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城山左,沐塵山。
當早起的鳥兒發出第一聲脆鳴時,顧心顏便收拾停當了。
她看了看雙手緊護胸前,身子捲曲如嬰,睡夢中尤掛着淚痕的二妹,輕嘆一口氣,摘下牆上的長劍,輕輕的打開房門,閃身出室後又輕輕的關上。
“早,大師姐。”
“嗯,我出趟遠門,家裡事,讓樓子操持,有難題再請教鵪鶉師叔。”
“是,大師姐去哪?”
“……益州。”
山靜鳥聲幽,晨曦微明時更是清靜祥和。
而遠在千里之外的汴梁,皇宮中已經響起山呼萬歲聲。
朔望大朝,百官一直排到大殿外。
今日之朝會,幾乎沒人缺席,因爲散朝後,聖上便將親征契丹,奪回燕雲。
此次出征,以宣徽南院使吳延祚爲權東京留守,判開封府事;以宣徽北院使昝居潤爲副使;以三司使張美爲大內都點檢。
以一個月前便已先赴滄州的歸德軍節度使、侍衛司馬步軍都虞候韓通爲水路都部署,修水道入遼境;以忠武軍節度使、殿前司都指軍使宋九重爲陸路都部署,以殿前司都點檢張永德爲行轅都部署,馬步水路三軍俱發。
……
甲寅在睡懶覺。
自從蘇子瑜來了後,他越來越迷戀被窩的溫暖了。
雖然,習慣性的早醒,刮刮媳婦可愛的小鼻子,拍拍媳婦光潔的後背,然後繼續睡。
春眠不願曉。
可惜雙兒無情催叫。
聽到門外那輕聲呼喚,甲寅只好滿心不情願的把手從媳婦頸下抽出來,輕輕的從牀上下來,先替媳婦塞好被角,這才躡手躡腳的走到所謂的起居室,開始穿衣,換鞋。
開門,先眯着眼看了看才破曉的天色,不滿的道:“天還沒亮透呢,這麼早幹什麼,你別去叫她,讓她多睡一會兒。”
雙兒委屈的道:“是你讓奴早點叫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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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也不用這麼早呀,鐵大個結婚,又不是我結婚。”
“……”
今天是鐵戰到全府納徵的好日子,本沒甲寅什麼事,可鐵戰現在膽小如鼠,非得他陪着不可。
明明鐵戰比他大,結果,現在甲寅夫婦成了他的兄嫂了,從宅子佈置到各式彩禮,皆是子瑜幫着操持,說一衆叔伯,就這一個是正兒八經走全禮數的,可不能讓左右鄰居看扁囉。
秦越聽說後,哈哈一笑道是這個理,公帑裡撥出三千貫,他自個又出三千貫,其它的便讓蘇子瑜看着辦。
蘇子瑜能怎麼辦,接過鐵母鄭重交出的全部家當,又貼上三千多貫,直接告訴全真,你夫家攏總準備了一萬貫的彩禮,你看添置什麼好,所以常去全家。
今日,兩夫妻都要去全府赴宴。
甲寅胡亂洗漱畢,便去找曹沐練拳。
在軍中,與他打熬力氣的不是花槍便是鐵戰,又或者是石鶴雲趙文亮,回到府中,便只有曹沐一人可以對練了。
至於秦越,有時也會一起練練,但現在的他可以很牛氣的對他說,來,讓你一隻手。
到了曹沐所在小院,其正好也洗漱畢。
“還練拳?”
