間是相互聯繫的,因果之間是可以相互轉化的,軍事是政治的延續,但軍事的成功和失敗會反過來影響政治的走向。
如果漢國在和燕樑的戰爭中取得勝利,那現在奉高就不會陷入這種沉寂的境地,連續的軍事失敗讓奉高中的政局處於失控狀態。
現在的漢國已經不是剛剛建立的時候,劉備在的時候,他即便是有失敗,但內部依舊能夠維持穩定,但現在不一樣,出現失敗之後,沒有人會去擔責任,全部都是甩鍋,互相的指責,以及暗地裡的潮流。
皇帝哀嘆着說道:“燕軍勢大,難以抵擋,現在可謂是我大漢生死存亡的時候了,爲什麼會這樣,難道是我大漢的命運如此嗎?”
洛振業面無表情道:“這世上哪裡有命運能夠決定一切的事情?
賢明的君主能夠抓住那些一閃而逝的機會讓陷入滅亡的邦國興盛,讓失去的禮儀制度恢復正常,而昏聵的君主呢?
他不知道祖先創業的艱難,相信虛無縹緲的命運,忽略古代聖王的美德,追求奢靡和華麗的宮殿服飾,不願意傾聽忠臣的勸諫,身邊全部都是那些奸邪的小人。
沉迷於美色和肉慾之中,不能謹慎的剋制自己,而且永遠沒有滿足的時候。
這麼做卻還想要得到一個興盛的國家,這是何等的可笑呢?
軍隊已經廢弛了,人心已經潰散了,您不是遭遇了命運的厭棄,而是自己放棄了自己,天降下的災禍,尚且可以活命,人自己所造出的孽,卻是不能彌補的。
臣曾經多次的勸諫陛下,在陛下學習的時候將這些道理說給你,但最後陛下都當作耳旁風,認爲這些都是沒有用的言語,懷着這樣的態度,又怎麼可能得到好的結果呢?
結果等到敵軍已經攻破了城池,降服了百姓和軍隊,兵鋒已經指到了脖頸上,死亡就在眼前,社稷就要傾覆,宗廟就要損毀,你才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有了一絲的悔恨,可笑。”
洛振業在扎心這方面是頂級的,他這些話本該作爲諫言去講給皇帝的,但皇帝不接受他的勸諫,自古以來,先有賢明的君王,纔有能勸諫的賢臣。
到了現在這個時候,皇帝有些自暴自棄的說道:“如果現在已經晚了,那朕就知道投降吧,這麼打下去,又是在做什麼呢?”
皇帝的言語瞬間嚇住了一衆大臣,漢國雖然危在旦夕,但還不至於已經徹底回天乏術,這麼直接投降,那豈不是爲天下笑。
洛振業眼中徹底失望,人在絕境的時候,無論是心理上,還是身體上,通常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就連泥人也有三分火氣。
一個皇帝,最不能割捨的就應當是他的皇位,任何想要奪取他皇位的人,皇帝都應該有拔刀相向的勇氣。
人的能力天生有高有低,但骨子裡的這股氣不能缺,但現在他聽到的是什麼?
投降?
話說到這個程度,洛振業已經認爲漢國沒有任何翻盤的點了。
人生在世上,總是要期待奇蹟的。
人只有相信有奇蹟才能創造無窮的未來,歷史上多少以弱勝強的戰役,都是處於劣勢的人不放棄,拖到敵人自己出現了問題,才能夠成就大業的。
但現在皇帝卻放棄的這麼幹脆。
洛振業憤然道:“皇帝陛下,你不喜歡讀書,更不喜歡讀史書,臣作爲你的老師只覺得慚愧,我沒能教出一個可以振興邦國的君王來。
臣今日再最後教你一次,一個君主走到末路的時候,應該怎麼做。
史記上記載着,在邦周滅亡的時候,周天子說過‘寧願在暴雨高歌中死去,也絕不在沉默中活着’,一個君王,走到末路的時候,就要記住一句話,寧可戰死失社稷,絕不拱手讓江山。
如果就這麼投降了,你愧對宣烈皇帝,我愧對歷代英侯。
我絕不投降。
若是有朝一日九天之上見到宣烈皇帝,你妄爲劉氏子孫。
言盡於此。
皇帝想要投降就投降,我今日就會離開奉高到前線去,既然我勸諫不了你,那我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處。”
說罷這句話,洛振業轉身就走,他不想再見到皇帝。
這世上哪裡有不爲國家社稷陪葬的君王呢? 他以爲自己是禪讓的君王嗎?
洛振業對着皇帝的這一段狂噴,驚呆了殿中的臣子,殿中的侍衛反應過來之後,連忙攔住了洛振業的去路,洛振業眉頭一皺吼道:“你們要攔我嗎?”
他雖然不再年輕,但卻依舊聲音洪亮,何況漢國中誰人不識英侯,那些侍衛對視幾眼後,緩緩推開,洛振業正要離開,皇帝終於從被噴的呆愣中回過神來。
然後皇帝直接哭了。
哭的還相當的悽慘,邊哭邊道:“老師,這世上誰不怕死?爲什麼一定要死,漢聲帝尚且活着。”
他說出這話時,殿中羣臣中大多數人都眼光閃爍起來,能活着,還是不願意死的,尤其是皇帝準備投降的話,那就更沒必要了,但亦有一羣人昂起頭顱。
洛振業轉過身來直直望着皇帝,又掃過殿中羣臣,對着皇帝平靜道:“如果我大漢能勝這一場,萬事萬安。
如果不能勝,只要陛下願意死社稷,臣便願意給陛下殉葬,讓英侯爵位隨着漢皇帝的消失而消失吧。”
說罷洛振業徹底不再回頭,離開了這裡,只留下面面相覷的一衆人,有一些人跟着洛振業離開,皇帝張了張嘴想要將洛振業留下來,但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死社稷哪裡是說說那麼簡單呢?
皇帝如果真的有那麼強的意志,他就不可能走到這一步,他只想享樂,舞文弄墨,沉湎於聲色犬馬之間,人生在世上,不就是爲了享受嗎?
洛振業走出大殿,望着湛藍的青天,他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父親,記憶已經很是模糊了,他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了草原,然後再也沒有回來。
他走在皇宮中,這裡的建築並不如何的巍峨,在幾個國家中,可能是比較差的皇宮,所以皇帝一直想要修建更好的宮殿。
先漢和後漢的所有皇帝都不曾臨幸過這座城池,這裡從不曾是大漢的任何一箇中心。
但他踏在這一塊塊青石板上,望着那些歲月劃過的痕跡,腳步卻只覺愈發的沉重,漢朝最後的一點痕跡,就要隨着這座城池而落幕了嗎?
這裡有三代皇帝的奮鬥,有五代英侯在這裡振作,這裡終究也有一些光輝,就這樣落幕,於心何忍呢?
……
關於英侯一系,在蕭衍率領大軍離開建業時,和洛顯之開誠佈公的談過。
若是其他的家族,分家這麼久,早就沒有什麼關係,蕭衍也不在意,但他知道洛氏不一樣,這個家族對於親情的重視,是遠超常人想象的。
蕭衍曾經問洛顯之,若是他率領大軍攻破奉高,那該要怎麼處理英侯。
洛顯之當時沉默了許久,而後才緩緩說道:“陛下,你不會在奉高見到一個活着的英侯,他身上揹着的爵位,和漢這個名字綁定,漢國破,英侯亡,如此而已。”
洛顯之的語氣中帶着深深地壓抑,蕭衍幾乎沒有見過洛顯之的這幅表情,他又問道:“那你爲何還要主持對漢國的攻伐呢?你明明可以選擇進攻蜀中的。”
洛顯之揹負着手,思索了許久才說道:“臣只做正確的事,英侯的落寞是註定的,不過是遲一點,早一點而已。
進攻漢國對樑國來說是正確的事情,消滅割據對天下來說是正確的事情,我們既然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那便可以秉持着內心旗幟向前。
如果真的能先攻進奉高,那是一件好事,至少我就能夠保住英侯一系。
而不用擔心他們在戰火中流離失所,甚至遭遇不幸,一個不幸卻會帶來幸運,這便是禍兮福所倚的道理。
陛下,您會保護英侯一系的安全吧。”
蕭衍朗聲笑道:“當然會,那是你的族人,只要他們不對我大梁抱有敵意,朕爲什麼要對這麼一個舉世聞名的豪族去做專門的針對呢?”
洛顯之躬身道:“臣多謝陛下。”
一次富有成果的談話。
唯一的問題是,蕭衍能不能先攻進奉高城呢?
進入奉高城後,能不能維持住軍隊的軍紀呢?
這個時代除了神廟軍和敢戰士之外,沒有任何一支軍隊的軍紀是稱得上好的,區別只在於爛和更爛。
即便是蕭衍能約束住,那,如果先進城的是燕國呢?
燕國和樑國誰更強?