“拳。”
甲寅最近改練拳掌了,如今的他一槊在手,馬戰也就花槍可以一戰,步戰的刀法,曹沐再怎麼努力,也還是技差一籌。
唯一讓曹沐欣慰的是,比拳腳,自己卻可以痛扁他。
甲寅對敵,很少讓人接近三尺,但一比拳腳,只要一貼身,他的身法就有些不利落。
不過他不服輸,打輸了更要打……
打了還是輸。
今日也是如此,兩人展轉騰挪,拳腳紛飛,比鬥了近一刻鐘,便被曹沐一腳踢中小腹,雖收了力,還是痛的彎下腰去。
休閒片刻,再起勢,一刻鐘後,又是曹沐反鎖住他的左臂。
“呼……不打了。”
甲寅抹一把臉上汗水,朝着曹沐屁股上踢了一腳,算是替自己報仇了。
“哎,你剛那左掌在我面上一撩,右肘橫壓,卻提膝陰我小腹的叫什麼招式,再使遍我看看。”
……
甲寅與曹沐開始對拆,兩人對自己的武技都不藏私,該問便問,該說就說,但也只是參詳而已,畢竟兩人風格已經形成,曹沐以捷勝,甲寅以勢強。
兩人各擅勝場的根腳說白了很簡單,一個着布衣出劍慣了,一個套着重甲出刀慣了,甲寅在與那刺客比鬥了一場後,又發現了自己的短板,這才心心念唸的願意在曹沐這吃苦頭。
甲寅一沉浸到武技中便忘了時辰,直到赤山跑過來叫了才收工。
回後院清清爽爽的洗了澡,便和赤山兩人各抱一個大鉢開始吃早飯,白米粥配蔥花饅頭,另有各式小菜若干,飽飽的填了肚子,又在院中走着消食,蘇子瑜才起牀。
大約是春困的緣故,最近的她老是嗜睡。
“還早呢,又是雙兒把你叫起的吧。”
蘇子瑜輕掩檀嘴,打着小啊呼,眼睛半眯着:“雙兒說你早飯都吃好了。”
“你不能跟我比呀,我還要溜馬呢。”
蘇子瑜把頭埋進他的懷裡,慵懶的道:“我還要梳頭呢。”
“好好好,別站着又睡了,我先把那憨貨溜溜,等下騎大青馬去。”
“嗯……”
甲寅把頭伏下去,準備香一下媳婦,哪知都沒碰到檀脣,蘇子瑜猛一把推開他,轉身作嘔。
“喂,媳婦,你怎麼了?”
蘇子瑜強忍胃中不適,皺眉道:“你吃了多少雞蛋吶,臭死了。”
“沒呀,今天沒吃雞蛋。”
甲寅撫着她的後背,準備要雙兒拿帕子過來,卻見雙兒大睜着眼,一副又驚又喜欲言欲止的樣子,倏的靈光一閃。
“快,快請郎中,請徐師孃,快,快……快把嚴婆婆叫醒,快……”
蘇子瑜有些羞臉,自己接過帕子抹了嘴,埋怨道:“大呼小叫的作什麼,萬一要是不是呢。”
“哎,這是頭等重要的大事,我不懂,你也不懂,當然得請懂的人來問問,我抱你回房去,躺着。”
蘇子瑜見甲寅急的滿頭大汗,不由笑道:“哪就這麼嬌貴了,我還要梳頭呢,別鬧。”
嚴婆婆披着衣服就跑過來了,這位平素裡不苟言笑的死板人一臉惶急,邊跑邊叫:“七娘……七娘……別亂走動……”
一進了房間,就把甲寅重重的一推,讓出去,她得與七娘說貼己話。
甲寅對這位悍如母老虎的嚴婆婆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出了角門,在甬道處候着。
不一會,徐師孃也來了,邊走邊抹頭髮,後面還屁顛的跟着徐無道長。
“虎子,可是七娘有了?”
“不知道呢,您幫看看。”
“哎,你倆都在這呆着,喊你們了再進來。”
徐無道長把鞋跟一拉,把一肚子不滿發泄到甲寅身上,提着鞋子只管往他的後腦勺上拍去,邊打邊罵:“你怎麼就有了呢,你怎麼就敢有了呢,還有沒有王法了……九郎都沒動靜呢。”
甲寅本要掙扎逃竄,聽到最後那句話,卻老實了,縮着腦袋任拍。
……