這似乎不是個問題,因爲誰都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當然是燕國,尤其是在進攻的速度方面,擁有大量騎兵的燕國,早就能夠率領着大軍在青州縱橫馳騁。
……
洛振業並不是那種非要讓全家都跟着他去尋死的人,況且英侯一系本就子嗣不盛,洛振業在晚年的時候才勉強有了一個兒子,結果還在前年夭折。
之前生下的都是女兒,其中兩個已經嫁人,還有一個沒有嫁人,年紀也小,還沒有及笄。
已經嫁人的兩個女兒,他不能隨意干涉,小女兒卻不同,他給洛顯之寫了一封信,請洛顯之派人前往將他的小女兒接到姑蘇去。
至於英侯府中的家臣等,該解散的解散,不願意離開的,就隨着三個侯府小姐前往不同的去處。
無論未來如何,英侯府是要散掉了。
當年煊赫門庭若市的英侯,兩漢五姓七望第一家的英侯,最終竟然這樣落幕,這世上最殘酷的事情,大概就是新時代已經到來,明明能看到那新時代,甚至就在眼前,但不得不揹負着舊時代的枷鎖,那新時代不是能夠追求的東西。
放在如今遍及諸夏的戰爭中,一個豪門貴族的衰落,卻又不算是什麼了,在這場十萬計兵力的戰爭中,每時每刻都有無數的家族興起,又有無數的家族沒落。
那些盤踞在地方的豪強大族,在兵鋒之前,就如同是紙糊的一般,稍有不慎就是被推過去,尤其是城破的時候,基本上都會有許多大人物死於非命,其中甚至有許多是名動州黨的清流名士。
……
慕容恪統率的燕軍和蕭衍統率的樑軍,將心氣散掉的漢國吊起來打,這是大勢如此,不是一個人所能夠反抗,漢軍的崩潰沒有魏國那麼誇張,但朝廷上的巨大裂痕,一定會影響國家的中下層。
守城的將領,如果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守城,就不會有一定要守住的精神意志,一座城,一場戰爭,勝利是這批人,失敗也是這批人,士氣旺盛的時候就能勝利,士氣衰敗迷茫的時候就會失敗,如果沒有這種意志,城破就是註定的事情。
這就是漢國現在所遭遇的最大問題,那就是皇帝自己的抵抗心理都不強烈,這讓其他各級的官吏將軍都很是被動。
這世上只有極少數的官員有自己的思想,他們不效忠皇帝,而是效忠自己的思想,臣服於皇帝只是爲了施展自己的抱負,如果皇帝違逆了這些抱負,他們甚至會反對皇帝。
其餘的官吏都是牆頭草,會跟着朝廷的變化而變化,這些人都有靈活的道德底線。
……
遠在關中的慕容垂收到慕容恪的信件後,讀罷捏緊信件,而後將其點在燭火上,燒成灰燼,然後他的目光眺望着關中以及四周。
表面上他有蜀中和河西四郡兩個選擇,但實際上他只有一個,那就是河西四郡。
他剛剛統一關中,在這裡的統治基礎還相當的薄弱,現在的穩定完全是建立在軍事勝利上的,這種統治是相當脆弱的,如果一個不慎,不說遭遇戰爭失敗,即便是稍稍不順,就有可能會造成崩盤。
戰無不勝的形象對現在的慕容垂來說,是維持整個關中的關鍵。
所以他在挑選對手的時候,就不得不挑選那些更軟柿子的一方。
蜀中無論戰力如何,但那個地方易守難攻,很可能會陷入長久的拉鋸戰中,在蜀中攻城,所要遭遇的實在是難以想象。
尤其是統治蜀中的還是曹氏,作爲覆滅了魏國的人,曹律一定會和慕容垂死戰到底,這種情況下,想要快速的攻下蜀中,就是一個完全不可能的任務。
既然如此,那慕容垂就不會選擇蜀中作爲對手。
而且對慕容垂這種名將來說,攻城戰實在是不划算,野戰和攻城戰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戰爭。
古之名將大多數都是野戰的超級高手,因爲只有野戰才能體現一個名將的智謀和勇武,而攻城戰和守城戰,一座城池和險關的加成實在是太大了。
當初函谷關那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形,就算是古之名將去進攻,隨便一個二流將領就能讓其在城下喋血。
河西四郡就沒有這個問題,那裡一馬平川是騎兵縱橫最適合的地點,而慕容垂麾下最強的就是燕國鐵騎,而且河西四郡普遍沒有堅城,甚至沒有什麼高山險阻。
在那裡打仗,拼的完全就是將帥的內功,而這方面慕容垂不畏懼任何人,他堅信自己是天下最強的將帥。
昔年洛無疾從長安出發,奔襲千里進入河西走廊,現在慕容垂同樣從長安出發,率領着萬餘騎兵,前往河西,而關中,他則留給王猛來治理,楊成則被他帶着前往前線。
從這個安排裡面就能夠看出來,慕容垂還是有一些政治能力的,王猛唯一的依仗就是他慕容垂,所以在二人中,慕容垂更重用王猛。
當然,王猛的確更優秀,這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
這世上同時有兩場戰爭發生。
慕容垂吞併涼州之戰。
燕樑滅漢之戰。
龐然大物愈發龐大,這就是分久必合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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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世上總是舊的事物被新的事物取代,當漢末的時代徹底遠去,當魏國和漢國先後死於並不光彩中時,我們都知道,那個英雄輩出的時代,已經是雨打風吹去,我們用新的史書來命名這個時代,它被稱之爲南北朝,一個統一北方的政權,和一個統一南方的政權,告訴天下人,這是燕國和樑國的時代。——《諸夏·南北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